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惜白眼睛里充满了焦虑,紧接着手背一凉,有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就将手反扣了过去,十指相交,严丝合缝。
    冰冷的温度让他打了一个哆嗦,可是他固执的抓着那双手,不肯放。
    没有过得三分钟,大门处就传来了动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先前头也不回走掉的李应,此刻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李应满身大汗,问道:“原哥,你确定吗,是那张符有问题?”
    原惜白点点头:“一定是,没有错。”
    李应的目光下移,然后他看到了黄纸上重新出现的三个字,一瞬间就与之前被他扔走的那个名字联系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啊,原哥,是这样的啊”
    原惜白并没有责怪他什么,只是无奈的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黄纸与朱砂还有鲜血都被收了起来,保镖被召回,将原惜白并着轮椅抱上了三楼。
    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抓着那双冰凉的手,直到快要走进卧室的时候,手指间的触感终于缓缓消散。
    原惜白握了一下手,只抓住了虚无的空气,但是眼下根本顾不得再悲伤这件事情,他推着轮椅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沉睡着。
    辛幼宁的脖颈间有一条细细的乌线,顺着乌线看下去,原惜白知道,那就是那张平安符。
    他曾经无数次要按捺不住自己,将这一张平安符给扯掉,然后又因为想到多少能够保个平安,是吉祥的寓意,最后克制住了自己。
    早知道是如此,他又为何要等待这么多时候。
    李应给他拿了一把剪刀来,原惜白直接就把辛幼宁脖子中的那一根乌线给扯了出来,他要动手的时候却被李应按住,李应的表情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原哥,我来吧。”
    原惜白不明所以。
    李应一咬牙:“万一这符有鬼,会造成什么稀奇古怪的影响呢还是让我来吧。”
    原惜白心中一暖,朝着他摇了摇头:“不碍事,没关系的。”
    剪刀很是锋锐,随着他的力道,压上了那根细细的乌线,然而剪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吃力感,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股阻力,在阻止他的动作。
    寻常时从来没有注意到不对劲,直到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明明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细线,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韧劲儿!
    原惜白几乎是卯足了力气,他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额头连汗水都渗了出来,陷入了僵持。
    李应灵光一闪,把先前调制的朱砂给端了上来,抹在了剪刀刀刃上。
    朱砂辟邪。
    这样的灵光一现似乎起到了效果,在那样做了后,原惜白感受到的阻力骤然一轻,他手下用力,终于剪掉了那一根乌线。
    平安符骤然飘落,落在了锦被之上。
    原惜白还没有来得及捡起,斜刺里突兀的伸出了一只手来,将那张平安符拈走!
    他愣了一下:“李应,你这么急做什么?”
    “这东西有鬼呢,原哥!”李应向着他强调,他带着一双涂满了朱砂的橡胶手套,将这张符给拿了起来。
    原本以为会出现一点惊异的动静,比如陡然冒出一股黑烟,或者听到一声哀嚎什么的,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将这张符给拿下来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意外都不曾发生。
    符咒好端端的被李应捏在手上,看不出来一丝半点儿不对劲儿。
    “辛总呢,原哥?”李应四处张望,脑袋到处晃,“他人呢,这个符都被取下来了,人呢?”
    他可是还记得,辛幼宁眼下魂魄是离开了身体里的!
    原惜白哭笑不得:“哪儿有这么快就出现效果。”
    李应嘟囔道:“就应该立竿见影才对啊!”
    原惜白道:“也没这么快啊!”
    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怀着相同的期冀。两人都望向了床上躺在那里的辛幼宁,无比希望他给出一点儿反应,或是些微呻吟一声,或是睁开眼睛。
    但大概就像原惜白所说的那样,就算是立竿见影,也没有这么快的。
    一时间,床上的人还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李应捏着那张平安符,两根手指无意识的搓着,揉着,捏着,突然手指下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奇怪的“咦”了一声:“原哥,这玩意儿好像有些古怪,我觉得不止一层!”
    看上去线条圆滑、图案柔和的平安符,符合人们的所有设想,但是
    他搓了搓,又搓了搓,朱砂蘸在了平安符的表面,缓缓浸入了侧角,从最外层朝着里面浸润,就变得有些凹凸不平了起来。
    李应伸出另一只手,捻在符纸的一角,用力搓了搓,登时间,揭下来了一张皮!
    尔后,其下古怪且诡异的图案,一览无余!
    .
