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韫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她常在宫中走,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自己捂住了嘴巴。
    .
    科试一共有五日,清平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官学,长安官学不是考场,但因为考官们要在其中阅卷,进门时还和门外看守的禁卫多费了一番口舌。
    她感觉已经虚脱了,仍是坚持着去拜见了掌院大人,掌院在官学中主持考试事宜,见了她一脸菜色道:“来的正好,将这东西交给信王殿下。”
    清平一听到这称谓瞬间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道:“大人,我想告假回去休息一天,您让别人去送吧。”
    掌院大人稀奇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居然还会告假了?看来没白进宫一趟。”言罢批了她假,换了另一个人去给楚晙送东西。
    清平摇摇晃晃回到家中,一头扎进卧房,卷了被子就爬上去睡觉。大概是太累了,她一下就睡着了,还做起梦来。或许是白日想太多的缘故,她梦的颠三倒四,少女模样的陈珺和如今年轻的信王反复出现,在梦中交替,难分彼此。
    梦的太深,人也不容易醒,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解开官服的扣子脱了衣服搭在床头,又把簪子去了,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在黑暗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觉得累,心累,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人在独处的时候总是会不断的反思反省,又将这心累的感觉加重了一些。
    她不想再想了,索性连晚饭也懒得去做,钻进被窝里想继续睡下去,这时候她忽然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在床角,她顺着被子一路摸过去,感觉像是一个——
    清平猛的跳下床,被子一掀,惊叫道:“什么人!”
    黑暗中那人唔了一下,她忙去摸烛台,怎么睡一觉起来床上还能多一个人呢?她点亮蜡烛,想想退出门,从院子里找了个扫把做武器,才慌慌张张的进去。
    那人醒来,大刺刺的坐在她的床边,还伸了一个懒腰,见她进来揉了揉眼睛,道:“清平,你可算醒了。”
    清平手中的扫把掉在地上,她端着烛台走过去,匪夷所思的看着床上的人,道:“殿下怎么在我家里?”私闯民宅?
    楚晙扯了扯嘴角,理了理睡的发皱的袍子,道:“你自己不关门,怪谁?”
    清平知道和她纠缠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觉得不管自己关不关门,只要楚晙想进来,就一定能进来,绝对不是门的问题。她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支着头靠在床边,一副困顿的样子,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清平坐在床头,想起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就去被子里找簪子,楚晙见了噗嗤一笑,清平摸簪子的手顿了顿,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还不知道殿下擅长不告而入,这般正大光明的进来,怎么不支会一声下官呢,下官好起来迎客啊!”
    楚晙道:“你睡的那般死,还迎客,要不是我看你门没关,进来好心帮你关了门,你家遭贼了都不知道。”
    清平摸到簪子,爬起来挽起头发,觉得自己还能见人,才把烛台往这边挪了挪,她指出这话中的破绽:“殿下说的贼到没有看到,只是见到殿下睡在床尾,实在是太过惶恐了,倘若殿下真想休息,下官这就将客房收拾出来。”
    楚晙小指在圈头发顽,圈了放,放了圈,十分投入的样子,并没有听到清平在说什么,清平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悠悠道:“怎么了,叫个不停。”
    清平已经没脾气了,早上见了她老娘,很是吃了一顿派头,晚上还要对付楚晙本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只觉的身心疲惫,干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倒在床上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手里的动作停了,侧头看了她一眼,清平以为她又在发呆呢,结果没想到眼前扑过一道黑影,楚晙直接压在了她身上,她比清平高,自然也是颇有重量的,压的清平差点喘不过气来,想挣扎着起来,又被推了回去。
    她想起来,楚晙轻松一推就倒回床上了,如此反复,清平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抗衡了。楚晙贴心的一手撑在她腰侧,留了些空间给她呼吸,另一只手拈起她的一缕长发又圈在小指上,圈了放,放了又圈,像是所有小女孩都会玩的游戏。清平绝望的看着她玩自己头发,感觉这个世界大概已经疯了。
    也许她是在做梦,她这样安慰自己,等梦醒了楚晙就不见了。
    她这厢碎碎念着楚晙消失一切都是梦,压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开口道:“清平,咱们上次说的事,你没忘吧?”
    清平警惕道:“什么事?”
    楚晙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撑着手往上爬了一截,正好和清平头对头脸对脸,清平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却听她道:“你要耍赖?说好了来拜见我的呢?”
    清平这才想起那夜的谈话,茫然中记起前因后果,楚晙见她不说话,送了支撑的手,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淡淡道:“假装不记得了?不如我帮你想一想?”
    她这个帮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怎么听都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清平赶紧道:“不不不,我记得,我记起来了!”
    楚晙闻言扫了一眼她的嘴唇,睫羽微颤,目中闪过一抹亮色,突然觉得嘴唇很干,抿了抿嘴问:“真的?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清平点住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侧头喘了一口气道:“事情太多了,本来想去的,被耽搁了才没去。”
    她脸红成一片,因为呼吸艰难而大口喘气,楚晙低头看了她一眼,松了把玩她头发的小指,起身道:“真的?”
    她一离开,清平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身上少了一个人的份量,呼吸也顺畅起来,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有些不雅,想撑着起来,结果楚晙又把她推到在床上,便是再没脾气的人也要发火了,清平愤怒道:“都说了是真的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晙不为所动,只道:“哦,是吗,进宫面圣害怕吗?”又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按住她挣扎的手,而后又拈起她一缕长发,捏着发尾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在做什么游戏。清平觉得她今天真是非常有问题,但是力气又没有她大,见她心不在焉的拿着自己头发扫来扫去,一丝发尾粘在她唇上,十分难受,清平伸出舌尖,想把那根头发挪到别的地方,却发现楚晙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是......很怕。”才怪。
    她看向她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彼此之间弥漫开来,楚晙眼眸深沉,蕴藏着浓厚的情绪,她忽然放开清平,坐回床头,半响才道:“我的令牌呢?”
    清平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指了指桌子道:“在桌上。”
    楚晙点点头,清平只看到她一个侧脸。她爬起来整了整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穿着单衣!
    这单衣被穿了很多年了,变得很薄,几乎是半透明,她登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不敢想象刚刚她一直穿着这个被楚晙压在身下。她拖过被子捂住胸口,脸上的温度顺着爬上耳根,又沿着衣领向锁骨延伸去。
    楚晙坐着在思考着什么,清平庆幸她此刻没回头,过了一会楚晙道:“我要走了。”
    清平从被角探出头来,脱口道:“去哪里?”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这么问的,她算楚晙的什么人,属下,朋友,故交?以上几种身份似乎都没有资格去过问一位亲王的行踪,楚晙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并不觉得冒犯,仍是回答了她:“去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要问。”
    清平无奈道:“殿下,我已经加冠了。”
    楚晙侧头看了她一眼,恍然道:“没看出来,谁让你还是那么矮。”
    清平扶着额头不想理她,楚晙继而道:“冠礼,未办吧?”
    “没。”
    清平想这不是废话么,她文书上写着十八,加冠以后才来的官学读书,哪里还能再加一次冠呢,自然是没有的。
    楚晙站起来取了桌上的令牌,对她道:“走了,不用送了。”
    她站起清平才发现她穿的居然是亲王朝服,想是科试上出席时才穿的,只是刚才没留意,现在才看见。
    她忽然心中一动,这人是离席后就来找自己吗?清平从不将自己看的太高,以免期望和实际反差太大。但这又不能不让她多想,望着楚晙的背影忽然很想问一句,殿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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