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稍作停顿,哑声道:“谢谢。”
    “你躺下休息,别受凉。”贺从泽有意避谈她的噩梦,将话题扯向别处,“你劳累过度,高烧三十九度五,已经打退烧针了,你要想吃药我去给你冲。”
    江凛颔首,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卧室。
    她愣了愣,问:“你就这么把我送回来,也不怕被人看见?”
    “要是我的绯闻都与你有关,那我愿意天天在头条待着。”
    江凛轻抵太阳穴,无奈哑声:“……还有什么能让你怕的。”
    “有。”他淡淡应道,语气不辨情绪,“我最怕你一人在外,别人拥有的那些你都没有,却还自己强撑。”
    她倏地顿住,没做声。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
    “明天给你放假,调养一天再去上班。”贺从泽及时转移话题,神态亦恢复如常,他展开感冒药的用量说明,半开玩笑道:“平时不见你示弱,怎么连加活不加钱这种事都能忍?”
    江凛思忖几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她未必能做好那些工作,交给我也没什么。”
    “还真不把自己当人。”他眉梢微扬,毫无恶意的讽了她一句,便起身去客厅冲泡药物了。
    江凛仍昏沉沉的,大抵是烧还没退,身子使不上劲,她索性靠在床头。
    贺从泽将退烧药冲开,试好温度后递给江凛,看着她将汤药饮尽后,才低声叹息:“我觉得我真不错。”
    江凛将瓷碗放在柜上,发出轻响,“怎么?”
    “你这么喜欢折腾自己,病了也就我能不看你那张冷冰冰的脸,还不辞辛苦贴身照料。”他明里暗里往自己脸上贴金,风轻云淡道:“江凛,你可早点动心。”
    话音刚落,江凛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挂表——两点半。
    她刚才做噩梦被贺从泽喊醒,也就是说,他不仅把她从医院给搬了回来,还始终在旁边守着。
    江凛无声轻抿唇角。
    她不是石头,也不是榆木脑袋,她看得出谁是真的待她好,而这些日子她也渐渐能体会到,贺从泽的用心。
    “贺从泽。”江凛启唇,嗓音掺着沙哑,“你最好早点放弃。”
    虽是拒绝,却不似往日随意,反而无比认真,像是劝告一般。
    贺从泽唇角笑意微敛,却是心平气和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别人的接近?”
    这问题多少事关私人,他本不抱希望,可江凛总能让他意外。
    “那太痛苦了。”她眼睫稍敛,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我再也不希望谁留在我身边了。”
    贺从泽怔了怔,忽然定定望着江凛,眼底有细碎的光。
    而后,他勾唇淡笑,道:“江凛,你什么都能自给自足,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有个好好爱你的人。”
    她并不认可:“你接近我,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他坚持己见:“我知错不改。”
    局面僵持不下。
    江凛率先做出让步,她低声叹息,重新钻进被窝,背对他,“随便,我要睡了,你早点回去。”
    贺从泽却颇有兴趣地眯眸,道:“把后背给我,你还真放心。”
    江凛微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松懈,没吭声。
    贺从泽点到即止,起身替她掖好被角,便抬脚离开了。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江凛才彻底放松,她本就强撑起的清醒登时溃不成军,因发烧引起的困倦如潮涌来,将她淹没。
    贺从泽其实并没走,他去阳台抽了几根烟,散掉烟草气息后,他再回卧室,见江凛已经睡熟了。
    他试了试她的额头,发现烧基本退得差不多,看来她恢复能力还蛮强。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贺从泽没立刻动身回家,而是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瞧着眼前人儿。
    江凛在睡梦中不自觉翻了个身,此时正对着他,裹着被子很是老实。
    想起先前种种,他眼底不禁染上层浅淡笑意。
    无关情爱,无关欲望,贺从泽只想去探索江凛更深层的情感。
    她向来顽固坚冷,却难得愿对他袒露分毫,正因如此,他才更想去见识真实完整的她,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她。
    贺从泽伸手,指尖摩挲着江凛的脸颊,指腹下的温热直游走到心间。
    他轻笑,开口喃喃道:“江凛,我们来日方长。”
    ——在你身边聒噪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第10章
    江凛在家养了一天的病,便去a院上班了。
    也不知是不是贺从泽暗里有什么操作,总之秦书雅不再将繁杂公务推给她,话也少了很多。
    江凛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不禁感慨,资本主义就是牛气。
    带着几名实习医师查查房,简单指导过后,她便去了门诊。
    前脚还没踏进屋内,不远处便有医生焦急喊她:“江医生,江医生!”
