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昙深正在看一份文件,头都没抬,“嗯。”
    “您在医院晕倒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林修翰又急又愧。
    洛昙深好笑,“我都晕倒了,还怎么告诉你?用神识吗?你别咒我啊,那叫灵魂出窍。”
    林修翰松一口气,“您都能和我开玩笑了,看来已经没事了。”
    “有事我就不坐在这儿了。”洛昙深不想提周谨川,但林修翰突然得知他在医院晕倒的事,必然是又去过市九院。林修翰会去市九院,说不定是周家出了事。
    “周谨川情况不对?”他问。
    “周谨川能有什么不对,横竖就那样了。”林修翰说,“卢鸣敏凌晨病逝了。”
    洛昙深僵了一瞬,随后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行,我知道了。”
    林修翰等了一会儿,试探着唤,“少爷?”
    “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吧。”洛昙深看着窗外的一片繁华,眼中有些失焦。
    林修翰摸不透他的心思,离开时无声地带上门。
    冬天是萧条的季节,但城市的商业中心永远是热闹的,可这些热闹被厚重的玻璃隔绝,一星半点也传不到洛昙深耳边。
    他抬起手,轻轻贴在玻璃上。
    卢鸣敏这个名字,打从十六岁起,就烙在他的记忆里。卢鸣敏、周谨川——他们就像一对瘤子,盘踞在他脑中,即便在国外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这两枚瘤子也没能被挖去。
    他有多爱哥哥,就有多恨这对瘤子。
    如今瘤子之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却并没有狂喜的感觉,只觉得胸中空空荡荡。
    原来卢鸣敏死了,也不会带给他欢乐。
    那么以后,周谨川死了,或者生不如死,或许仍旧不会给予他多少快乐。
    这个世界上,乐趣真的很少,他曾以为目睹仇人遭罪算一个,现在才知道算不上。
    能够轻易挑起他情绪的人,数来数去,似乎只有一个单於蜚。
    他握起拳头,砸了砸前额,矛盾像蔓藤一般在肺腑间蔓延。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是厨娘周姨。他接起来,语气平静地喊了“周姨”,之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挂断电话后将手机“啪”一声扔在桌上。
    洛家的长辈说很久没团聚过了,希望他能回家吃顿饭。
    他干笑,生在那个家,长在那个家,那些长辈此时叫他回去,他太清楚是因为什么。
    他们在意的永远只有洛家的体面。
    倒扣着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他没心情接,一看却是安玉心。
    “洛少。”安玉心说:“我快过生日了,不是整生,所以只想请几个朋友来聚一聚。你,你有空来坐坐吗?”
    第43章
    洛家宅子坐落在江边,背后是一整片私人山林。
    但这些年除了早已不管事的洛老爷子,宅子里就只剩下一帮佣人。
    洛昙深挑了辆最不显眼的车,穿的是正式场合才穿的板正西装,从头黑到脚,连套在外面的羊毛大衣也是黑色的,停好车之后,还从后备厢翻出一柄漆黑的伞——看上去不像是回家见长辈,倒像是去参加葬礼。
    洛运承与何香梓比他到得早,一人在书房与洛老爷子聊些生意上的事,一人摆着洛家主母的架子,视察佣人们的工作。
    洛昙深刚一下车,就有人喜气洋洋地喊:“少爷回来了!”
    他轻嗤一声,冷着脸朝庭院里走去。
    这个家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喜气了,连笑声都极少听到。洛老爷子常年板着一张脸,即便是小时候,洛昙深也从未见他笑过。洛运承比洛老爷子更加冷漠,眼中只有生意、利益,家人被排在最没有分量的末尾,洛宵聿去世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何香梓倒是有些人气儿——如果人气儿可以指代“弯酸刻薄”的话。
    洛昙深由外祖父外祖母带大,小时候一年与父母也见不了几面,在洛家唯一的牵挂便是洛宵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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