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找谁?”
    外面站着两个人,穿着的衣服比她大儿子单峻山还好些,要知道单峻山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可是用来撑酒馆的场面的,比一般人家,好上十分不止,显然此时站在她家院子前的那些人,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了。
    “这里是单家对吧?就是那个帮镇上严家肉铺的老板养猪的人家?”
    一个带着瓜皮帽的男人朝蒋婆子问道。
    “嗯,是我们家没错。”蒋婆子点了点头,好奇对方的来历。
    “我是县城王懿王大善人府上的管家,听说不久前,县老爷从你们这儿定了蔬菜瓜果,还有最新鲜的肉食,我们老爷对此也颇感兴趣,特地让我来采买一份带回家去。”
    “我是县城彭举人家的管家,我们举人老爷,也想尝尝你们家养的那些家畜的滋味。”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荣信作为一个刚到坝江县不久的县官,自然是县城里那些乡绅争相模仿吹捧的对象。
    就好比此时出现的王府和彭府的管家,这两家难道还缺那些蔬菜瓜果和肉食,光是他们名下的庄子就会给他们送上源源不断的当季最新鲜的食材。
    可谁让荣信表现出了对单家的不一般呢,那些拼命想要讨好他的乡绅们,怎么能够不知道这里头的差别呢。
    因此,还没等严坤和单峻海两人去打响自家的招牌,荣信这个活广告,实际上已经催生出了未来红火场面的苗头。
    第54章 提防
    “老三,你说我把那些老爷家的人都给推了,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蒋婆子刚刚费尽了唇舌,总算是把县城里来的两位老爷家的管家给劝回去了,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后怕,那可是县城里的富户和举人老爷家的管家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将人家家里有点脸面的管家撅回去,真的不会让那些人生气吗?
    “娘,你就放心吧,那些老爷都是聪明人,哪里会因为这件事和咱们计较,再说了,刚刚咱们不是也和那两位管家说明白了吗,现在家里的牲畜棚还在扩建,仅有的几份食材都被县令大人给包办了,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那份来。”
    单峻海经历的事情多,知道能够爬上高位的,都是一些心里头有算成的人,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们纡尊降贵和他们计较,就算有那些小心眼的,在碍于县令大人的面子上,也会忍他们一时。
    “再说了,县城的乡绅官吏那么多,每一个上门咱们都答应,现在家里养的那些家畜也供应不上啊,到时候给了这个那个怨,给了那个这个恨,还不如从头到尾就只给县令一个,省的遭来更多的埋怨。”
    单峻海仔细分析着说道:“再熬上三个月,咱们定的一批幼猪并不算小,再养上三个月就能出栏了,到时候县城这一块咱们还是能够供应的起来的,只要东西好,那些大老爷只会安安心心当咱们的回头客,对了娘,你对养猪有把握吗?”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之后养出来的猪,没有之前养的那批来的好,不然砸了招牌,前期的投入也就玄了。
    “那是当然。”
    蒋婆子一点都不心虚的大包大揽到,心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宝贝小孙女的面容。
    等到时候,她多带小心肝去牲畜棚那儿溜达一圈,什么都齐活了。
    “你娘我养了一辈子的猪,我可不是那些愚笨的,光知道一个劲儿的给猪喂猪草,春夏秋冬,什么季节喂食什么样的东西,早中晚几餐的饲料配比又有什么不同,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蒋婆子掰着手指头,向儿子细数自己为了养好猪前期艰辛的研究观察,毫不犹豫将玄幻的养猪方式,带向了科学研究的道路上。
    一词一句的,在单峻海这样的外行人听来还怪有道理的。
    人吃肉长膘,人吃草就消瘦,可见吃的东西不同,养出来的人也不一样,同理运用在猪身上,猪的胃口那么杂,能吃的东西那么多,只要细心钻研,自然能够研究出一份适合猪的食谱来了。
    单峻海觉得自家亲娘真人不露相,就这手本事,说出去都得让人羡慕死。
    “行了,你娘我心里头有数。”
    蒋婆子怕说多了露馅,没耐心在接着寒暄,只是挥手赶儿子回房伺候孙女儿起床吃饭,撇开这件事没有再往下说。
    这样机密的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蒋婆子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而是担心知道秘密的人越来越多,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老三可还有福德这个儿子呢,等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向孙子说漏了嘴,等以后福德有了妻子孩子,他会不会再次将这个秘密扩散出去?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还不如把真相从一开始,就遏制住在源头。
