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营里的几匹矮脚马虽不如西域马跑的快,总比人强。”
    陆观颐有些头痛的道:“话虽如此,可我出门了,营里的琐事交给谁呢?你们练兵就够苦的了,莫不是账目还得营长亲自操刀?”
    谭元洲想了想,问道:“雪雁的账目学的怎样了?”
    随侍在一旁的张力行听得此话,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
    陆观颐道:“差着些火候。”
    谭元洲道:“趁你没出门,一股脑扔给她。
    制衣队的琐事谁都能管,但账目却不能交给生人。
    雪雁紫鹃都好,且看他们谁更合适。”
    陆观颐心中暗暗比对了一番,道:“紫鹃管着衣食住行的调配,恐不得闲。
    只得雪雁了。”
    又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
    旁的事也得找可靠的人接手。
    不独为我想出门,军营里可不能什么事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万一我有个好歹,这一摊子事,连个接手的人都无,岂不是裹乱?”
    谭元洲笑道:“虽此言不祥,不过于我们而言,很有道理。
    行军打仗,未算胜,先算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多练兵技巧,营长恨不能掰开了揉碎了同我分说,便是为了这一桩了。”
    陆观颐轻笑:“她可真看的开。”
    谭元洲也跟着笑了:“我这旬都呆在云寨,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找我。”
    陆观颐无奈一笑:“你会骑马么?”
    “自然。”
    谭元洲笑道,“不过骑术不好。
    我帮你问问营中谁擅马术的。”
    陆观颐叹息道:“小时候我家养了好些高头大马,偏生守着规矩不曾学过,如今在南边儿想学,怕是不容易。
    罢了,马术便拜托你了。
    我且去寻营长报告一声,打搅了,告辞。”
    谭元洲点点头,把陆观颐送出了办公室大门。
    百户所的主屋内,窦宏朗看着甘临笨拙的吃着藕粉。
    一岁多的孩子,手脚不大听使唤,管平波便做了个歪脖子的勺子,让甘临能抓着勺柄,勉强的把食物送入嘴中。
    那吃一半撒一半的可怜模样,惹的窦宏朗直想去喂,却是管平波有话在先,不许旁人插手。
    甘临越饿越急,越急越拿不好勺子,不多时气的把勺子往地上一砸,哇哇大哭起来。
    奈何此刻能为她做主的一个都不在家,只有个不中用的亲爹陪着着急。
    嚎了十来声,见确实没引来援兵,只得委委屈屈的重新捡起勺子,继续费劲的吃着。
    窦宏朗摸摸甘临柔软的短发,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有些机会,当真错过了就再等不来。
    在石竹呆足两个月才知道,管平波不愿让他近身,他就真的碰不着。
    甘临是很可爱,但她不是儿子。
    不是儿子,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只怕将来管平波与女婿家还要更亲。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想到此处,不由苦笑,谁能想亲生的兄弟,能彼此憎恨到这个地步呢?
    甘临艰辛的吃完木碗里的藕粉,折腾的一脑门子汗。
    刘奶妈一脸讨好的道:“满崽真能干!满崽会自己吃东西了。
    回头我定告诉妈妈知道,要妈妈表扬你。”
    甘临嘴一撇,差点又委屈的哭出声来,顺手抓住搁在她脑袋上的爪子,用力一扯。
    窦宏朗就着她的力道往下,抽回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个镚儿道:“小小年纪,这般大的气性和力气!现你妈叫管老虎,小霸王的外号给你了!”
    甘临听不懂长句,指着外头道:“抱出去玩!”
    窦宏朗笑着摇头:“太晒了,等太阳落山。”
    甘临不高兴了,预备使出吊嗓子大法。
    窦宏朗亦有万能应对:“你妈妈不许!”
