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是赵璎从叶秾走的那天开始请了长病假;第二件就是顾诚请了几个股东到公司里来开会。
    刚刚过完年就开会,人人都在猜老板是不是要跟叶姐拆伙了,思思先报信,又一把揽下端茶倒水的活,为了能多跑几趟,倒了六杯茶一趟一趟送进会议室,想多听两句,就怕叶姐吃了感情的亏,再吃钱的亏。
    结果只听到一句,其中一位对顾诚说:“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然后顾诚就看了她一眼:“你出去吧,中午定个酒店。”
    赵璎不在,没人上赶着干这些助理的活,全落到思思的身上,她答应一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悄悄跑到外面给叶秾打电话:“叶姐,要不然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思思是叶秾一手带出来的,原本过了年就要提起来当婚礼统筹,她一心向着叶秾,叶秾心里很感动,安慰她说:“你不要担心,没事的。”
    真的撕破脸对顾诚没有好处,他再开几次股东会都没用,公司建立之初股权就很明晰,她和顾诚并不是一起持股的,更没有那么蠢的让顾诚代持,股份比例都写进最初的合同里。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经过几轮融资,每一次加入的新股东,就要重新制定合同,当时制定不全面的,后来几次也都有补充条款。
    顾诚要是真敢背着她搞小动作,叶秾就真敢去告他,两人之间还没到这一步。
    思思听她说得这么笃定,松一口气,然后问她:“叶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
    叶秾挂了电话,心生感慨,要是当时就被爱情冲昏头,没有坚定立场,没领结婚证就先开夫妻店,现在的顾诚是不是更有持无恐?
    她定了第二天回上海的票,走进厨房抱住妈妈的腰,把头搁在妈妈肩上,难得跟她撒娇:“妈,我明天回去了。”
    叶妈妈把酱肉切得一片一片码在雪白的碟子上,一听女儿要走了,把过年剩下来的肉菜给她打包:“回去了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你把新地址给我,我隔几天给你包一次馄饨。”
    叶妈妈连馅料都想好了,要有荤有素,荤的每只馄饨里裹一只虾仁,素的就菜多肉少,知道女儿没功夫做饭,吃这个最方便。
    叶秾走的时候,叶妈妈一定要把存折塞在她包里:“我在家没有用钱的地方,你身边有钱,我心里就不慌。”
    叶秾已经决定要跟顾诚拆伙自己单干,“唯爱”是当年她和顾诚之间的承诺,见证他们俩的爱情,现在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
    婚房的钱一时拿不出来,股份也没这么容易折现,这钱她很需要,叶秾也没矫情,把存折放进钱包:“那我走了。”
    “去吧,不要担心家里。”叶妈妈在窗台边上看着女儿走出巷子,低下头擦擦眼泪,出了这种事,怎么不心疼,跟几个老姐妹说定了去烧香,替女儿求平安求姻缘。
    叶秾拎着大包小包回出租屋,上楼梯的时候又遇上了隔壁那个男孩,他这回熟门熟路,接过叶秾的包跑上楼,就在门边等叶秾:“过年回来啦?”
    剑眉星目,笑起来又暖洋洋的,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就是叶秾现在心情不佳,看到他也觉得眼前一亮,她笑着谢谢他,跟他寒暄两句:“放假不回家吗?”
    隔壁只住着他一个人,门口总码着外卖盒子,叶秾把垃圾袋放在门边一次,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没了,虽然是小事,也能知道是个很友善的邻居。
    叶秾一面问一面打开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酥糖:“请你吃糖。”
    男孩子笑起来,一把揣在他棒球外套的兜里,跟叶秾挥挥手,“噔噔噔”下楼去,走到一半扬头嚷了一声:“我叫陆扬。”
    叶秾从顶楼栏杆边往下看:“我叫叶秾。”
    陆扬很想问问是哪个秾字,这个隔壁住着的漂亮的小姐姐,人长得这么淡雅,名字却反其道而行之。
    拆了个酥糖塞在嘴里,又甜又酥,哼着歌出了楼道,几个同学正在外面等他,看他这个样子拍了他一把:“干什么了?这么骚包?”
    陆扬嚼了满嘴酥糖,甜得说不出话。
    叶秾放下行李去了一趟公司,员工轮班回去过年,公司里只有零星几个人,看见她来都有点惊讶,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跟叶秾打招呼:“叶姐回来啦。”
    叶秾点点头,进了办公室给顾诚打电话:“我在公司,你下午有时间吗?”