    蒋婆子想着,这个秘密,她可能得带到棺材里,也或许,会在她临终的前一天,再告诉至今都对自己这个能力懵懂无知的孙女福宝。
    “阿嚏——”
    福宝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觉得最近这段日子,她打喷嚏的次数似乎特别多,难道是真的感冒了,为此,她主动多穿了一件单衫。
    “吱吱——”
    随着她这一声喷嚏,在她枕头旁做了一个窝的五花肉也醒了过来。
    起床第一件事,五花肉就从自己的颊袋里吐出了一个松子,然后两只前爪再在另一边的颊袋推啊推的,推出来一粒花生米,将松子往福宝所在的位置推了推,然后自己开开心心的啃起了花生,美好的一天,五花肉就此开始了。
    美食就着小可爱,越吃越让鼠开心啊。
    “咔嚓。”
    剥开五花肉推过来的松子,将里面香甜的松果肉放到嘴里,福宝迷迷糊糊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记起来,五花肉的坚果似乎都快吃干净了,最近这两天,还不得不往它的食盒里掺了不少花生当作代替。
    她以前也没养过松鼠,不知道松鼠吃花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这些天看它的模样,吃的还是挺欢的,但总用花生代替五花肉的饲料总不是个事儿,福宝想着,这些日子,她还是得带着五花肉上山一趟,看看五花肉能不能从它以前的窝里再找出一些食物来,或是自己去寻点山果当食物。
    这么想,五花肉还真挺可怜的,明明算是家养的松鼠了,可却依旧要自己负责自己的口粮,还得负责卖萌暖手,福宝心里有点小心虚,觉得自己这个主人未免也太不合格了。
    “饱满香甜的坚果会有的,莹润多汁的果子会有的。”
    福宝安慰的摸了摸五花肉的头,等她长大了,正好五花肉也老了,到时候她会负责帮它养老的。
    想想动物们短暂的寿命,福宝忍不住多揉了五花肉两下,开始心酸起来。
    “吱吱!”动物的情绪都是敏感的,五花肉察觉到了福宝一瞬间的难过,抬起脑袋,捧着啃了一半的花生米,对着福宝露出一个微笑,两颗大板牙,格外显眼。
    “吱吱!”小可爱要开开心心的啊。
    被五花肉这么一哄,福宝赶紧把心里那些悲伤的想法放到了脑后,不管怎么样,五花肉现在还在她的身边啊。
    “乖囡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单峻海在宝贝闺女的房间外敲了敲门,自从福宝满了六岁,搬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后,单峻海就很注意的不在没有女儿的允许下随意进来了,想着以前和香香软软的小女儿一块睡觉,小肉团还帮他踩背按摩的温馨场景,单峻海有些心酸,真恨不得时间走的再慢一些,和女儿的相处,再长一些。
    “爹爹。”
    福宝打开门,就和一个小胖弹一样冲到单峻海的怀里,单峻海也习惯了和闺女这样的互动,动作麻利的将闺女一把抱起,五花肉顺势也从福宝的身上,攀爬到了单峻海的肩上,正好和福宝一人占据一个方向。
    “今天咱们福宝梳什么样的头发?”
    “要辫子的,两边都要。”
    “好,就让你娘给你梳,让咱们福宝做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福宝一副娇蛮可爱的小模样,即便是这样略显幼稚的对话,现在的她也能说的利落无比。
    “爹爹,山生哥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她终于想到最近总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就是少了一个小玩伴,算算日子,严山生已经快十多天没有来乡下找她玩了。
    “你山生哥年纪也不小了,得帮你严叔看铺子呢。”
    闺女不说,单峻海还没注意,现在听闺女一提,单峻海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严山生的年纪,说起来比他的长子还大了几个月呢,十岁的哥儿不能再被叫做孩子了,照村里人的习惯,这个年纪的男孩,再过些年月,都能开始说亲了。
    刚刚他还惋惜闺女长的太快,一眨眼,都得跟他这个亲爹分房睡了,现在想想,再眨两下眼,闺女都得嫁人了。
    单峻海这个蠢爸爸女儿奴私心还想多留闺女几年呢,可不想再闺女还是个花骨朵的时候,就被外头的大灰狼盯上了,将水淋淋的闺女连盆带泥都给挖走。
    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现在看来,每次都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单家,陪着闺女玩耍的严山生,很有可能就是大灰狼之一啊。
    单峻海绝对不承认,他自己的媳妇苏湘,就是被他用这种方式给拐来的。
    “你山生哥现在可忙着呢,每天都连轴转,再说了,你不是和牛家的小姑娘还有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小姑娘玩的好吗,女孩子聊聊绣花,聊聊花绳之类的,你山生哥在这方面,可没什么经验。”
    听到闺女主动提起严山生,单峻海的脑海里立马就响起了警报,下定决心,要开始好好提防原本很招他喜欢的严家小子。
    坚决要将一切疑似女婿的人选,扼杀在摇篮里。
    第55章
    “这些日子来村里的生人似乎有些多啊,而且一个个的都打听着单家,我看单家那些畜生也没养起来啊,难道那么早,就已经有人来下定了?”
