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小姐不姓顾吗?不是顾大人的妹妹吗?”众女疑道。
    赵令然心中冷哼,妹妹?她是顾大人的小祖宗才对。
    “顾大人欲认我家小姐为义妹,”小朵怕自家小姐口中蹦出什么吓人的话,便抢着道。
    义妹啊,是义妹就好,只要不是表妹之类的便好。
    小朵这家伙也是个天然黑,后头还有一句话给她吞到肚子里去了。
    可是她家小姐没答应……
    因只是给府里的小姐们上些课,那学堂设得很小。为了方便小姐们上课,学堂就设在后院之内,请了外面的先生,主要教授小姐们一些基本的礼仪纲常。
    当年皇帝下的那个不准出仕的旨意,到现任承庆侯的儿子们这一代就结束了。也就是说,现在府里年轻的一代公子们,均是可参与科举,入朝入仕的。
    这也就意味着,承庆侯府,着手开始慢慢地,重回京中贵圈了。虽说经过了几代的懈怠,如今的承庆侯府,无论是人脉还是姻亲,都远远不如从前,特别是子辈的这一代的媳妇们,皆是家中富裕却无背景的。一是因为家中也需要银钱维持府中生机,二来则是因为真正勋贵或重臣,哪肯将女儿嫁入毫无权势的承庆侯府。与其沽名钓誉娶进小官之女,不如一些家业丰厚的商家女,毕竟好处是实在看得见的。
    但是只要从孙辈们这一代可以开始慢慢出仕,那未嫁的女孩儿们也就有机会嫁入真正的权贵之家。这将会是一个良心循环,若是女孩儿们嫁得好,带来了有力的殷勤,那么下一辈就能借力打力,更上一层楼。贵族人家讲究斗是知书达理,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这里可不兴。是以府中对于这一代的女孩儿们,无论嫡庶,都十分看重教导,争取做到广泛撒网,重点培养。
    刘氏对女孩儿们说的话,其实是家里长辈们默许的,这之中甚至隐隐包涵着一些鼓励的态度。侯府正愁没有门路去结识京城上层的人物,顾月承便递了梯子。
    于是便有一句话叫,狐假虎威。
    侯府的小姐们已经上了有一些时间的课了,赵令然作为插班生,其实很难从中途衔接上去,况这家伙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顾月承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赵令然学学规矩,学学人家侯府小姐的温柔如水,闺秀作派,改了她这个撵猫斗狗的恶习,那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真的学成些什么,早已不指望了。顾月承都快渐渐忘记了,这个家伙是自己那学富五车的恩师的骨血,真是似乎,越来越难联系到一起了。
    小学堂是一间独立的清雅房舍,左右两侧各有一排支开的纸窗,采光极好。窗边墙下摞着厚厚的纸书和一卷卷的竹简。屋中摆着十张左右的矮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地上分别铺着编织精心的地席,可供小姐们跪坐。讲台上亦有一张书桌,是先生讲课是用的。屋舍四角,各有一座小型的落地香炉,淡淡的熏香散成薄烟,裹着香气,飘散于空中,雅致非常。虽说是女子们的学堂,但布置亦精心,可见侯府的看重。
    女孩儿们一个个地有序落座于她们平时的位置上。位置多于人数,是以后排几个位置上没有人。
    赵令然看也不看前排的位置,径直走到了最后一个位置,拿出顾月承准备的屁垫,哦不,坐垫,盘腿坐了下来。
    其余的少女们均跪坐着朝后看来。
    赵令然朝他们笑眯眯地摆摆爪子。
    那先生早已被承庆侯府打过招呼。若那新来的小姐一心向学,便要特别精心教导于她。可若不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务必做到让她满意是上上策。
    如今看来,只消流于形式便好了。
    周玉芮想起母亲的教诲,咬着下唇为难着,自己该不该倒赵令然身边去。最终还是起身,将自己的东西搬到赵令然那桌的边上,缓缓落座,“赵妹妹,我与你毗邻而居做个伴如何?”
    赵令然正新奇于这里的一切,放下便随口答应,“行啊。”
    赵令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从前看着山门里弟子们苦心练功的时候,只是如今从旁观他人受苦变成了自己身在苦难之中。
    但这苦难也没想象得那么可怖嘛,不知为何,这家伙心中升腾起无限的火热。她想起弟子们在广场上万声齐喝,万箭齐发的场景。从前如她看来不过是一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鬼们在一起群魔乱舞,如今身为了学子才发现,其实求学向道是一件这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虽然做学问不同于修炼,但本质一定都是一样的!身为一个天之骄子,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笔,以后她要用它书写万卷卷轴!这墨,她要挥洒万里江山!这纸,她要铺就锦绣前程!
    吼!