    “秾秾,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狼狈,话筒里还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叶秾以前从没注意过,但现在一听就能认得出的声音。
    赵璎似乎是在哭,而顾诚并不打算安慰她,叶秾很不耐烦得蹙起眉毛,“你要是没空,我们明天再聊。”
    “有空!我有空,秾秾,我们回家聊好不好?”
    他当着赵璎的面就能这么说话,原来是既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把这个“小三”放在眼里,叶秾没什么不敢的,她算过了,房子现在的市值比他们刚刚买的时候涨了一百多万,也许等一等还能再涨,但她不等了。
    “也好。”
    她挂了电话把思思叫进来,开门见山:“我打算离开唯爱了。”
    思思已经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听见叶秾一说,还是想哭,眼圈红红的,“叶姐,为什么是你走?明明错的是老板。”
    这种事情哪有对错,是因为顾诚占的股更多,当时他拿出的钱要比叶秾多得多,顾家的条件比叶家好太多了。
    顾妈妈很喜欢叶秾,他们来过上海,叶秾也跟着顾诚一起回过广东,顾妈妈当时就认准了儿媳妇,觉得叶秾才貌双全,很拿得出手。
    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叶秾一个八千八百八的红包和一只宝石戒指,红宝石外面嵌了一大圈钻,戴在手上弹眼落睛,这个戒指留在房子里,叶秾没有带走。
    要是顾诚还没跟顾妈妈说过,叶秾也打算打个电话过去,双方的家人都应该尽早解决这件事情。
    她对思思笑一笑:“我打算自己出去单干,需要人手,你愿意跟我干吗?先说清楚,工资待遇一开始不会像现在这样。”
    唯爱也是从无到有的,起始资金是一部分,两个人的血汗努力又是另一部分,缺一不可,好在她现在也小有积蓄,大有大做,小有小做,老客源和好口碑捏在手里,她一点也怕。
    思思一把抹掉眼泪,她甚至都没想:“我当然跟着叶姐。”她是叶秾招进来的,又一直跟在叶秾身边,早已经习惯了叶秾工作方式。
    “你要想明白,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跟着我还要干助理的杂活,一开始会很苦的,你要是留下来当统筹,工资还会再涨。”
    叶秾不愿意思思因为人情跟她走,她自己单干,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比顾诚做得更大更好的。
    思思咬着嘴唇想了一会:“我想明白了,叶姐,我干这个是喜欢这个,既然喜欢这个,我就在要我喜欢的工作环境里工作。”
    “好。”叶秾干脆的点了头,又开玩笑,“幸好已经拿了年终奖。”
    公司去年做得很好,今年的年终每个员工都多拿了两个月的薪水,思思破涕为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明明叶姐受了伤害,还要来安慰她。
    “那我什么时候提辞职好?”
    “快发钱了吧,拿了提成,发了工资再提吧。”叶秾不再给公司省这个钱,挖他一个人,他总不会计较。
    “那咱们先干什么?”思思一脸肃穆,仿佛要干什么大事。
    “找一间工作室,不需要多宽敞,但要环境好地段好能停车,再把我负责的客人单子复印一份。”叶秾手里的活排到明年,基本都已经有了初步方案,跟这些客人联系,看看她们愿不愿意让她把单子带走给新公司做,损失的那部分定金,她可以补偿。
    既然是自立门户,就要有个像样的地方办公,人可以少,地方不能差,客户上门第一就是看门面,然后才是看案例,等正式提出之后,她会要求唯爱的官博发一个声明,网页上下架她所有的经典设计案例。
    “好嘞!”看到叶秾这么有主意,连思思也充满了干劲,她抱着一堆资料出去,还有同事上来问她,她自觉现在是个双面人无间道,不论人家问什么,她都一概摇头不知道。
    那些人看见叶秾拎着包又离开公司,互相使个眼色,不论是在猜测什么的,背地里都不耻赵璎为人,聚在茶水间里感叹:“真是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她撬得动又怎么样,老板还不是要大出血,所以说做女人脑子要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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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午安
    ☆、门户
    叶秾以为会在旧居看见新人,未料整个房子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别的女人的味道,甚至比她走的时候还更有生活气了。
    顾诚买了大叶绿植放在玄关,玻璃花瓶里插了一大捧糖果玫瑰,四人餐桌上铺了蕾丝桌布,点着铜质烛台,一块方型贴满玫瑰花瓣的奶油裱花蛋糕,还有她喜欢的那家寿司店的外卖,煎鹅肝都还是热的。
    他一旦用起心来,是很知道叶秾喜欢什么的。
    顾诚洗了澡,换了一件蓝衬衫,是叶秾上个情人节送给他的礼物,湛蓝色,像太平洋的海色,穿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秾秾。”他叫她的名字,用讨好的姿态想替她拎包。
    叶秾把包放在沙发上,用玩笑划清界限:“倒是一顿不错的分手饭。”
    这个玩笑没有成功,顾诚的脸色一下黯淡了,“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叶秾有备而来,从包里取出所有的银行流水,当时没有算那么清楚,现在一笔笔帐都对过,当初是她坚持房子首付还贷都一人一半,家电家具和装修是两人掏的钱,放在装修资金里,由叶秾取用管理。
    叶秾把这些东西摊在茶几上,顾诚还期待能够软化她的态度,他知道求原谅没有用,想求一个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可叶秾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念我们以前的情分了?”
