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转身就要往门里蹦。
    面前就是一个坎,她一蹦,没站稳,“啊”了声,整个人往前栽倒。
    陈就一惊,忙伸手去揽她的腰。
    赵梨洁被他揽住,肩撞到门框,好在没摔,扶着陈就的手臂站稳。
    “没事。我自己进去,你回去吧。”她不看陈就,闷头就要继续往里冲。
    陈就拦住她,叹气:“你先站好。”
    赵梨洁不再动,却低着头。他的袖子被她越攥越紧。
    陈就试探地叫了一声:“赵梨洁?”
    她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没事吧?”
    “……”她别开脸。
    陈就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你哭了?”
    “没有。”她抬头一瞬,慌忙转开,一手扶着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风有点大。”
    陈就瞥见她微红的眼睛。
    默了默,他语气放软:“我也没说别的,你哭什么。”
    她眼泪往下掉,真的哭了:“陈就,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
    她还在哭。
    陈就想找纸巾,身上没带,只好强调:“真的。”
    赵梨洁眼红红看他,抿抿唇,自己把眼泪擦干,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忍住。”
    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好笑,陈就扯了下嘴角,“没事。你别哭了就好。”
    她松开他的胳膊,去抚墙,“那我进去了,你快回家,已经很晚了。”她蹦过门槛,停住,回头看向他,“我的脚没那么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双眼睛,真诚又有点说不清的拗气,陈就心一软,“明天下晚自习我送你。你进去吧。”
    赵梨洁愣了一下,眼泪还没褪干净,一下子又像笑又像哭,用力点头。
    ……
    冬稚到家比平时晚。照往常的时间,冬勤嫂也已经睡了,更何况迟了。
    她轻手轻脚开门,洗漱也不敢发出大动静,怕吵醒她妈。
    换上睡觉的衣服,冬稚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困意轻到几乎没有。她转了个身,对着衣柜发呆。半晌后,掀开被起身,开起台灯,打开衣柜门,从靠下的一层拿出琴盒。
    琴盒放在柜子里是怕屋里太潮,琴坏了。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把琴盒拿出来擦一擦,不希望它落灰。
    这把琴不是成人琴,她现在这个年纪,身量和成人无异,用这把琴有些不太顺手。不是贪图便宜故意买小,是收到这把琴,这个礼物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小孩。
    冬稚蹲在柜子前,抱着琴盒,没把它打开,只摸着盒身。
    去老师家上课的记忆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好多事情也仿佛过去很久。
    具体时间细数不清,在这之间改变的人和事,倒一一分明,再清楚不过。
    她刚开始学琴的时候,陈就刚学会骑自行车。他小时不爱出去闹腾,没多少朋友,整天在家抱着书看,收到大人的礼物,第一个就想着拉她一块玩。
    那会儿陈就似乎没什么运动细胞,也许是不常运动,所以笨拙,不像现在,在篮球场上一跑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离不开他。
    陈就学自行车比别的小朋友慢,等她也学会以后,他憋了口气,不知道跟谁较劲,紧跟着也学会了。
    他有时候骑车在门前溜达,遇上她出门学琴,或者下课回来,总拦着要带她兜两圈。
    八、九岁的男孩女孩,从小一块长起来的,玩在一起很正常,那会儿陈就的爷爷也还没走。碰上了,老人家偶尔会站在门边看,劝冬稚:“你给他个面子,让他带你两圈,骑得不稳摔了,回来我收拾他。”
    等她坐上去,陈就载着她,她抱着琴盒,便在附近来回兜圈子。他故意骑得快了,她就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一迭声喊:“慢一点!慢一点!”
    风里都是她嚷嚷的声音。
    年少不知愁滋味,日子好像每一天都那么美好。
    有的时候碰见陈就载了别人,都是男孩,等他放下人,再过来要她上车,她就会耍脾气,说:“别人坐过的,我才不坐。”
    陈就怪她刁钻,抱怨:“你怎么这样啊?”
