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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爬华山,人流如织。
    两人走走停停,到得了峰顶,山风如刀,凛冽逼人。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想要来看日出的,可远远不止他们俩,几乎找不到落足点的峰顶,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歌浑身散了架一般,困得要命,犹自不忘了吐槽:“……你说要来夜爬,这到底是看日出还是看人。”
    陆九抱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眼眸里仿佛泛着天边的金光:“看人。”
    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楚歌,倒映的人影如同被勾勒上一层金边。
    天际旭日喷薄而起。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有风声,有人声,闻天籁,闻地籁。
    仿佛天地间,一切喧嚣与嘈杂都远去了,化作了虚幻的影子。
    鼻息相贴,吐息相闻。
    楚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便见着陆九俯下身来,落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含着满腔的爱意与欣喜,真挚与热诚,将一颗炽烈的心虔诚的捧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手掌心上。
    在山风最呼啸处,在日轮正喷薄处,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间。
    ——怀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
    “楚歌,祝我生日快乐。”
    眉眼间,盈盈的笑意在流淌,融融的将人包裹。
    楚歌情不自禁弯起了眉眼,他不知道自己笑的是有多么的快乐,他张开了嘴,流转于舌尖的词语正要迸出,却只觉得周身凝固了一瞬。
    那一刻,时光定格。
    .
    久违的沙沙电流音终于响起,一下一下,敲打在人的鼓膜。
    “……这就是你失去的记忆。”
    “……你要找回来吗?”
    第266章 act6·夜行
    雨水前后, 春寒料峭。
    都说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一层春雨一层暖”,然而淅淅沥沥缠绵过几场春雨, 也未见得天气暖和几分。
    .
    楚歌捏着皱巴巴的钞票, 穿过了爬满青苔的小巷。
    天,湿漉漉的, 牛毛细雨才将将落过, 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 静谧无声。
    然而走过了这段满是危墙的小巷, 前边儿就热闹了起来。
    巷子尽头是一个老旧的广场, 每天早晚八点雷打不动都有最炫民族风与健身广场舞,音响声效大的直冲云霄。尽管屡屡被周遭小区的居民抗议、投诉,但依旧顽固的扎根在那里,我行我素。
    楚歌站在菜市场口,捏着手心里皱巴巴的钞票。
    楚母说家里没有醋了,打发他赶紧下楼去买,好做一些可口的菜肴,以招待前来拜访的贵客。
    .
    楚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走进了菜市场。
    他阔别这个地方, 当真许久许久了, 只有模糊的记忆, 依稀告诉他,应该前往哪一方。
    但并不用回忆,只消得走进去, 也就知晓了。
    最外面的那圈店铺里,大多都会卖各类米面调料。
    楚歌随意挑选了一家站定,望向了台子上的瓶瓶罐罐。
    老板坐在后边儿,见着有人来了,打量着他的年纪,便招呼道:“同学,买什么呀。”
    楚歌说:“醋。”
    家里没醋其实已经很久了,若不是有贵客上门,也不会打发他下来买。
    “……呶,左边的都是。”
    老板倒挺是热情,给他念了好几种醋的名字,尤其推荐其中的一种香醋,说买回去做凉拌菜好吃的不得了。
    楚歌问了价格。
    老板说,十五块。又说这种醋当真香的不得了,他们自己家就用的这种香醋,全家人都爱吃。
    楚歌目光渐渐移了开去。
    老板说:“就买这个香醋吧,真的好吃。”
    楚歌手指着另一边:“我要那种。”
    目光扫过去,老板有点儿惊讶:“这种老醋特别酸,不怎么好吃的。”
    楚歌抿了下嘴唇,说:“我知道,就这个。”
    老板特别奇怪,还是从台子上把醋瓶拎起来了。
    楚歌递出了自己捏的皱皱巴巴的钞票。
    他只有十块钱。
    买保宁醋,还能有一点儿剩余,但是买其他的,就根本不够了。
    .
    小巷绕绕,道路幽深。
    春风掠过了泥黄的土壁,吹过了另一侧的危墙,拂起莹莹爬山虎,响起叶声簌簌。
    从稍稍高的地方望下去,越过了危墙的间隙,依稀可以看到下面废弃的铁轨与站台。
    曾经,这里也是有一个火车站,但随着站台的搬迁,已经荒芜许久了。
    明明也坐落在城市的中央,走出去不消得十分钟,便置身在热闹繁华的广场。然而在这幽深明寐的小巷里,却是说不出的偏僻与荒凉。
    走到了巷子尽头,视野便霍然开朗,能够看见几栋矗立的老式楼房。
    楚歌走到了楼前。
    时间还未曾过得多久,倘若不出意外,他的班主任,应当还在楼上。
    ——又怎么会有意外呢?
    原本就是一次家访。
    .
    老班之所以叫老班,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她高一二十四班班主任的身份,合情合理,十分顺溜。
    但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恰恰也姓班。
    有那么些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私底下便喊她婕妤娘娘,天天指望着她什么时候去画画绢扇,做做事,劝着哄着,请求她大展文学才华。
    ——以免总是拿着一摞摞物理卷子来镇压他们。
    但当然,从没有成功过。
    婕妤娘娘一边坚持着自己的爱好,一边对事业也不放松。豆腐块发着,特级教师评着,春风得意,可谓是我辈楷模。
    这不,眼下,就来尽本职工作了。
    .
    楚歌拎着保宁醋的流线瓶,站在了楼梯口。
    是老式的楼房,声控灯早就坏掉了,时亮时不亮,全然反人类。
    想要时不来,不想要时争先恐后的来,明明灭灭的灯光就如同鬼片那般寒碜,更别提偶尔响起的滋滋电流音。
    走在楼道里,都只觉得阴气森森。
    但这并不是楚歌徘徊不前的理由。
    他就站在楼梯口,低垂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那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沙沙的电流音终于响起:“……为什么不接受那段记忆呢?”
    “因为是假的。”楚歌说。
    他凝望着漂泊的雨丝,再一次的,轻轻的在心底重复着,因为是假的。
    ——就算那段记忆再好,也不属于他。
    “但如果你一直相信那段记忆,那对你来说,就是真实。”
    “……但我只想要真正的现实,而不是虚假的编造。”
    .
    冷风吹过了楼道,挟裹着雨丝,拍打在人的面上。
    一点一点的沁凉。
    系统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了?”
    楚歌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他出门真的已经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走过了狭窄的通道,上了三楼,门虚虚的掩着,并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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