    叶秾坐在沙发上,她曾经幻想过穿着顾诚的大t恤坐在这张沙发上挖冰西瓜吃的画面,没想到夏天还没来,他们就先分了手。
    “就是顾念以前的情分,我才不想闹得太难看。”叶秾把文件帐单推向他,“我们不是在一起八个月,对彼此还不了解,我们在一起八年,要是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那确实不能结婚。”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顾诚兀自不肯放手,“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了。”
    劝叶秾原谅他的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有感情基础,有经济基础,顾诚现在还对她满怀愧疚,将就这一个,比再去找一个要“聪明”。
    可叶秾从来宁玉碎不瓦全,她看了顾诚一眼:“你从前不是这么犹豫不决的人。”
    一个不肯放手,一个早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你从前也没有这么心狠。”顾诚颓然,他还想尽力挽留,又怕叶秾生厌,“你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叶秾不说话。
    “这房子我想留下,房款我会打到你帐户上。”
    叶秾不接受这个提议,她想一次沽清,顾诚没有这么多现金,分期付款的钱解不了她燃眉之急,于是她说:“已经有人联系我想要我手里的股份了。”
    顾诚不想受制于人,他看着叶秾:“你能不能等一等?我现在没这么多现金。”
    “卖掉房子,你就有钱回购股份了。”
    “你这是在逼我。”
    人一旦不爱了,真是听什么话都刺耳,叶秾看着这个她深爱过的男人,“你非要留着这套房子干什么用呢?用了旧男人还要住旧屋子,她倒也能咽得下。”
    这么刻薄都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但她忍无可忍,两人分明今天还在一起,何必又要来这样惺惺作态。
    顾诚脸上竟有喜意,她生气说明她还在乎,他赶紧解释:“我提出辞退她,她有点想不开,昨天差点就……”
    赵璎昨天给他发了消息,说如果让他这么痛苦,那么她会消失,她说的消失是真的“消失”,赵璎差点自杀。
    叶秾对于女性从来都有一种出于同类的天然的怜惜,公司到现在也是女员工比男员工要多,但对这个女人,她除了厌恶没有别的情绪。
    她抬抬眼皮看了顾诚一眼:“我记得你以前是很聪明的,这种花样镜也看不穿了?”赵璎大胜当前,眼看坐收胜利果实,还死什么死。
    顾诚狼狈不堪,叶秾泠泠两道目光射过来,照得他无地自容。
    叶秾拎起提包:“想要房子就别想要股份,你自己看着办。”
    这最后一顿饭也不用吃了,拉开电视机柜下的抽屉,取出一个红信封一只红色戒指盒:“这是我去你家的时候阿姨给的,都在这里了。”
    顾阿姨是极喜欢她的,离婚礼还有半年,已经跑了几趟香港去买黄金,光是龙凤手镯就买了好几对,嵌钻的嵌宝的,只只都是实心货,掏出家底想让儿子办一场体面婚事。
    顾诚无法跟父母交待,叶秾懂事能干长得漂亮,母亲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她,知道她和寡母一起生活,走出来还落落大方没有小家气,满意得不得了,说讨儿媳妇就要像这样。
    所以顾家给钱创业买房都很爽快,顾妈妈十分爱惜子媳,两家人还特意见过面,顾妈妈和叶妈妈两个好强的女人很有话题,顾妈妈甚至不反对儿子婚后和丈母娘同住,还跟顾诚说,“有老人肯照顾是福气,你和秾秾都省心,将来总要麻烦亲家照顾孙子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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