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庆帝还是皇子的时候,由他母妃指婚,娶了出生伯府的嫡亲表妹,他这个表妹小的时候经常会进宫来探望他的母妃,两人也能称得上一句两小无猜。
    表妹秀美温婉,又兼具高门之女的聪明灵慧,将他的后院管理的极好,他能力压其他兄弟,坐上皇帝的位置,这个表妹功不可没。
    只可惜,红颜薄命,在他登基的第四年,表妹在诞下太子后血崩,香消玉殒。
    作为皇帝,宗庆帝有太多的女人,即便先皇后因为表妹这一层亲近的身份,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很大的位置,可终究不是唯一。
    表妹在时,后宫之中还有许许多多得宠的妃嫔,表妹逝世后第三年,他更是将原本的贵妃,册封为了继后。
    她的身影也渐渐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直到这一刻,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
    “太子如何了?”
    莫名其妙的,宗庆帝忽然看着那对新人,对着一旁的太监总管问了这么一句话。
    荣信就站在皇帝身后不远处,这句话,正巧也落到了他的耳中。
    宗庆帝已经过天命之年,夺嫡也陷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受尽万般宠爱,只可惜或许是皇帝的通病,越到自己的垂暮之年,就越是忌惮可能会威胁自己皇权的孩子,即便是宗庆帝这样自制清明的皇帝,也未曾例外。
    朝堂之上,太子屡屡受到皇上的打压斥责,而其他显露出过人才华的皇子,渐渐走入了皇帝的视线。
    比如宫中贤妃所出的皇长子,占了长,又比如继后所出的皇六子,同样占了嫡,更有外家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的皇四子,外公是当代大儒,聪慧贤良的皇九子。
    这些皇子无不虎视眈眈,觊觎着太子的位置。
    荣信不在京中,所以才能得以从夺嫡的风波中暂时脱身,可这一次他高升已是必然,如果回了京,他必定得在几个皇子中做一个抉择。
    说句不好听的,老皇帝还再世的时候,他作为纯臣,能够扶摇直上,可等新帝继位,他有很大可能,会被新帝的宠臣所替代,除非他甘心止步于此,不然,定是要在几个皇子中,抉择一个他未来要跟随的君主。
    再不济,也得选一个更圆滑的方式,至少不能让那些被他拒绝的皇子,憎恨上他。
    这么想着,荣信又有些发愁了,早知道京中的时局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混乱的模样,他还不如在知州这个位置上多做几年,到时候新帝继位,再由新帝提拔,也就没有今天这样的烦恼了。
    “出京之前,听二少爷身边的下人回报,二少爷似乎感染了风寒,身体抱恙。”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大太监自认是最懂皇帝的,可是在出京之前,皇上显然已经厌弃了太子,这时候忽然提起太子,又是为何呢。
    “传信回去,让王大夫好好替二少爷诊脉,需要什么良药,尽可开我的私库。”宗庆帝沉默了半响,压着嗓子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
    “是。”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侍卫和太监,连带着一旁的荣信也开始思索起了皇帝这个举动透露的深意,难道太子又要复宠了?
    这些深处政权旋涡的人思考着皇帝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深刻含义,而远离政治的单峻海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被吓得石化罢了。
    太子!
    他肯定自己没听错。
    还有所谓的黄老爷,黄,皇,这个突然出现在喜宴现场的老人,身份昭然若揭。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又来凑热闹来了,要不是他,他至于早早的将闺女嫁出去吗!
