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单家也太欺负人了。”
    厨房里一群女人忙的热火朝天,正当吕秀菊打算支使着王春花将蒸好的芋头给端出去时,外面一声咆哮,吕秀菊打了一个激灵,眼神发亮的看着外头,心思蠢蠢欲动。
    “春花,这不是你娘家妈的声音吗,还不赶紧过去看看咋的了。”
    吕秀菊推了推木楞的王春花,也没管对方的反应,赶紧冲了出去。
    “大伙评评理,我们王家难道就不是单家的实在亲戚?每桌桌面上的白切肉都那么实在,怎么到了我们那一桌,就只剩下表面光了呢?”
    王婆子冲出来,想也不想就跑去最近的那桌酒席,抢过人家手里的筷子往那碗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白切肉盘子里一拨,上面盖着厚实的三层肉片,再底下才是白菜,看肉的分量很算足了。
    想着他们那盘只有最外层薄薄一片,其他都是水煮白菜的白切肉,王婆子只觉得单家实在是太欺负人。
    “亲家伯母,今天可是我大侄女的好日子,您老人家非得坏我们单家的好事不成?”吕秀菊这次可没跟她客气,双手叉腰,下巴一台,尽显泼妇本色。
    “你你你。”
    王婆子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哀嚎起来,“单家欺负人啊,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狗眼看人低,我不活了。”
    “娘,你快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春花都是懵的,她不是给爹娘送了饭菜过去吗,怎么爹娘还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一盘白切肉,没看见几片肉,全是白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也就顶面一些鸡蛋,剩下的全都是韭菜,这是招待亲家的样子吗,你们单家家大业大,看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就明说,我们王家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
    王婆子连王春花这个没用的闺女都怪上了,他们今天来可是来打牙祭的,白菜韭菜有什么吃头,他们真正想吃的,是大块大块的肉,还有精面揉的馒头啊。
    “真是好笑了,乡亲们给我作证啊,后头灶房的菜都是我亲手盛的,王婆子这是损我呢。”
    吕秀菊凤眼一瞪,一手叉腰指着王婆子诘问了起来,“看在是亲家的份上,我给你留脸了,到底是谁大喜的日子来我们单家打秋风的,哪户要点脸的人家能做出拿着一把藿菜带着家里几十口人来吃酒的。”
    王婆子停止哭闹,面不改色气不喘,丝毫没有被骂不要脸的难堪,她推开一旁的闺女,拍拍屁股上的灰站直了身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说你给盛的饭菜分量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们那桌的肉就比人家少呢?”
    “笑话,每一桌我给的分量可都是一样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不要脸的人嫌肉不够吃,故意来讹人的呢?”
    吕秀菊现在可是自认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哪里还会怵那老婆子:“再说了,菜可是你闺女端出来,我还能控制她端哪碟菜到你们那桌去了不成?”
    说罢,吕秀菊推开王婆子,冲向了后院,没多久,她就端着两盘空盘子出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长串的王家人。
    “大伙儿看看啊,两盘热菜才上多久啊,就吃的精光光的,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嫌我们给的还不够多,故意闹上一场想要讹我们单家,也不想想,酒席的量是之前就定下的,他们吃的多,也就意味着人家桌面上的菜分量得少了,我说亲家伯母,你也要点脸吧。”
    吕秀菊早就想过了,头两盘菜,按照王春花那性子,一定会给她爹娘送过去,而王家那群孩子,但凡吃酒席都如同蝗虫过境一样,只要饭菜上桌了,不管是肉还是其他,都能吃得精光,拦都拦不住,到时候就凭两个空掉的菜碟,他能有什么证据说她给的肉少了,还不是因为他们贪心觉得肉还不够吃吗。
    如吕秀菊算计的一样,村里人同样也觉得是王家人做的太过分了,之前王春花给王家人端过去的可是头盘菜,按理是送到主桌去的,吕秀菊作为盛菜的人,没道理给主桌小分量的肉和蛋啊。
    加上王家人有前科,仗着王春花娘家人的头衔,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单家的酒宴上蹭吃蹭喝了,估计这一次单家没请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对方消息灵通,还是被他们知晓了单家要给新出生的小孙女办洗三酒的事,因此不要脸的又缠上来了。
    “你,你……”
    王婆子哪里说得过嘴皮子溜的吕秀菊,听着边上人的指指点点,气的她恨不得撕烂吕秀菊的嘴。
    还是王老头要点脸,拦着正要对骂的王婆子往院子外走去,还不忘叫上那些眼馋盯着其他桌桌面上的饭菜的孙子孙女。
    他们王家还得靠着单家呢,可不能让老婆子彻底把单家人给得罪了,刚刚外头闹了那么久,也没见蒋婆子出来,可想而知单家大儿媳妇的举动,她也是默认的。
    不就是一餐饭吗,不吃也饿不死,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这件事快点过去,不能让单家彻底厌了他们这门亲戚。
    王家人灰溜溜的离开,对其他客人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尤其是当客人们看着之后送上来的每盘饭菜分量都比之前跟足的时候,心里还觉得王家人走的好。
    也没人觉得单家对亲家太绝情,要不是王家得寸进尺,这酒席不是吃的好好的吗,要怪也只能怪王家自己太贪心。
    吕秀菊满意了,得意地朝傻愣着的王春花看了一眼,哼着小曲儿回了灶房。
    “二嫂?”