    村里的那些鸡鸭猪说好卖好卖,说难卖,也难卖。
    懂点行的都知道这些玩意儿卖给那些下乡来收家畜的二道贩子便宜,挣到的钱就是除了成本之外的皮毛,而卖给那些大酒楼或是大户人家的采购家仆则能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拿母鸡来说吧,卖给下乡收鸡的小贩,可能也就六七十文的价钱,但拿去镇上县城的集市卖,就能高个四五文,积少成多,这利润不就上来了。
    而通常情况下,大酒楼和大户人家的采购价格和集市里售卖的价格是差不多的,对于单家这样可能大批量供应的人家而言,这差价,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了。
    而且眼瞅着单家那牲畜棚的规模不小,要是只靠自己零散的售卖,肯定是一件麻烦事,如果能在现在就定下稳定的货单,之后的压力也能少上不少。
    可让那些家里都有庄子田地的乡绅不吃自家庄头送上来的新鲜蔬果和家畜,反而花钱从外头买,这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还有镇上县城那些酒馆饭庄,人家都有了固定送货的农户了,又凭什么舍弃老货源,反而买你们家的货物啊。
    因此单家的牲畜棚倒是建的红红火火的,具体到时候能不能赚大钱,村里人的说法不一。
    这些日子,单家车水马龙的现状倒是给了村里人一个预感,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来找单家商谈购买牲畜的事的话,恐怕单家这一次,就能赚大发了。
    虽说蒋婆子对外总宣称这是严家人出钱搞起来的生意,可要是单家真的分不到半点好处,真能那么劳心劳力的一心贴在这件事上?那些话就是哄哄傻子罢了,起码这牲畜棚将来的盈利,得有一份到单家的手里。
    这些话都是村里人私下议论的,不过虽然他们猜了很多,却怎么都没猜到,这项生意,真正的大头其实就是单家。
    “大娘,我们老爷想找你们谈谈关于府上采购蔬果家畜的事儿。”
    快到饭点的时候,单家的平静被一辆赶到院子外的马车打破,来人是不久前出现过的县城王大善人府上的管家,那么他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王老爷王懿了。
    蒋婆子正准备着午饭,而儿子儿媳妇还有家里的老头现在还在山脚下那块正在搭建的牲畜棚内,监督着帮工,此时家里加起来,也就她和孙女儿两个主人。
    “老太太,叨扰了。”
    王懿的年纪比单峻海大上十几岁,比蒋婆子还年轻不少,他长得胖乎乎的,就是一个标准的富态中年,脖子上带着一条大金链子,十根小萝卜似的手指头各带着一个金石玉器所做的戒指,阳光下,充面而来的豪富之气,差点闪瞎人的狗眼。
    说起这个王大善人,在坝江县还真有几分名气,对方是父辈发家,从一个小的走贩到现在拥有十几家铺子和一支大型商队,这里头,离不开王家过世的老爷子和王懿自己的本事。
    而且两人都是不忘本的,在发家之后,铺路修桥,善堂捐献银两之类的善举,就没有少做,渐渐的,也有了王大善人这个名号,接连传了王家两代父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来的人,还是一个在坝江县县域内颇受尊崇的大善人,蒋婆子虽然对对方忽然对到来打突,可还是笑脸盈盈的将人迎了进去。
    “老太太这个孙女儿长得灵秀。”
    王懿是一个生意人,还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早在下马车的时候,他就重点打量了单家这位老太太,和院子里另外的那个单家的小姑娘。
    王家是在王父那一代发家的,王懿小的时候,也过过一段时间贫寒的日子,那时候王家还住在乡下,所以在一些习性上,和村里多数人相似,看中男丁,忽略女儿,尤其是王懿的几个姑姑,要负责家里大部分的家务,而且出嫁的时候,也没得到那时候已经开始发家的娘家多少好处。
    现在的王懿对家里的几个女儿也不见得有多重视,只是为了靠女儿拉拢权贵,在他们的教育上,还算分了点心思,可那都是功利的目的,而作为父亲的疼爱,多半都给了家里的儿子。
    他注意到,单家作为一舨的农户人家,可单家的这个小姑娘却穿着一身新衣,看布料,是他那布庄上今年新添的一款花色,价格不算最高,却也是一般人家狠不下心来购买的。
    能让一个女孩穿这样的新衣,可见这个家里的人,对这个小女孩的重视程度就是不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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