    小朵在窗外看着团坐着的赵令然突然激情无限,双眼闪闪放光来回摩挲着桌上的用具,不知想些什么。如赵令然这般的美人,无论做什么,外人看来都十分赏心悦目。但小朵好歹跟着赵令然的时间比旁人都长些,总算是对那美貌略略有些抵抗力,也能突破表象看到一点本质了。当下簇着眉头,不忍直视地转过身去。
    赵令然炯炯地看着教书先生。先生立刻有以为自己弄错了,这是个一心向学的学生呢,于是便一直握着书卷在赵令然身边来回走,务必让她听得最清楚。
    但是没过多久,原本只有先生讲学声音的房舍内便出现了那轻微的,均匀的,音调转着弯的小呼噜。
    小花听见之后,一个激灵,站着探头趴在窗户上,看着她家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姐。
    其他的少女们,均是跪坐,跪坐不仅有利于仪态的养成,更有利于保持清醒,集中精神。
    这件事就要怪顾月承给带的坐垫。他是真怕赵令然坐久了腰不舒服,是以准备的坐垫又软又厚,定力稍微差一点的人坐着,怎么能不在先生催眠的讲课声中睡着呢。
    小朵想,所以这件事不怪她家小姐。
    顾大人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到现在,很感谢每一个看文的你,每一个收藏的你,还有评论的小天使。
    每一个数字的背后,是一个屏幕前的亲爱的读者,很感谢你的选择。
    我知道自己有一大堆的不足的地方,希望可以去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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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男主君生病了
    赵令然的野心勃勃在先生“之乎者也”的声音中消散于无形,连个泡都没有留下。
    当天她上完课回到顾府,看着手里的课后功课,只觉得精神百倍。白日里睡足了,晚上就是精神。打了个哈欠,翻开了书本,自己研了墨,给毛笔蘸了墨汁,有模有样地扯着袖子,在房内的书桌前奋笔疾书起来。
    侍女推门进来送夜宵,只见清雅的室内,书桌之上灯火灼灼,一容色倾城的少女,身着麻布宽衣大袍,纤纤玉手执着毛笔,于书桌上专注地书写着,颇有名士大家不拘一格的洒脱风采。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少女一侧的白嫩脸颊上,如玉璧生辉于夕阳之下,琉璃荡漾于清泉之中,夺人眼球。良久,少女放下毛笔,美目上下来回扫视,阅读了一番,似乎很满意,方柔柔展颜一笑。那笑容犹如天山顶上盛开的雪莲花,一朵接着一朵,漫山遍野地开放,如漫天烟花绽放,那般绚烂,又那般清绝。
    饶是同为女子,侍女依旧看得脸蛋红扑扑。她将夜宵轻轻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不忍打扰如入另一境界的少女,静静侍立于少女身后。
    “今天晚上吃什么?”少女好听的声音响起。
    “回小姐的话,今儿个晚上是您喜欢的红豆莲子羹。”
    “哦。”少女回答着,玉足已经向着夜宵的方向而去了。
    侍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东西。
    最是显眼的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如大山压在群山之上。
    不晓得……
    没学过……
    猜不到……
    不想猜……
    侍女:……
    侍女如觉耳边有巨雷滚过。
    赵令然第一天入学的情况,府里最关心的莫过于顾月承了。
    赵令然不许人跟着,只带了一个木头木脑的小朵。自从闻香寺知道了赵令然能打死那么多野兽之后,顾月承既不能派人去承庆侯府打听,又怕派府里高手去会被赵令然发现,束手又束脚。如此之下,只得让竹筠去小朵那里探探虚实。
    小朵为了自家小姐在顾大人心目中的形象着想,隐下了赵令然呼呼大睡的事情。其余的照实说了。
    因为没有其余了。赵令然这家伙再顽劣,总共就一天,总不能打起来。
    竹筠糅合了一下小朵的话,再添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于是到顾月承的耳朵里,赵令然这第一天是这样过的:
    承庆侯府的长辈和小姐们热情地接待了小姐。小姐在这样祥和的氛围中,决心努力向学,好好向隔壁侯府的小姐们学习,完善自己。
    顾月承听竹筠这么说的时候,正在用膳。看顾月承用膳会是一件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情。他无论吃什么,哪怕是面条,嘴里都是闭着咀嚼,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筷子无论夹到什么也不会发出声响。但是到了碗里的东西,不会有剩菜剩饭在碗里。用完膳,用丝帕擦拭不并油腻的红润的嘴唇。每每在这个时候,似乎是顾郎君最有烟火气息,最像一个凡人的时候。作为众所周知的儒臣,向来仪态翩翩不动声色,如用膳噎着这样的事情,竹筠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未曾见过。
