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屋子与皇后不在一处,他姐姐也不知道他是女儿身,对他避了嫌,将他安排在偏房。
    门外晚霞候着,门刚打开便替了何钰的活,将皇后送了回去。
    何钰站在原地目送,心里琢磨着加快进度,尽快将此事生米煮成熟饭。
    “少爷,被子我都铺好了,可以歇息了。”元宝手里抬着木盆进去。
    虽然时间还早,不过少爷要睡觉,睡前肯定要洗个脚,他提前把水打来了。
    何钰瞥了一眼,“端下去吧,我睡睡就起,四更时叫我。”
    元宝点头,“少爷放心,保证不会误了少爷的好事。”
    他还当成何钰是寻花问柳,其实何钰平时不花,怎么就给了他这种错觉?
    再说将顾晏生当成未来少夫人?就不怕少夫人吃了他?
    何钰想了想那种画面,登时打了个冷颤,若顾晏生真是当了他的少夫人,保不齐连他一起杀了毒了静悄悄干掉,连个全尸都不留。
    元宝不知他的想法,顺手解了他的腰带,仅留亵衣。
    何钰现在年龄尚小,身上看不出,便不甚在意,没有阻止,被他伺候着上了床,被子一盖睡去。
    元宝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将木桶端了出去,收拾好后关了门,去了他的屋子,跟着眯了一会儿。
    万一少爷兴起,突然觉得有他跟在身边伺候更好,一言不合将他叫去,他没有睡够,岂不是要出洋相?
    事实上他想多了,与顾晏生见面,何钰不会带上他,最多让他在门口等着。
    四更时元宝准时叫醒何钰,何钰睡的正香,颇有些不情不愿,在床上耗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起来,梳洗打扮一番,提着早就准备好的食盒去往皇家书苑。
    就在宫中,是皇上特意划出来给公主皇子们学习的地方,他们这些大臣的子女,最多只能算是个陪衬,不过也能学到很多。
    这里有足够的场地,也有各色各样的武器,轻薄的剑,厚重的剑,枪,弓,应有尽有。
    何钰把地点选在这,除了想教顾晏生一些旁的功夫外,也是想与他切磋切磋,对自己也有好处。
    他熟门熟路打开书苑的门,在练武场等着顾晏生。
    等人的过程是煎熬的,何钰打开食盒取了壶酒,小口抿着,待他喝了大半,顾晏生还是没来。
    菜是热过的,温度连上好的食盒都留不住。
    何钰抬头看了看月亮,竟发现不知不觉待了小半个时辰。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来?
    是迷路了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何钰担心是后者,折身返回,去了景南宫。
    顾晏生还没睡,坐在院子里,面前摆了一根蜡烛,用红灯罩着,里面的火遇到急风,便是一阵不稳,摇摇晃晃,映的人也有几分可恐。
    一块石头突然从墙外射来,打中那灯笼,将火灭掉。
    顾晏生回头看去,一眼瞧见墙头上立的白衣少年。
    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觉得白,全身都白。
    “我夹在箭里面的信你没看吗?”
    “看了。”顾晏生回答。
    “那你为什么没来?”何钰继续问。
    “字太丑,我没有看懂。”
    第21章 丞相之子
    那字是元宝写的,何钰念的,元宝有几个字忘了怎么写,故意写的很连笔,然后糊弄过去。
    何钰因为本来就知道意思,看起来也像模像样,没当回事,没想到竟出了乌龙。
    也许不是乌龙,毕竟那字还是能看出几分意思,再加上整句一连,多少也能猜到。
    顾晏生这是在报复他吧。
    他射了顾晏生四箭,顾晏生就让他白等了半个时辰。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主动找来?”顾晏生四更还不睡,明显是在等他。
    他假装不知道何钰约的地点,但是明白了何钰那四箭的意思?