    江凛迅速收脚,循着声音望去。
    医生小跑过来,迅速说明情况:“刚送来一名女高中生,在路口被闯红灯的小轿车撞倒,出血严重,要紧急手术!”
    江凛颔首,二话不说便快步离开,迅速整理完毕抵达手术室。
    少女的伤势并不算轻,但好在送来及时,不那么棘手。
    止血过程中,身旁助手递来缝线,江凛伸手接过当即要用,却蓦地蹙眉,“04普通零线,你新来的?”
    助手愣了愣,答:“是的……”
    “缝线首选4.0普理灵线,我之前有提过。”江凛淡声说着,另一名助手已将普理灵送上,她不多废话,埋首缝合。
    手术期间,患者父母来门口签了字,便迅速离开,竟连自己女儿的情况都不曾过问。
    江凛这些年在医院见过的奇人异事太多,对此也见怪不怪。
    手术结束后,已经过了下午换班的交接点,患者被推出手术室送入病房,她也得以喘上口气。
    指尖半扯口罩,江凛似乎想起什么,侧首看向了方才给错缝线的小助手。
    小助手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颔首低眉,等待批评。
    “我不骂你,也不责备你。”江凛望着她,语气淡然:“待这份工作认真与否,是你的事,我把我的经验告诉你,你放不放心上也与我无关。”
    “细节决定成败,这老话不单是用来磨耳朵的。”她说,“我们手里的是人命,不是工作,多用点心,别浮躁。”
    说完,江凛看了眼时间,“先这样,大家辛苦了,该下班的下班吧。”
    预想的刻薄批评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番心平气和的言语,小助手颇为讶异地抬首,半晌她悻悻点头,说不出话。
    江凛回办公室看了看,见没有多余工作后,她便换下白褂离开了。
    难得准点下班,着实不易。
    然而刚出大门,江凛便看到一辆并不眼熟的suv候着,车旁靠着的人,却是面熟得很。
    ——回想与贺公子的初见,彼时开的是红色跑车,后来是阿斯顿,现在成了suv。
    江凛第一次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贺从泽望见她,不紧不慢地招招手,“江医生,今天你加了半小时的班。”
    察觉到来往同事都盯着这边,江凛心底暗叹,上前问他:“你来做什么?”
    “来接你下班。”贺从泽姿态从容,十分自然地拉开副驾车门,“防止你沉迷工作,忘了我。”
    江凛道:“你还真有时间。”
    “让你好好生活才是我的首要任务。”贺从泽从善如流地答,“做其余的事都是浪费时间。”
    江凛从来对他的花言巧语免疫,她稍作思索,便坐进了副驾。
    余光一瞥,她果然看到后座放着的花束,“……贺公子耐性不错。”
    “只对你。”贺从泽轻描淡写撂下三字,坐上主驾,似笑非笑地看她,道:“不过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肯上车。”
    贺从泽今天赶上交接班高峰期来接人,他本以为江凛会因同事眼光而无视他,谁知她总能给自己惊喜。
    江凛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少见多怪似的,“下班高峰期打车不便,既然有专车接送,我为什么不坐?”
    这话若是他人所言,兴许贺从泽还觉是借口,但从江凛口中出来,他就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
    贺从泽无奈叹息,刚拧动钥匙,却听身旁江凛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从不在他人眼中找自我,我只做自己想做的。”
    人言可畏,她偏不畏。
    贺从泽微怔。
    侧首看她,却见她盯着窗外,神色坦然自若,仿佛方才那话不是她说的。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收,耳根子发了烫。
    ——头一次,厚脸皮的贺公子,有种被撩到的感觉。
    一路无言。
    抵达江凛家楼下后,贺从泽习惯性地下车,替她拉开车门,顺便示意了一下车后座的花:“记得拿。”
    “我留着没用。”江凛拒绝,抬脚要下车,却被贺从泽挡着。
    “送出的东西我不留着。”他勾唇淡笑,垂眸看她,“你拿回家当空气清新剂也成,装饰垃圾桶也成,随你喜欢。”
    江凛无可奈何,便伸手捞过那捧花,将腿迈出车内。
    谁知她下车时猝不及防被绊了下,贺从泽眼疾手快地扶住,意外却在此时发生——
    只见那线形精致,色泽如樱的唇倏然接近,他浑身僵住,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温软便已擦过脸颊。
    只一瞬,贺从泽有如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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