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态度,却还是要亲自验证,需要他亲口告诉她。她没有那么伟大,明知道孩子的父亲不想要,却还是要孤注一掷地生下来以后一个人抚养,她很自私,做不到这样的坚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在父母双方的期待中出生的,而不是一个没有期待的意外,未来的一辈子都不被亲人喜欢。
    如果他要,她或许可以拥有面对的勇气,如果他不要,那么她一定不会犹豫。
    他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了她的心上:“阮阮,我也很自私的。确诊的时候你还在昏迷,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喜悦你无法想象,我想着你终于有了我的孩子,它是我们两个人生命的结合和爱的结晶;可之后突然想起你说过的,如果有了一定会打掉,我开始慌了。流产那么痛,我怕你痛,更害怕这痛苦是我加给你的,我怕你恨我。我甚至可笑地想着先瞒你,等孩子再大一些真正成型了再告诉你,你心这么软,到时候一定不舍得打掉。”
    其实这后来,温医生还出了个馊主意,说可以把彩超上的月份换大几个月,反正一般人看不出来,等阮槿看到胎儿彻底成型就不舍得打了。
    但他没有,他不想骗她。
    他抬手替她将眼角的泪抹干,语调低沉而温柔:“我想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应该会更爱我多一点;可犹豫了一晚上,我还是选择告诉你,不想因为自己的欺瞒影响了你的决定。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生下属于我的孩子。我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心甘情愿。”
    他也想要这个孩子的,他也是想要的。
    阮槿第一次被触动得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着。
    她看过太多或真或假的人生,对于感情早已看透,所谓慢热也不过是凉薄的借口。最开始,她甚至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要死要活。
    刚开始跟他在一起她并没有想过太深太远,只是想着既然喜欢,那就试试看,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玩不起。
    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谁知感情这东西不像其他,即便她身为局内人也能看透,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也不计后果奋不顾身。
    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就被他攻城略地,在他的温柔攻势里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彻底沦陷。
    姜临琛擦干她一遍遍润湿的泪痕,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依旧平坦的小腹,轻轻的,抚摸着。
    他的声音顿了很久,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她看,语气慎重地说:“这就是我的承诺。”
    阮槿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户口簿和身份证,顿时眼泪像是冲破了堤坝,止不住地再次汹涌而出。
    如果是半年前的她遇到这样的意外,她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即使再痛也一定理智地毫不犹豫打掉。但是现在,她愿意不理智,愿意学着更爱他,愿意努力给予他以及孩子更多的爱。
    她再次将手贴在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那个小生命的存在,一股莫名的柔软情绪涌生在心头。之前所有的恐惧担忧纠结犹豫在那一刻化为乌有,她突然就释怀了。
    姜临琛明确的态度和坚决的承诺,给了她面对这个意外的勇气和信心。她也开始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激动欣喜,为它的诞生而期待。
    第72章
    姜临琛有不少事情要安排和处理, 只能先离开。
    他刚走,阮妈妈也进来跟她谈心。她这么了解阮槿, 什么都没问, 只看着她说:“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既然决定了你就放宽心,相信他会安排好的, 好好领证结婚就行。”
    原来在她一个人关在屋里的时候, 姜临琛已经跟阮妈妈坦白, 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他的错。
    自己的女儿再怎么说都是心头肉,见阮槿这么难受阮妈妈当然气, 当时就把姜临琛赶了出去。他在门外站了大半天, 阮妈妈气消了不少才重新让他进来,尽力平静地问他的态度。后来见他对待阮槿一片真心, 态度也坚决诚恳, 才放过了。
    阮妈妈细心地给阮槿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安慰,她也沉默地听着,也同样为姜临琛说的见家长而忐忑。
    且不说两人家境有多大的差距,单是未婚先孕这一条,她想, 个中细节他的父母不会深究,反而只会觉得她是用孩子逼来姜临琛结婚。
    谁知第二天早上, 他的父亲因为公事太忙在外出差没能来, 只有他的母亲单独前来。
    姜夫人自小出身名贵之家, 气质优雅矜贵, 对待阮槿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和蔼。刚坐下, 就语气歉疚地对她说:“很抱歉。是我没把儿子教好,造就了这样的意外。”
    之后她当着姜临琛的面跟阮槿谈论了不少,阮槿听得很认真,应对也游刃有余。只是觉得姜夫人定然让人查过她,知道她的情况,这样的盘问也只是走走过场。
    姜夫人还谈及了婚礼,她的意思是想抓紧时间操办,争取在阮槿显怀之前就办了,也好过别人闲言碎语。姜临琛跟阮槿两人也是这么想的,先领证后结婚。
    可姜夫人言语间的客气还是让她有几分忐忑,不知姜夫人真实想法。
    她果然没猜错,中途姜夫人找了个借口想把姜临琛支开。姜临琛自然知道是借口,便也皱眉顿住。
    姜夫人一个眼刀子过去给自家儿子,被他这有几分犹疑的反应给气笑了,随意地开了个玩笑:“怎么,担心我把你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媳妇给气跑了?”