    甘临的哭声戛然而止,恼的冲窦宏朗直蹬腿。
    窦宏朗无奈的道:“蹬阿爷有什么用?阿爷怕老婆。”
    刘奶妈没忍住,噗嗤一笑。
    窦宏朗在石竹闲的长蘑菇,自嘲道:“你休笑话,这是我们巴州的男儿本色,再不错的。”
    待甘临闹腾够了,窦宏朗就在地板上,陪着她歇晌。
    一觉睡到未正三刻,窦宏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花板,心里已动了回巴州的念头。
    被当小白脸养着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
    不多时,甘临醒来,见着太阳偏西,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扑到了大门处,敲着栅栏嚷道:“出、去、玩!”
    是到了放风的点了,刘奶妈才打开门,一群狼狗就奔了过来,甘临朝里头挥手,示意拿肉来喂。
    刘奶妈早做惯了此事,从橱柜里抬出一大盆肉,由着甘临一块一块的抓着喂狗。
    因甘临处日日有加餐,一群今年才生下来的狼狗都同甘临亲的不得了。
    吃了个爽快,就在外头的泥地里,同甘临滚做了一处。
    要说窦宏朗对管平波养孩子有哪里不满,便在此了。
    逼着孩子自己吃饭倒没什么,穷苦人家哪有闲工夫细致照看,休说一岁半自己拿勺子,遇上聪明些的,能拿筷子的都有。
    但日日同狗混在一处,就太过分了。
    甘临好多小动作跟狼狗一模一样,能见人?可惜他在老虎营内说话不响,管平波不搭理,众人就当他是耳边风,吹过算完。
    眼不见心不烦,窦宏朗起身往武场走去。
    老远就见管平波又拿着木刀在练习。
    她的头发很短,似刚还俗的和尚,又比胡乱长的显的有味道。
    按照她的话说,这叫短碎发。
    为此,老虎营后勤处竟是专门有了剪头的地方,五花八门的短发应运而生。
    走到街上,是不是当兵的,一目了然。
    但与宋时脸上刺字的屈辱不同,老虎营的短发兵,是相当自傲的。
    每每抬头挺胸,比当官的还嘚瑟几分。
    却又与当官的不同,他们傲归傲,可是从不敢随意招惹是非。
    在老虎营内,欺男霸女惩罚的比袭击长官还重。
    军纪当真无话可说。
    一片短发中,管平波总是最扎眼的那个。
    因为她的衣裳,与全营都不相同。
    营内军服分为三种,旗队长以上为蓝色棉布军官服;小队长以下,为土黄色麻布军服;医疗队则是纯白色棉布衣裳。
    唯有管平波,穿的是玄色,浆洗过的衣服烫的齐齐整整,穿在她身上尤其显的挺拔。
    越发衬的她肩上铜制的肩章闪亮。
    所到之处,兵士纷纷见礼,好不威风!
    休息的竹哨声响起,不一时,在地里劳作的兵士们扛着锄头唱着歌曲鱼贯回营。
    食堂传来阵阵饭香,战兵加参与劳作的后勤兵把农具放回专门的屋子,又在水渠边排队洗手。
    新来的总不习惯,但军营内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理解不了病从口入没关系,执行就好了。
    拒不执行的,就会见到如鬼魅般随时出现的李玉娇,然后挨上一顿好打,打到长记性为止。
    管平波扛着长刀,大步流星的走到窦宏朗跟前,问道:“寻我有事?”
    窦宏朗道:“我今日得了巴州传来的消息,大哥打下潭州了。”
    管平波吹了声口哨:“不错嘛,终于想起走正道了。”
    窦宏朗道:“你不着急?”
    管平波轻笑:“我为何着急?窦家实力增长不是好事么?你大哥学会直道而行了,你也长进点才是。
    你可知古时有个寓言,专讲你们兄弟行事的”
    窦宏朗问道:“什么寓言?”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嗤笑道:“兄弟争雁!1”
    窦宏朗:“……”
    管平波道:“天下群雄逐鹿,你们家连苍梧郡都不曾拿下,就斗的你死我活。
    老爷子没被你们气死,当真命大。”
    窦宏朗没好气的道:“是我争么?”
    管平波笑道:“大哥现在不糊涂了,你若想有一争之力,亦不能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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