    “嗯。”顾晏生淡淡回应。
    何钰哈哈大笑,“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他对顾晏生来说,应该更像突然冒出来的人物,猜不透,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盯上。
    “为什么要怕?”顾晏生端坐在椅子上,背挺的笔直。
    “画是你送的。”
    “箭是你射的。”
    “人是你约的。”
    “通常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你想交好我。第二,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抬头直视何钰,“那日送来的画,用的是宫中宣纸,说明你非富即贵,以你的身份,交好我倒不至于。那就是第二种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你不会杀我。”
    若真的想杀他,直接下手就是,没必要绕这么大弯子,花费时间精力给他送画射箭再约他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戏弄你。”何钰左手拿着食盒,右手抱着剑,“万一只是想体验一下猫捉老鼠的感觉,看你挣扎垂死呢?”
    顾晏生面色不变,“第一,你手里提着食盒。”
    真要来戏弄他,还至于弄些酒菜?
    “第二,你行事作风谨慎,不像来玩的,倒像是来谈大事的。”
    第一次来景南宫时,何钰走前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样,但他还是没想到顾晏生居然这么小心,在窗户缝里夹了头发,发现他来过。
    后来的送画送信,还顺便试探他的实力,又没在信里写时间,就是怕被别人发现,防备心很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单纯只是来戏弄他的?
    “第三。”
    “还有第三?”露了这么多馅吗?
    “你送我的那些画,画的很用心。”
    何钰的画风大气,最擅长画这些花花草草,风景山河,他平时画画只是为了应付夫子,那日竟出奇的认真,几幅画用了大半天时间,中间都没休息过,还是亲手画的。
    何钰突然好奇,“你今年多大?”
    顾晏生平静回答,“我今年十二。”
    “几月份?”
    “二月底。”
    “比我小啊。”这厮比他还小两个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分析起来准确无比,看来当初的决定没做错,这厮确实是个成大事的人。
    何钰自小聪慧过人,纵观整个朝野,同辈中能与他比肩的屈指可数,他也以此为傲,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年龄比他小,心思比他重,还比他狠,样样超过他。
    “可以喊我一声舅舅。”
    顾晏生皱眉,似是不解,“为什么是舅舅?”
    难道不应该是哥哥吗?
    “这个暂且不提。”初次见面,还没混好关系,直奔目的的话,会引人反感,“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换了个话题,“我给你的画看到了什么?”
    “蓝天,白云。”
    “还有呢?”何钰继续问。
    “皇宫外的世界。”顾晏生语气难得带了一丝波动,“原来皇宫外比我想的还大。”
    “有多大?”
    “天有多大,皇宫外就有多大。”
    何钰轻笑,“我只听说过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你的心有多大?”
    顾晏生站起来,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慎重,他走了两步,最后突然看向何钰,目光坚定,“我的心比天大。”
    何钰得到最佳的回答,满意的拍了拍手,“好一个心比天大。”
    心比天大,便能装得下江山,容得下社稷,坐得了高位,当得了明主。
    “就冲你这句话。”何钰指了指他,“将来你若有心封王,我便做你的白纸扇,你若有心为君,我便辅佐你高枕无忧。”
    “白纸扇?”顾晏生面露迷茫。
    “就是帮你参谋的意思。”这个说法是现代黑社会里负责动脑力的那方,何钰觉得好听,便现学现卖。
    顾晏生点点头,“说了这么多,那你要什么?”
    没有谁有义务无缘无故帮另一个人,何钰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何钰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记住这个令牌。将来你若封王封帝,王权霸业在手,无论谁拿这个令牌,都可以向你提三个要求,即便拼尽全力,也要兑现承诺。”
    他怕有一天,他不小心死了,这块令牌还能庇护他的家人。
    无论如何母亲疼他爱他,父亲也给予了他一个嫡子该有的一切,他享受的东西,不说全然还回去,怎么也要给这个家留点东西。
    若顾晏生真的封帝,这三个承诺,便如三条命,可保他自身无忧,何家长盛。
    “好。”顾晏生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他答应的太快,何钰有些狐疑,“你就没有附加条件?譬如不能违背良心之类的。”
    买个菜还要讨价还价,一口答应听起来像个冤大头。
    顾晏生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天太黑,何钰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觉得那双眼出奇的亮。
    “我一个人,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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