    “如果真担心,我也不敢带您来见她。”姜临琛微笑着看向阮槿,在桌子底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掌,示意她别担心。
    阮槿在桌底回握他,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人也可以面对。
    姜临琛这样在乎她只会让她跟姜夫人更有嫌隙。毕竟从姜夫人的角度换位思考,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有了女朋友就开始忤逆,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姜临琛懂她的意思,也足够相信自己的母亲,也就没说什么,出了包厢,下楼去亲自替母亲拿故意忘在车里的东西。
    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姜夫人说完自己想单独跟阮槿说的话。
    安静优雅的包厢内,姜夫人矜贵地坐在一旁,见阮槿有几分局促,便开口安慰她:“你不用紧张。”
    见过很多场面的阮槿,跟名义上的未来婆婆独处时也难得紧张。
    姜夫人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之前就听慕华提起过,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儿子对什么女人这么上心过,我相信他的眼光,能被他看上的女人,脾性自然不会错。因此只要他喜欢的,我也支持。”
    本来准备好应对她的反对阮槿错愕,有点拿不准姜夫人的意思。
    姜夫人顿了顿,喝了口咖啡,见她目光里满是错愕也不说什么,只继续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对女孩子来说,未婚先孕传出去不太好,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也没那么多观念束缚,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最终在一起了也总是要结婚生子的,终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既然你们决定了要这个孩子,那就生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只要你能让他快乐,我也就放心了。”
    ……
    下午,阮槿被姜临琛拉到民政局门口时,才缓过劲来。她坐在副驾驶,看着外面的大楼,又看向姜临琛,声音呐呐的:“你妈真好。”
    “预计一个小时后,也是你的妈妈了。姜太太。”看着她这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姜临琛轻笑,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怎么,恶婆婆看多了?”
    “实不相瞒,我昨晚答应你的时候,就做好迎接支票的准备了。”阮槿拉住他的手,温热,灼烫,彰显着此刻的真实,可她还是难以置信。
    姜临琛好笑地看着她,“嫌演技没有发泄处?”
    阮槿看向他,清亮的眼眸转了转,“没办法,职业病。”
    他习惯性地吻了她一下,“回头我准备一打,你想要多少自己填。”
    “……”阮槿笑吟吟地看他,“你就不怕我真的携款潜逃?”
    他轻笑着过来替她拉开安全带,“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姜临琛早已经提前安排好一切,今天这个点儿人不多,负责办理的也早就封紧了口,不会走漏消息。
    登记完走出民政局时,阮槿还有点恍惚。
    他握住她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姜太太了。”
    阮槿被他牵着,时不时的转头回看身后的大楼,对“姜太太”这个词还很陌生,感觉莫名的别扭。
    上了车,见她目光依旧疑惑,姜临琛问:“怎么了?”
    “感觉很不适应。”
    就这么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就从一个未婚少女变成有夫之妇,以及一个孩子的妈妈。
    姜临琛看着她,微笑着说,“给你时间慢慢适应。”反正这下跑不掉了。
    姜临琛想带她直接回别墅,可她还没准备好,况且他平常还要上班没办法照顾她,阮槿想着再跟阮妈妈住几天再决定。
    都领证了,他也不急于这一时,顺从地送她回了家。
    阮槿却是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回家她才恍然,立刻打电话给他。
    “你昨晚求婚就带了个户口簿跟身份证?”
    姜临琛:“……”好像是的。
    昨天太仓促了,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阮槿:“……”
    求婚就带户口簿跟身份证,明明一点都不浪漫,所以昨天她到底为什么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两人如梦初醒般,在电话里不停笑着。
    他准备万千种浪漫的求婚方式还没来得及施展,最后却稀里糊涂求婚成功,而她反而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阮槿发了朋友圈作纪念,设为仅自己可见,想了想又改成指定人可见。
    里面却只有一张结婚证。
    没有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见,只安静地躺在列表里,以后自己翻看过往时才会见到。
    不过多久,就有了一个赞。
    累了一天,她在他的晚安里沉沉睡去。
    奈何孩子现在两个多月,正是折腾的时候,阮槿白天又累坏了,半夜里妊娠反应很强烈。
    反反复复折腾得她睡不着,她又冲动地打电话过去给姜临琛,本来是想开口骂他两句求安慰的,真正接通以后听见他焦急的声音,又想到他明天还要上班,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用手紧贴着小腹,低低地抽噎了一会儿。
    她刻意堵着声音不让他听见,姜临琛听不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忙忙问她怎么了,忽而却又听见她的笑声,他才放心。
    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耳,他的嘴角也渐渐露出一抹笑容。
    电话通了大半个小时,她只说了一句话——
    “遇见你后,我人生的一切都反了过来。”
    喜欢就直接答应在一起;没有面对孩子的准备,却在看见他的坚决后不管不顾到民政局扯证;经历了那么多浪漫最后却被一个简单的户口簿求婚成功;匆匆忙忙领了证。
    他是她所有的不可控制,她却甘之如饴。因为有他,她对未来充满信心,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
    因为之前有过流产先兆,孩子很危险,姜临琛直接让阮槿停了工作,在家里安心养胎。
    阮妈妈得知阮槿有过流产先兆,更是提心吊胆的,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唯恐她出什么意外。
    本来是想着留在家里照顾妈妈的,可妈妈什么都不让她做,事事都亲力亲为,反而加重了负担。
    看着妈妈这样累,阮槿不平衡了,分分钟打开微信,蛮横地威胁罪魁祸首:
    阮槿:我要跟你同居
    姜临琛:不陪咱妈了?
    阮槿:照顾孕妇太累了
    姜临琛:???
    阮槿:就是不想让我妈累,只能让你累了
    姜临琛:……
    阮槿:你播的种,你得负责
    他轻笑一声,按下发送键:好,静待收获
    阮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妈妈,收拾好行李,等姜临琛来接她。
    车子刚开出去不久,无意间扫了眼窗外,她皱眉看向一旁:“司机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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