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意思是……葬魂宫这一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楚惜微的目光看向远处,那是伽蓝城的方向,可惜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赫连御要拿下的不止是问禅山,还有伽蓝城?!”
    “他恐怕是在等一个信号,那么……”端清以剑撑住身体,“速寻赵冰蛾,情况有变,暂缓行动!”
    楚惜微面色一肃,然而他脚下刚动,就见一道火光从远处山林间冲天而起,在黑沉夜幕上炸开了一朵醒目的幽蓝烟花。
    第132章 揭露
    “你就这么答应她了?”
    “不然呢?”
    夜幕降临,天上下起了小雨,叶浮生从路边小摊上买了把油纸伞,徐徐撑开遮在头顶。垂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从孙悯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瞅见微微挑起的唇角。
    自孙悯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只觉得叶浮生永远都是这副天塌不惊的模样,这副神情现在出现于楚惜微脸上,不觉得突兀,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孙悯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话却罕见带了微讽:“你答应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巧又容易,可这件事情一个做不好,百鬼门就掉进烂泥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知道。”叶浮生的声音很轻柔,像阵风化进雨里,“刚才我们说的话,先生都记住了吗?”
    孙悯风耸了耸肩:“年纪大了,哪有这么好的记性,都忘了。”
    跟聪明人说话,总能省下废话的口舌。
    “我们已经在伽蓝城暂时落脚,问禅山那边却还没传来消息,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叶浮生转移了话题,按了按额角,“那山上敌我混杂,情况怕是瞬息万变,他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赵冰蛾也是个腹有乾坤的人,不可轻信……先生今夜好生歇息,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你带人过去。”
    孙悯风挑了挑眉:“如果你们的推测无误,伽蓝城怕是成了有进无出的孤城,要送我们出去谈何容易?”
    如今“百足”能把持伽蓝城,以至于连盘踞在此的明烛赌坊都要暂避其锋,这背后若少了城中官僚示意,哪有这么多方便可行?
    自他暴露行踪那一刻就明白,天底下最无孔不入的探子不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客,而是无处不在的芸芸众生。
    明面上,他们要对付的只有“百足”,可私底下到底有多少人是他们的敌人?
    叶浮生道:“天底下的条条框框,大半都是限制无权无势的人。”
    孙悯风眯了眯眼睛:“你很了解这样的规矩。”
    叶浮生笑道:“撞的鬼多了,活人也会演聊斋。”
    孙悯风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没看出所以然来,暗道了一句“老狐狸”。
    “敢问先生,在下还有多少时间?”
    孙悯风不必探他的脉,心里门清,张口便道:“有内力续着,还有十天。”
    “我若全力以赴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孙悯风道,“运气好,七八天;运气不好,连番鏖战,最多能撑三天。”
    叶浮生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松了口气:“够了。”
    “真的够了吗?”
    伞下,叶浮生的眼里像春冰微裂,隐露了一线流光:“够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只是……也许不够跟他告个别。”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孙悯风看着他,“当初救你的时候,只知道主子不想让你死,却没想过你的身份来历会不会惹来麻烦,现在看来……救你,本身就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情。”
    叶浮生失笑:“阿尧年轻,孙先生长他年岁,算得上半个长辈,以后还请多帮他掌掌眼,少惹麻烦,多安生些。”
    孙悯风向来只救人或者见死不救,从不替人转达后事。可是眼下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片刻,他道:“你跟我一起上问禅山,说不定……”
    “来不及。”叶浮生开口道,“伽蓝城不能出事,否则他们才是真的断了后路。”
    他们本来打算得很好,清除暗藏城中的“百足”,守住沿途要道,一来阻截增援葬魂宫的势力,二来为山上撤退的众人护航。
    没想到的是,西南异族会卷土重来,甚至已经打上了伽蓝城的主意,而这与此次问禅山一事恐生莫大关联。
    “跟盈袖姑娘这一谈,倒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叶浮生闭了闭眼,“葬魂宫所图的,不是一场武林大会;赫连御想要的,也不是扶持楚渊上位的从龙之功……从一开始,他的立场就不在大楚任何一方。”
    孙悯风皱了皱眉:“何解?”
    “先生还记得‘夺锋会’吗?”见孙悯风颔首,叶浮生继续道,“那时候我便觉得奇怪,赫连御派厉锋挑战中原武林高手,若说仅仅是为了挫锐气争个威名,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尤其是在古阳城的时候,他们刻意把事情闹大,逼迫武林同道向谢无衣施压,倘若谢无衣最终没有接战,下场会是什么?”
    “若没有那一战惊天下,从此世间再无断水。”顿了顿,孙悯风脑子转得飞快,“葬魂宫不是在争名扬威,而是在借这个机会挑拨武林内乱。”
    “谢无衣死了,厉锋断了引以为傲的右手,‘夺锋会’被迫终止。但是这件事余波未过,又有了南儒起复、礼王谋逆的乱子,这次葬魂宫更动了大手笔,牵涉中人不知凡几。”叶浮生勾起嘴唇,“然而,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都有个疑虑。”
    孙悯风没有亲自经历过,自然也无从想起,闻言挑眉,抛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南儒的谋算,的确严密狠辣,不仅揭露了礼王狼子野心,也把端王拉上战车,成了今上新的臂膀……但是这一连串的计划里,还有个破局点,那就是——若陆鸣渊没能活着逃出来,这背后可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叶浮生声音转冷,“南儒那时候穷途末路,别无他法可想,但就我看来,陆鸣渊能从礼王府逃到清雪村的这一路,最多只有五成机会。”
    楚渊处心积虑要谋反,自然不会养一群酒囊饭袋,单就那一日在安息山看到的一队精兵,已经不逊色于边军,更何况是他自己掌控之中的礼王府?
    他算不到南儒的多智近妖,对付陆鸣渊却不难。毕竟那个时候南儒已死,卫风城俱是楚渊天下,南儒的诸般安排最多只能让陆鸣渊安然逃出城去,后面这一路可当真是一场豪赌。
    孙悯风一点就透,面色凝重下来:“你是说……还有第三股力量暗中帮了他?”
    叶浮生道:“赫连御可不是会随便发善心的人啊。”
    孙悯风眉头越皱越紧:“照你所说,他一边下苦力帮楚渊,一边又在关键时刻暗中拖后腿,到底图个什么?”
    叶浮生一抬眼:“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啊。”
    孙悯风微怔,把这前因后果仔细串联了一遍,陡然一惊!
    叶浮生嘴角一翘:“自先帝末年,葬魂宫便跟大楚皇室中不轨之徒有勾结。无论是……还是楚渊,都为了一己私欲养肥了这条毒蛇,却不晓得毒蛇会连他们也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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