    单峻海觉得自己脑壳痛,双腿虚软着,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是不是应该昏一下,好表达他对皇帝老爷的尊崇。
    “老三还是舍不得福宝出嫁呢。”
    跟着新娘出来的吕秀菊指了指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单峻海,对着苏湘咬耳朵:“晚上你好好哄哄他,我看老三这样子,似乎都快心痛的昏过去了。”
    “我知道了大嫂。”
    苏湘看了眼丈夫,深以为然,没想到闺女出嫁对他的影响,是如此的巨大。
    她确实得劝劝她男人了,闺女出嫁又不是不回来了,伤了心伤了身,到头来难过的还得是她和闺女。
    好在单峻海不知道媳妇和大嫂在想些什么,不然他的脑壳,恐怕得更痛了。
    第135章 新婚(四)
    严家的婚房是之前严坤看中的那个举人家的三进宅院,早在婚礼之前,严坤就仔细的将这个宅院老旧的地方重新修葺了一番,墙面通通刷了白粉球,看上去就敞亮干净。
    屋内的摆设多是单家提前三天送来的陪嫁家具,统一的红木家具在这宽敞整洁的房屋里显得格外气派,那些随着送嫁队伍过来的村人看着严家的屋子,张大嘴巴,只觉得眼睛都不够自个儿使唤了。
    场上最懊悔的,估计要数那些偷偷过来瞧热闹,曾经奚落过严山生命格的长舌妇了,要是知道严家家底那样丰厚,当初他们就该和严家搞好关系,即便严山生命格再硬又如何,钱才是真的好的东西。
    只可惜,现在他们也只能看着严家的一切过过眼瘾,当初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根本就没法厚着脸皮,再接近严坤父子,或者说,严坤父子,并不见得会稀罕他们的亲近。
    “夫人,吃完面垫垫肚子,等会儿还有的等呢。”
    单家给了福宝两个陪嫁的丫鬟,在来到单家之前,就已经被牙婆调教过,十分懂事机灵。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翡翠,一个叫玛瑙,常见的富贵人家随口给丫鬟取得名儿,福宝听说这个名字是她们小时候被卖到第一户主人家时主子给取的,之后也没有再改过,也熄了帮她们取名字的心。干脆就用着她们原来的名儿,翡翠玛瑙的叫着,也怪富贵的。
    这会儿给福宝端面过来的,正是丫鬟里的翡翠。
    “咱们姑爷心疼人,担心夫人饿到,特地让厨房留的,还热乎着呢,只是要趁热吃,不然面沱了,味道就不好了。”
    喜帕已经揭了,刚刚看到娇俏的新娘笑傻的严山生也已经被宾客拥着出去灌酒了,不过没想到那个时候,他还能记得她没有吃饭,让厨房给她准备了一碗鸡汤面。
    福宝确实也饿极了,要知道作为新嫁娘,从早上起来梳妆到现在,她还滴水未进呢,之前在花轿上的时候,她都差点没忍住,把手里那个象征美好寓意的苹果给啃了。
    接过翡翠递过来的面,福宝也没矫情,大口大口吃起了面来。
    新房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在福宝吃面的时候,几个婆子扛来一桶水,还冒着热气,等福宝吃完了,就好沐浴更衣,然后在喜房等着新郎回来,洞房花烛喽。
    福宝不习惯人伺候着洗澡,在吃完面条后就将丫鬟通通撵了出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解了一天的疲乏,然后略带羞涩的,穿上了早就备好挂在屏风上的白色丝质亵衣,再披上嫁衣的外炮,坐回了床沿边上。
    “宝宝。”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福宝迷迷瞪瞪差点没熬住睡过去的时候,久不见人影的新郎官终于出现了。
    严山生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作为今天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新郎,他可被那些眼红他娶得媳妇嫁妆的人灌了不少酒,也就严山生酒量好,现在还能保持几分清醒。
    “我好开心。”
    酒精还是稍许麻痹了他的神经,现在的严山生看上去憨憨的,傻傻的,这样一个大个子,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可怕,反而有点钝钝的可爱。
    “宝宝,我的宝宝,香宝宝,甜宝宝,乖宝宝。”
    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严山生红着脸凑近福宝,在她白净的脸蛋儿上亲亲,在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上亲亲。
    “肉麻。”
    福宝听着这一声声宝宝,宝宝的,怪害臊的,正想堵住严山生的嘴呢,只觉得脖子刺痛。