    苏湘坐月子不能出房门,因此外面的争执吵闹,她听了一些,却也没听清楚。
    此时她正给闺女喂奶,就看着二嫂面无表情从外头进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怀里那个喝奶的孩子。
    苏湘皱了皱眉,总觉得她这个二嫂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弟妹啊,孩子生下来这么多天了,我还没好好瞧过她呢,论带闺女,我比你有经验,这不外面的酒席忙活的差不多了吗,我就想找你来聊聊。”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她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丫头片子,为什么家里的其他人都向着三房的赔钱货。
    对方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苏湘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看着王春花朝她越走越近。
    单福宝正美美地喝着奶呢,就感受到背后一阵恶意,她抖了抖身子,苏湘只当女儿着凉了,把她搂地更严实了些。
    “啊啊——”
    单福宝也亲昵地往小娘亲怀里钻了钻,穿越以后,她喜欢上了这个亲近的感觉,自然也忘了刚刚一瞬间感受到的恶意。
    “这孩子,长得真好。”
    王春花站在苏湘边上,凑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怔忪着说道。
    原本她觉得自己会厌恶这个孩子的,可等凑近了,她发觉自己似乎厌恶不起来。
    是啊,她只是个孩子,那些人偏心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春花抹了抹眼角,终于忍不住,跪坐在炕边,看着那个扑闪着眼睛朝她所在方向看来的孩子,嚎啕起来。
    “福宝,你二伯娘心里好苦啊。”
    苏湘:……
    福宝:……
    她还是个宝宝,这个自称是她二伯娘的女人,是不是找错哭诉的对象了?
    第9章 哥哥
    “福宝啊,你二伯娘这命可真是苦啊。”
    “我娘家……”
    “我婆家……”
    “我那两个闺女……”
    “啊,我这辈子就是在苦泔水里泡大的啊,诶呀我的福宝啊……”
    王春花就跪坐在炕床边上,看着小小一团的单福宝,拍着炕沿连哭带唱把这些日子来自己的烦心事都给说出来了,也没意识到她对面除了单福宝这个奶娃娃,还有苏湘这个大人在着呢。
    “二嫂,你和福宝说这些,她也听不懂啊。”
    苏湘都懵了,看着这样的二嫂,都不知道她是制止好呢,还是任由对方哭下去好,不过对于王春花现在的举动,苏湘心里是很不满意的。
    今天怎么说都是她女儿的好日子,而王春花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号丧,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呢,再好的福气都被她给哭没了。
    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说,王春花选择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吐苦水,这一点在苏湘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她更愿意相信,刚刚王春花那些抱怨,都是说给她听的。
    尤其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
    怪娘给福宝重新取了名儿,怪娘给福宝办的洗三宴比她两个闺女来的大,怪大伯哥偏心眼,给了她闺女银镯子。
    一桩桩的,看似怪的都是别人,实际上还不是冲着她闺女来的?
    没想到以前看上去胆小如鼠的二嫂还有这个心计,苏湘喘气的动作大了些,将年幼的闺女护的牢牢的,生怕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女人等会儿又做出其他什么事来。
    而还是个奶娃娃的单福宝,和她的小娘亲一样,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年纪不应该听得懂王春花的抱怨,她都想露出一个懵逼脸来了。
    她还是个宝宝,和她抱怨这些,真的好吗?
