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泽沉吟片刻,道:“没人比为将二十载的庞清更熟悉这支斥狼铁骑,贸然交接后患无穷。”
    季函的手指点了点案几,“这也是我来此的原因,你打算何时回昭?”
    许延立刻冷冷地开口:“他现在不能走。”
    季函没有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他也清楚的知道,以谢临泽的身份,若不是有要紧事缠身,他不会在北娆多留一刻。
    “即使现在不能回去,你一定要尽快解决好这边问题,我最担心的便是这支斥狼铁骑落在青辞的手里,朝中武将并不多,派系林立,能动用并且可以服众的,也只有穆河一人能放心,但调离他,京中就少了人手对付青辞。”
    谢临泽脑海中划过无数思绪,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立刻亲自赴往岭北,皇权的作用如同梁柱屹立,自然可以稳定军心。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一线生机,在这个时候放弃,又像是无数次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若是为了大昭的局势,他没有犹豫的资格,但许延为了救他付出这么多心血,他要是抽身而退无异于辜负。
    “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先让穆河撑着,派人加紧追查庞清,一到时限,我便回去。”谢临泽拿定主意。
    季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带来的侍卫留给你,届时护你回国。”
    他离开后,谢临泽打开窗边,看着他走出勾栏的身影,目光带着思虑,隐隐感到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布局,听见许延的声音说:“佛罗散的情况巫医说的很清楚,余毒不能拖久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况且,你要是死了,青辞就再无顾忌,大昭一样会陷入混乱。”
    “我知道。”谢临泽应声,刚要关上窗子回头,忽然看见街道有几个人影原本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却在季函行过之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季函只带了两个护卫离开,街道上人声喧嚣,他却没有一点心思去看,朝堂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根本不给他留一丝喘息的空隙。他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岭北的事宜,再抬头时,已经走到了一条人烟较少的石道。
    护卫警惕地提醒道:“大人,有些不对劲。”
    季函停下脚步,只见街道前后不远处的行人也随之停下,仿佛空气凝滞了一般,没等他想出对方是谁的人马,对方七八个人不由分说地抽出刀剑,齐刷刷地朝他冲过来!
    两个护卫抵挡不住众多攻击,前后路都被堵死,季函心跳如雷,被护卫挡在身后左右闪避,护卫硬生生地冲开一角,带着他向前逃去,然而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一刀桶穿。
    这是第一次季函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生死,冰冷冷的刀光险险擦过,只差分毫就能切断他的脖子,但他毕竟手握权柄多年,并没有太多慌乱,连忙抓住护卫落在地上的刀刃,勉强挡下迎面而来的一击。
    很快另一个护卫也被杀死,敌人太多,且出手狠辣,季函躲闪不及被一拳打在面门,当即口鼻流血,向后一跌,对方则毫不留情地再度扬起刀锋。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头顶吊脚楼的木板砰砰响,那是脚步声,众多敌人连忙向上看去。
    来者动作极快,在对方向上看的那刻,已经从吊脚楼落下,飞起一脚踹开一个敌人,落在还有残冰的地上滑了五六步站定。
    黑色的长发从帽檐里飞出来的一缕,狐裘在呼啸的寒风中翻飞,男人手中剑锋寒光一闪,并不停顿,步履踏在地上,如若惊鸿横扫而来!
    第94章 屠宰
    伴随着骨骼裂开的脆响和惨叫, 血液横飞出去,泼洒在雪地上,似是红梅铺落。
    剑尖从血肉中抽出, 不过眨眼间, 面前的敌人砰地倒下,剩下的北娆人试图团团围住这个男人, 然而相比起来他们的动作太过迟缓,男人的身影疾如雷电, 在人群里来去自如。
    又有一个敌人从他的背后偷袭而去, 男人在生死的边缘骤然侧身避开, 紧接着长剑调转方向,锐不可当地反手一刺!
    对方自然不可能躲开,被剑锋狠厉地破开胸膛, 呼吸停止在那一刻。男人脚步一旋,再回身,架住迎面而来的攻击。
    这条石路上滴水成冰,平日走路都要注意足下, 若是跑起来更是滑得站不稳脚,可男人反而借助冰地而快速移动,身形丝毫不晃, 精准地从敌人攻击的缝隙一掠而过,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雪尘飞扬。
    他的剑势极其迅速且刁钻,剑光如游走的飞雪, 当男人已经过去四五步,身后的敌人才感觉到致命伤口带来的疼痛,但是太晚了,又是一具尸体重重摔倒下去,震响间连冰地也在晃动。
    季函仍半坐在地,怔怔地望着那尸体,瞳孔紧缩,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忘了爬起来。
    这些北娆人意识到不可能战胜他,纷纷惊恐地向巷子的另一头逃去。
    男人没有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持剑的右手一挥,季函的心脏下意识地随之一跳。
    然而男人只是甩下剑锋的血液,剑尖指地,血迹如泼墨。
    此刻巷子的另一头又出现了一个执刀男人,似乎是早就在那里堵着了,季函看去,对方的面容熟悉,那是许延。
    残余的敌人在他的手下根本撑不到几回合,若是远远地从上方看,尸体就像遍布白墙的蚊子血,横陈在冰雪地面上。
    那人是许延,面前男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况且剑法精湛至此的人,放眼天下都没几个,季函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扶着墙壁站起来,“他们是谁派来的?”
    谢临泽漫不经心地放下帽兜,“我也很想知道,可惜没时间再追了。”
    季函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什么,“追?你一直跟着我?”
    “你一离开我们就跟在你后面了。”谢临泽说。
    季函咬牙切齿,先前被北娆人打得那一拳还在作痛,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冒出来,“那你怎么不早出手?”
    “我以为他们只是想带走你。”谢临泽意味深长地道,“谁知他们要直接杀了你,看来已经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
    若是寻常对季函起疑,定然会先确定他是一个昭人,再将他抓走拷问,可这些刺客根本半点审问的意思,直接动手杀人,那便表示对方明白季函的存在是个必须铲除的绊脚石。
    季函听到这一句顾不得发火了,脸色几经变化,“这帮蛮夷鼠辈,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别太自视甚高啊季首辅,你方才可就差点死在他们的手里了。”谢临泽轻笑一声。
    迎面解决完敌人的许延走过来,“走吧。”
    季函迟疑地问:“去哪?”
    谢临泽:“现在敌人不明,你暂且别急着回去,跟我们去勾栏吧。”
    “那里安全吗?”
    谢临泽:“不安全。”
    季函身居高位这些年,行事皆是思虑再三,这次在北娆险些一去不复返,不由收起焦急和轻视,一听对方这话,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不安全还去做什么?”
    “好歹有白驹门镇着,还有赫连丞的探子出没,一般人不敢妄动。”谢临泽解释完,对许延比了一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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