    “你咬我。”
    福宝捂着脖子,控诉地看着那个咬人的坏蛋。
    “不咬。”严山生轻的好好的,却被福宝推开,迷茫的眼神也透着委屈。
    “你明明就咬了。”
    福宝仰着脑袋,显得脖子更加修长了,烛光下,白皙细嫩的脖颈上朵朵红梅,严山生的眼神越发灼热,似乎想将眼前这个娇小的人儿,整个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福宝因为仰着脑袋的缘故,并没有看到此时严山生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么疼,一定是脖子被咬青了,可是这个咬人的大坏蛋居然还不承认,她非让他亲眼看看他的罪证才好。
    “宝宝,我努力学了。”
    没等来预想中哄人的甜言蜜语,严山生给了她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福宝疑惑地低下头,原本还坐在她身边的人,早就已经爬到他们新婚的大床上去了,只见严山生在枕头底下一通翻找,一下子,整洁的床被上,多了好几本带着露骨图画的书。
    “学,学得可认真了。”
    严山生有点小羞羞,然后高高举起床上的那几本书,一本正经地把书翻到他做好记号的那几页。
    “这个,还有这个,我都学了,福宝你挑挑,你喜欢哪个,今晚咱们,就,就哪个。”
    严山生打着疙瘩,一个劲儿的把那羞人的图画往福宝面前递。
    “我不看。”
    福宝觉得这个傻子真的有可能喝醉了,不然哪个男人,会在新婚之夜,给媳妇看春宫图,还让媳妇挑一个姿势来做的。
    也就她知道严山生的人品,不然早将他当变态了。
    “那,那我自己挑了。”
    将宝贝的学习资料收了起来,严山生往福宝那儿凑近挤了挤,咽了口口水,伸出手,颤抖着探向福宝的衣领。
    “哼。”
    福宝娇娇的哼了一声,这声娇哼让严山生打了鸡血,手也不抖了,直接把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扑倒,拉下床边的帷帐。
    床儿咿呀,断断续续的娇喘声,闷哼声,伴随着床头的龙凤花烛,燃到天亮。
    “也不知道咱们乖宝儿怎么样了。”
    入夜,单峻海和媳妇坐在炕上,盘点着今个儿亲友送来的随礼。
    白天慌忙,这些随礼只是记了个名儿,却没有清看那些礼究竟都是些什么,这会儿入了夜,有了时间,也能盘点一下了。
    不是夫妻俩贪财,而是送嫁的随礼都是需要还礼的,按照人家送来的礼物的价值,到时候等对方家里有喜的时候,也得还一份回去。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加上许多人家办酒的时间可能会相差数十年,光用脑袋记肯定是不行的,稳妥点的人家,就会在纸上记下当天的随礼,到时候还礼,也能根据礼单酌情加减。
    今个儿来的可不止是单家的亲戚以及周边的相邻,听说单家嫁姑娘,那些单家的熟客要么自个儿过来,要么也派了家中的管家过来送礼,那些豪富之家出手阔绰,单峻海觉得保不准有什么好东西,等闺女三天后回门,他好让闺女带过去。
    丝毫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想法的女儿控,真是绞尽脑汁搬空家里,贴补可爱的小闺女。
    “这个玉佩给福宝留着。”
    对着今天收来的随礼的记号,单峻海从那一堆礼物中挑出了一个注明黄老爷所赠的玉佩。他几乎已经看透黄老爷的身份,对方送的玉,他自然要留给宝贝乖乖了。
    “这个玉价值不菲,是谁家送的?”
    苏湘这些年也得了不少单峻海送的金玉首饰,对于玉石的好坏,也是有一点鉴赏力的。
    这块玉佩,是当初宗庆帝的生母所赠,对方分位不高,也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所赠的玉佩,自然算不得顶尖,宗庆帝会将这块玉佩终日佩戴在身边,更多的只是因为这份想念。
    等时间长了,佩戴这块玉佩,也就成了习惯。
    可是对于皇家来说不算最好的玉佩,放到普通富户面前,那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更何况这背后还有皇帝所赠这一附加值,说一句无价,也毫不为过。
    “这样的好东西,确实该给福宝留着。”
    看丈夫的表情,送礼的人身份似乎有些复杂,苏湘聪慧的没有再问,而是赞同着丈夫刚刚的决定,一边翻找着那一堆贺礼,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她的乖宝儿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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