    在最表面的那层恍若平安符的皮被揭下后,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张黑黢黢的符纸,迥异于平安符的红底黑字,这张符,却是截然相反的黑底红字!
    那线条并不圆润,那图案并不吉祥,乍然间一进入两人视线,登时就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符纸黑沉的犹如浸了浓墨,散发着无比阴寒的气息,而在那之上,狰狞的图案犹如由鲜血勾勒而成,支离破碎的线条、杂乱无章字符,让人心中升起了极重的不适感。
    一者圆润,一者狰狞;一者柔和,一者阴寒。
    这表皮之下隐藏的这张符纸,和欺骗人的平安符,何止有天壤之别!
    倘若一开始就知道这下面是这么个玩意儿,说什么也不会容许辛幼宁带上。
    “难怪,难怪幼宁说平安符有问题。”原惜白喃喃的说。他看向了空中,又骤然回过了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人。
    这么多天来,从七夕的那场车祸后不久,就一直将这样一张阴冷邪祟的符咒带在身上,便是正常人都受不住,何况是那个时候,身体虚弱的辛幼宁!
    原惜白想了起来,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只觉得对方越发古怪的脾气:“那时候幼宁他变得焦躁易怒,我以为是因为那次车祸,没想到,没想到”
    根源竟然在这里!
    原嘉澍亲手从香柘寺里求来的那张平安符,更是无数次的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那张五官姣好的面孔,这一时,在两人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可怖。
    何异于蛇蝎!
    “原哥”李应打了一个寒颤,“这也太狠毒了吧!”
    第118章 act2·剜心
    楚歌站在了床边, 凝视着沉睡在床上的那个人。
    多日以来,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辛幼宁躺在床上,不曾苏醒。
    那个时候, 他尝试着想要扯掉脖颈上的那张伪装得极好的催命符, 反倒是害的自己遭受攻击、承担反噬,又无数次的想要提醒原惜白将那张符扯下来,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今日。
    那伪装的、束缚在身上的镣铐, 终于消失了。
    此刻,辛幼宁就如同每一个重病之中不曾醒来的普通病人。
    系统说:“去呗,犹豫什么, 楚三岁,试一试呗。”
    楚歌站在床边,没有动作。
    系统说:“你咋啦, 试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楚歌开口,语气是有一点困惑:“我真的能够进得去吗?”
    在已经离开了身体这么久的当下, 在他已经说不定都变成了某种见不得阳光的脏东西的当下。
    系统说:“嘎哈呢嘎哈呢,你就在这里胡思乱想有啥用, 你不试试咋知道咧。”
    楚歌幽幽的说:“统子,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大碴子了。”
    系统:“”
    调侃是这么调侃,也不过是为了排遣心中的紧张,虽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楚歌心里还是有一点隐隐的期待。
    这个时候, 他的视线中, 当催命符被剪掉之后,辛幼宁的周身,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了。
    装着鲜血的小碗和黄纸都被端了上来,就摆在床头柜上。
    楚歌伸手蘸了一点点,在黄纸上写了几个字:
    ——我试试能不能回去。
    原惜白和李应两个人,刚才都忘了这一茬儿,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来。
    楚歌爬到了床上,坐到了辛幼宁的身体处,他比着辛幼宁的位置躺下去,从头到脚,缓缓重合在一起。
    灵魂回到身体里,是怎样一种感觉?
    楚歌天马行空的想着,心里念着等到自己回去以后,说不定就可以讲一讲这段诡谲的经历,顺便也可以讲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讯息,不像现在这样,完全依靠于原惜白的鲜血
    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就那样完全放松的,放空了自己的思绪,想象自己已经成为了辛幼宁
    直到半空中飞来一脚。
    楚歌吃痛:“统子你嘎哈。”
    系统说:“你说我嘎哈啊让你试试能不能回去,不是让你去睡觉的。”
    楚歌:“”
    理亏的他并不能够反驳什么,毕竟他差一点点就睡着了。
    床边,李应捏着那个搜出来的有鬼的恶咒,已经下楼去,准备把那张符保存起来,改天问个靠谱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于是,就只剩下原惜白一个人守着他。
    原惜白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眼瞳正对着他。
    当楚歌睁开眼后,直直的便望入了他的眼瞳里,在其中看到了床上人的倒影。
    那几乎是望眼欲穿。
    可惜
    楚歌很是无奈的坐了起来,又蘸了一点儿血,在黄纸上写着:回不去。
    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原惜白看上去倒不是特别的失望,他点了点头,想了想,说:“可能是离开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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