华怀允满是失落地垂下头,随即又神采奕奕地抬头看向卜凶:“把你之前抱着我时对我说的话再说给我听听。”他一定要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华怀允看出他又想假装咳嗽转移视线,他立马怒瞪道:“不许假装咳嗽!不许转移视线,朕命令你看着朕说,否则你就是欺君罔上。”
    看着卜凶不得不遵守他命令的样子,华怀允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此刻的神采,让人觉得即便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也都值得原谅。
    卜凶脸上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指着自己的心脏,对华怀允小声地说了句话:“陛下,这里已经住了你很多年了。”
    若是旁人看见,肯定会说这分明就是宠溺的表情啊!
    卜凶说完竟然觉得老脸一红,语言系统紊乱地告辞了:“我……那个,走了,明日早朝见。”
    华怀允慌乱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听到后嗯了几声,然后可能觉得这样不够似的,也说了句:“明日早朝见。”
    “嗯。”卜凶低声应了一下,转身离开。
    在陛下的寝殿中,华怀允在卜凶离开之后才敢放下挡着脸的被子,呆呆地看着门口,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问,很多年究竟是多少年。
    等吴常侍回来的时候华怀允才想起来吴常侍刚才让自己脱衣服这件事。
    吴常侍见他没有脱下衣裳,还以为他是哪里身体不适,便着急地询问:“陛下,太医马上就来了,您换身衣裳再让他进来给你看看吧。”
    “好,阿父,您出去吧,衣裳我自己能换。”他从成年后就再不让别人贴身伺候他,更别提直接给他换衣裳了,况且真心伺候他的人一只都只有吴常侍一个,其他人他根本不信任,又怎么可能让
    别人接近自己呢。
    吴常侍知道他的性格,所以也没有坚持,他将新找来的衣裳递给华怀允之后就恭敬地退出寝殿,在关上门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见到卜凶的那一幕,卜凶是脱了外袍只穿着里衣的,里衣在床里面凌乱地放着,没有披在陛下身上,而卜凶胸口前的衣裳也是湿了一部分的。
    想到这里,他立马叫来了当时在这里的门口守着的小宦官问话。
    “陛下和太尉是怎么进来寝殿的?”
    小宦官犹豫了一下,答:“是太尉大人抱着陛下进来的,当时陛下好像在昏迷当中,太尉大人也是一脸着急的样子。”
    吴常侍心中的紧张稍有缓解,看来他胸前的湿痕不是后来在寝殿里弄上的。他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陛下一直对他说,他是真心将卜凶当做朋友的。
    很快华怀允换好了衣服,吴常侍压下心中的异常,带着太医进去给他诊治,太医把了把脉说道:“陛下受了寒,身体又比较虚弱,臣去开一副方子,先喝了去去寒气,具体要等到夜间才能知道。”
    吴常侍又担忧地让人去给华怀允熬药,并且阻止了想要继续爬起来处理政务的华怀允。
    华怀允不答应,他道:“我现在觉得身子很好,况且那些政务一定要在今天处理了,不能拖。”
    “可是陛下你现在身体如果不好好静养的话,很可能会生病啊,您是天子,身体与江山社稷一样重要。”吴常侍苦口婆心道。
    “阿父,我这不是还没有生病么,况且国事要紧,我不算什么的,何况不过受了点寒,又没有真的生病,这些算不得什么。”
    吴常侍见劝不住,急得直跺脚,随即他一咬牙对华怀允说道:“陛下,不如就将政务暂且交给太尉大人处理怎么样?”
    华怀允愣了一下,看着吴常侍的脸色道:“阿父,您不是一直担心他成为下一个鲍鸿轩么,怎么还放心将这些事情交给他?”
    吴常侍轻哼一声道:“陛下都如此信任他,我这个做奴才的又能怎么样,况且那些奏章上的处理方案最后到底能不能行,到时候还不是得看他这个太尉的脸色?既然如此,直接让他处理了岂不是更方便了?”
    华怀允心中窃喜地躺下,对吴常侍道:“那便如此,我躺着静养,让他将奏章拿到我这里来处理,我亲自盯着他,想必他也不敢做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来。”
    吴常侍欲言又止,但是看到陛下已经肯定地说出这道命令来,他从来不违背华怀允的命令,于是他转身出去让人追回还没有出宫的卜凶,对他做了很多吩咐。
    “太尉大人,您要注意让陛下静养,陛下身子弱,又受了寒,太医说若是不注意身体,很可能就会落下病根,今日就麻烦你帮着陛下处理处理那些政务了。”吴常侍一条条吩咐道,卜凶全程规规矩矩地听着,并时不时点点头。
    对于他这样谦和的表现,吴常侍心中稍微满意了点,让人备好笔墨纸砚以及需要处理的奏章后就离开了。
    吴常侍原本想派人守在这里,但随即他又想到陛下不喜欢与他人共处一室,其实具体说起来陛下好像是不喜欢与除了卜凶以外的人共处一室,所以还是放弃了他这个决定。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十分担忧,陛下对卜凶的依赖,也未免太过了些,这可该如何是好,陛下这么信任这个人,那到头来就算陛下拿回了权利,这朝堂也是掌握在卜凶手里的啊。
    吴常侍越想,他就越觉得卜凶这个人身上的光芒实在是过于耀眼,如果不想办法压制一番,陛下恐怕永远也拿不回在朝堂之上他身为陛下的权势与威严。
    他觉得那件事不能再等到一个月后了,不然到时候阻止,可能就一切都晚了。
    他对自己的亲信吩咐道:“准备车马干粮,明日我要去见一个人。”
    “是。”亲信领命退下。
    吴常侍经过这一通虚惊与忙乱,原本有些虚弱的身子早就乏了,他吩咐好伺候陛下的一通人,白天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忙完之后便去休息了。
    他的年龄才刚过五十,却虚弱至此,太医说他是早年为了陛下而太过辛苦,坏了底子,所以必须要好好调养身子,否则活不了多久,这事他没有跟陛下说,他只是私底下找太医问药调养。
    他还想多看几年陛下,直到陛下能够真正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为止,到时候去了地下,他也有颜面去见太后娘娘了。
    陛下的寝殿。
    卜凶等人都离开后,他拿起毛笔,就要准备批改奏章。
    在一边看着他的华怀允见到他竟然真的老老实实批改奏章了,心里有些惊讶与欣赏,随即涌上来的便是不满,他们两人明明刚才还这么亲密过的,怎么他现在却是一副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卜凶如此正经,让旁边侧身看着他的华怀允一度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终于让卜凶有了反应,他轻轻放下笔,转身看着华怀允,轻声问道:“陛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别一直盯着微臣。”
    华怀允迷茫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我在做梦,你这个捂不热的臭石头居然对我说情话了?”
    卜凶哭笑不得:“捂不热的臭石头?原来陛下在心里是这样叫我的?”
    “不管这些,过来。”他伸出手来对卜凶招了招手。
    “做什么?”卜凶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点要动的意愿都没有。现在华怀允还处在有可能生病的时候,他可不想真的让他生病了。
    见他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华怀允有些生气地说道:“朕命令你过来,太尉大人,你不过来朕今天就不睡了。”
    卜凶依旧不买账,他心道我过去了你才睡不着呢。
    华怀允见他居然还不听自己的命令,眨了眨眼,瞬间像只狡黠的狐狸般,想到了什么诡计,他故技重施,突然皱眉捂胸,一气呵成痛呼道:“心口疼。”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这回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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