    她脖子一梗,还振振有词:“我爸的车后座就只载我。”
    她这样说,后来,陈就的自行车再也没有载过别人。
    直到现在。
    幼稚的蛮横玩笑话,最终还是变回玩笑。
    不再去想,冬稚低着头,摸摸琴盒,不多会儿把它放回衣柜。
    关上柜门,关上台灯,她躺回被窝,余温尚在。
    闭上眼,平静地等待入梦。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事易变不过其一,或深或重的苦难,一辈子多了去。
    这些小事,也就不算什么。
    ……
    再见到温岑,感觉有些不一样。距离仿佛被拉近,陌生感一下褪去许多。
    他没特意找冬稚说话,一如平常。
    中午放学,苗菁邀冬稚一块去推车,冬稚说:“我车坏了,得去修。”
    “小红坏了?”
    温岑横插一句:“小红?她的车不是蓝色的吗?”
    “蓝色的不就叫小红,叫小蓝多普通。”苗菁瞥他一眼,继续对冬稚道,“我陪你走到路口。”
    冬稚没推脱,两人还是一块出校门。
    到校门外取车的地方,听见旁边的人在聊,陈就又骑车载赵梨洁了。
    苗菁小声跟她嘀咕:“陈就跟赵梨洁俩人怎么回事啊?”
    第10章 焱焱
    冬稚拿着纸巾擦拭苗菁的车坐垫,没抬眼,对苗菁的嘀咕,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苗菁发觉冬稚似乎不怎么想聊陈就,收了话头。
    她们一块走到路口,道别分开。
    冬稚的车修好,下午照常骑来。
    每天和以往都一样,苗菁没邀伴的时候,她们就一起短短走一程,苗菁和别的朋友有约,冬稚就一个人,慢慢骑回家。
    连续几天,陈就中午和晚上放学都骑自行车送赵梨洁回家。下午放学不用是因为时间来不及,赵梨洁不回去,在学校或者校外附近解决晚饭。
    全校大半的人都看见,都知道陈就的车后座,有了一个常客。
    周六。
    晚上不用上自习,空气里充满“自由”的味道。
    冬稚收拾好东西出教室,学校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她取了车,经过小卖部门前,见温岑坐在第二家店门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她侧头看向店门口,步子慢下来。
    感受到视线,温岑抬头,见她盯着自己,笑了,“干嘛?”
    她干脆停住,“你不回家?”
    “回不回都无聊。”他耸肩,“坐一会。”
    冬稚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想那就道个别走人,谁知道他把手机往口袋一揣,起身过来了。
    “轮胎没再出问题吧?”温岑打量她的车后轮,“我骑一下?”
    冬稚愣了下,也没拒绝,将把手让给他,退开一点,“骑吧。”
    温岑跨上车,踩着脚蹬用力一蹬,骑出去好一段,一个急刹,脚点地,车头一转骑回她面前。
    “赶着回家吗?”他停住,问她,“我带你兜两圈哎?”
    换做以前,或者大多数时候,她应该会拒绝。
    温岑突然打响车铃,“叮铃铃”一串声儿,脆生生的,在他指下一点不费力。
    她就没办法将车铃打得这么响这么干净。
    他的头发看起来还是那么软,冬稚想起那天风把它们吹乱的样子。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
    ……
    师范附属小学旁边有一条坡道,冬稚第一次知道。
    温岑带着她上了坡顶,说往下冲才刺激。
    第一次往下冲时,冬稚坐在车后座上,揪着温岑腰身两侧的衣服紧张兮兮,嘱咐:“你骑慢一点,刹车不好。”
    温岑嘴上说着“放心”,真正上路,他嫌不够,蹬了两下加速。
    把冬稚吓得够呛,将他的衣服扯得绷直。
    第二遍开始前,温岑嘱咐她睁眼:“你别紧张,闭眼干什么,睁开眼才刺激。”
    冬稚在原地喘气,他已经上了坡,到半道上停下,回头冲她招手,“来啊。”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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