    对于才刚出生三天的单福宝而言,这个新家还是很和谐的。
    虽然有些混,但是对家庭负责,疼爱妻儿的小爹爹,温柔贤惠疼爱儿女的小娘亲,一个今天第一天见面,感觉却很不错的亲哥哥。
    除此之外,泼辣偏心的奶奶和沉默稳重的爷爷,以及特别热情大方的大伯娘,还有几个尚且年幼的堂姐,都让单福宝觉得这个家庭的氛围一定特别温馨。
    王春花这个二伯娘的出现,打破了单福宝之前的期望,也是,一个家族枝繁叶茂,怎么可能没点矛盾呢。
    不过二伯娘对着她抱怨爷奶偏心,抱怨家里人都针对她的娘家人,这点就让单福宝看不明白了,和小娘亲一样,单福宝同样认为王春花这段话压根就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借着这个口,说给苏湘听的。
    “三弟妹啊,你的命可真好。”
    王春花还真没两人想的那么复杂,首先她就没那个脑子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她刚刚那通发泄,就是真情实意的爆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三房那个让她嫉妒了好些天的娃娃,就觉得特别亲,以前压在心里的委屈,也特别想向她诉说。
    王春花觉得,别人都不能理解她,但是那个孩子一定可以。
    想想就有些伤感,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没投生到她肚子里呢,哪像梅娘和兰娘这两个养不熟白眼狼,心里想着的就只有她们那对偏心眼的爷奶,一点都不将她的话当回事。
    想着自己之前好心的劝说反而还被闺女一通怼王春花心里就来气,她想着,如果福宝是她闺女,即便也是赔钱货,可她一定会对她比对梅娘还有兰娘好很多的。
    “二嫂,我好像听见娘在喊你了,要不你出去瞧瞧?”
    苏湘觉得王春花的眼神有些可怕,似乎恨不得将她的宝贝福宝抢过去似得,赶紧找了一个理由,想把人支使出去。
    “娘喊我了?”
    王春花怔了怔,刚刚哭的太投入,她都没听见。
    也没怀疑苏湘是不是骗她的,想到婆婆找不到人后可能会有的严重后果,王春花打了个寒颤,擦了擦眼泪,收回黏在单福宝身上的眼神,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走。
    在她离开后,母女俩忍不住都松了口气,下一秒门帘又被拉开,两人还当是王春花去而复返,差点没被吓死。
    不过这一会儿进来的可不是王春花了,而是三房今年刚满四岁的德哥儿。
    单家条件好,几个孙儿自然养的也精贵。
    在村里多数人还在温饱线徘徊的时候,单家的男孩每隔两天就能吃一个自家母鸡下的蛋,要不是单家还得供大孙子念书,就是一天吃一个,单家人都不带心疼的。
    除此之外,单家也是村里少有的隔三差五就能吃肉的人家,作为家里的男孙,他们那份自然少不了,因此四岁的单福德养的白白胖胖的,加上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质基因,看上去就格外讨人喜欢。
    除了被寄予厚望的长孙,单福德也是单家第三代里最受单家老两口宠爱的孩子。
    “娘,我要看妹妹。”
    单福德是在酒席的间歇溜进来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小鸡腿,嘴巴油乎乎的,显然没少吃好东西。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单福德的眼睛就黏在了父亲抱着的妹妹身上,只可惜长得矮,蹦蹦跳跳也只能看得清妹妹身上那件天蓝色的襁褓。
    这让单福德别提多丧气了,这不,一看刚刚爹爹将妹妹送回了房间让娘亲给喂奶,趁着大人不注意,他自己就攥着鸡腿偷溜进来了。
    在妹妹出生前,单福德和爹娘都是睡一间房的,反正农家自己搭的土炕都宽敞,再来五个人都能翻身打滚。
    考虑到单福德的小短腿,单峻海特地打了个木台子,高度正好可以让儿子踩着上炕,只见他灵活的将脚上的布鞋一蹬,蹭蹭蹭就爬上了炕,手脚灵活的爬到了娘亲的边上。
    “妹妹,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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