    但什么叫活久见嘛,这就是。
    顾月承一口气灌下去一整杯水,胸腔里的气顺了,因呛狠了,愈发显得唇红齿白,抬眼看看竹筠真诚的脸庞。
    顾月承叹了一口气,竹筠他了解,绝不会骗他,那就只能是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顾月承若听不出这里头的不对,那他在朝堂这么多年也是白混了,早就让随便哪冒出来的巨浪给吞掉了。
    夜晚,月升于如墨的天空之上,周边散着莹莹的光辉,遮掩它边上的星星。光亮又有限地渐渐暗去,融于天空。直笔居顾月承的卧室,廊檐下挂着一盏孤灯,摇应于天上孤寂的月亮,散着忽明忽暗的光亮。灯下的庭院内,顾月承沐浴完,披头散发,只着里衫坐于石凳之上,清风吹过,衣衫紧贴,勾勒出他精瘦有力的身躯,正小口浅饮着杯中酒。顾月承有节制,想起来喝酒时浅酌两杯。第二杯仰天,一口气灌下去后,赵令然笑吟吟的脸庞在他眼前浮现。顾月承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按眉心,算了,还是冒险派个人跟着吧。
    在顾月承的操心之中,赵令然安稳地在承庆侯府女学里呆着。如今的她已经胆气十足到连小朵也不肯带着了。每日一个人在承庆侯府和顾府之间来来回回。
    在承庆侯府小姐们的有意讨好之下,赵令然已经顺利记住了同她一起进学的各位小姐的名讳。
    这一日,赵令然如往常那样蹦蹦跳跳地去进学,在门口碰到了正要进宫的顾月承。
    按照往常来说,两人是碰不上的,因为顾月承上朝比赵令然要早一个多时辰。顾月承感了风寒,这几日比较严重,昨日皇帝特许免了他今日的早朝,直接进宫去处理事务就行了。是以今日,两人会碰到。
    赵令然远远地就见到躬着身咳嗽的顾月承,面前停着进宫的马车。她停下来,摸摸自己的锦囊,今日出门出得急,没拿上小肉干。
    赵令然看了一眼慢慢往往走的顾月承,立即回头急奔回去。
    文鸳阁的侍女们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姐跑得发髻零散,面若桃花,娇喘不断,竟比平时瞧着更加诱人,艳丽。
    众女刚围上去,赵令然又如风一般跑走了。抓走了忘记拿走的小肉干。
    等这家伙再跑到门口的时候,哪还有顾月承的身影。赵令然遗憾地撇撇嘴,却见门口,竹筠的身影。再奔去门口,赵令然果见马车停在顾府大门不远处。
    她眼睛一亮,如一只翩飞的蝴蝶,飞跑上去。顾月承身边的人都认识她,见她奔来,并不阻拦,只行礼。
    马车基座很高,赵令然站在地上,只能将头和胳膊探进马车里。
    马车座位上,顾月承脸色苍白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只是无暇去读,因又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忽然看见一张明艳的小脸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光眨巴着眼睛。
    “师妹?”顾月承疑惑道,但依旧温和地关心道,“怎么没去上课?”
    赵令然在身上掏啊掏,解了又解,将两个锦囊袋子都解下,伸手递给顾月承,又够不着,“给你给你。”
    顾月承连忙受宠若惊地来接,“这是什么?”
    “糖豆豆和小肉干。你好好吃着。”说完话,小脸立刻就从车厢一角消失了。
    顾月承的嘴角爬上一些笑意,一边咳着一边解开袋子,果然是半袋子糖果和一小袋子腊肉干。
    马车里传出一句低不可闻的叹息,“这个小家伙。”
    竹筠去又复返,原来是去取顾月承的外袍了。
    “小姐怎么跑得如此着急,发髻都松乱了。”
    竹筠为顾月承披上外袍。夏末时节其实依旧有些燥热,可顾月承这几日生着病,只能多穿一些。
    “快叫人把她拦回来,梳好了发髻再去。”顾月承眉眼一跳,立即吩咐竹筠。
    今日入宫反正已经迟了,再等一会儿也无碍了。
    由于被拽回去梳头,赵令然今天也迟了一些。但同样的,承庆侯府也没人计较这件事情。
    她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完全高兴不起来。
    走进学舍,赵令然给已经握着书卷讲课的先生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自己的书桌边,坐在了坐垫上。
    这下给先生惊着了,心道这学生虽说平时日爱睡觉了一些,功课乱涂乱画了一些,竟然还挺尊重先生的,迟到了还给自己鞠躬,孺子可教。
    赵令然的闷闷不乐引起了众少女的高度关注,因这家伙每日都是笑眯眯的,如个玉面弥勒佛,啃啃肉干,嚼嚼糖果,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今天不仅什么都不吃了,竟也没在睡觉,看着是盯着课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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