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想着盛清如离开时候说得话,一下子又切换到了游敖那张阴沉的面孔,最后还浮现了严女娣和江如锦相互搀扶着的画面,恍惚中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样的才是假象。季喻川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一闭眼心跳的节奏就加快,身躯上似是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喘息不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陡然间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的冷寂。季喻川被吓了一大跳,她迅速地从床上滑了下来,廊道上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像是不少人在奔走,她披上了外衣也拉开了门。可是这一看可不得了,她发现门口就是一片悬崖,而回头的时候,屋子也不见了。
    场景迅速切换,是梦耶?季喻川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双腿像是被钉住一般留在了原地。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死气沉沉的苍白脸颊,张玉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正一步步朝着她走来。恶心与畏惧并存,难不成张玉仪也是个妖怪?她一身可见的黑气,怎么看都怎么不妙啊。季喻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张玉仪即将撞上她的时候,猛地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跑到了一边冷冷地凝视着张玉仪。
    “你以为自己加入了天圣就会有出路吗?”这还真像是张玉仪说得话,季喻川没有应声,只是冷淡地一挑眉,又听张玉仪继续说道,“就算抱上了薄念之的大腿又怎么样?她也不过是替人打工的小人物而已。你以为天圣的楚总很厉害、很在乎她吗?网上传的楚总情人可是江如锦。在剧组里,你还是挺有眼力见的,知道她讨厌你。”
    季喻川斜了张玉仪一眼,满不在乎地应道:“所以呢?”
    “你——滚出娱乐圈吧,跟你在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运。”张玉仪的笑容阴沉,她猛然间拔出了一把匕首,朝着季喻川处冲去,口中还不停地嚷嚷道,“不,你应该去死,那你就不该存在世间,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
    就算是个逼真的梦境,在能够控制自己身躯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去体验受伤的痛苦呢?季喻川能够做的当然是闪躲,可张玉仪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整个人充满了邪恶的力量,她手里握着的刀竟然让人避无可避。就在季喻川以为自己会被割伤的时候,额上忽地一痛,像是被利针刺了一般。一道刺眼的光芒闪烁,之后则是那能够将人整个烧焦的热量。季喻川摸了摸额头,不敢相信这将匕首炼化的火焰是从自己的额上发出的。难道是盛清如走之前的一弹指,留下了这抵御的力量?这么想来,季喻川也算是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梦境,而是一个被人织造出来的幻境,她有了对付张玉仪的底气,可问题就在于要如何走出这个幻境呢?这一次不会再有好心人的惊天一箭了吧?
    季喻川的运气不算太坏,每次到了紧要关头总有人出来帮助。只不过这回出现的人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幻境在一道刺眼的光芒中消散,张玉仪不省人事地倒在了走廊上,而江如锦站在了另一头。“是你?”季喻川挑眉,她以为江如锦不太喜欢自己的。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江如锦的语调跟她的面容一样,冷冰冰的。她打量了季喻川一会儿,又说道,“没想到,除了她之外,剧组里还有其他的另类。你的身上有凤凰神火,你的真身是那位?”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看来没有完全地觉醒。”江如锦没有回答季喻川的话,只是自说自话。摇了摇头,便扭身走远,只剩下季喻川皱着眉看地上的张玉仪。有两种可能,张玉仪本身就是一只妖怪,第二种则是她被人利用。季喻川相信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在剧组中的时候,盛清如并没有说张玉仪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息,加之游敖也在这个地方。两次出现幻境,都有他和严女娣的身影。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人,见她没有动静,季喻川也不管了。她可不是一个好心的人,在张玉仪一次又一次侮辱自己的时候,她对张玉仪的厌恶已经到达了一种溢满的地步。何况不久前,她还拿着刀正对着自己呢。
    “小如、如如、清如、我的大女友、我的小媳妇盛清如,你在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季喻川回到了房间中,更加不敢睡觉了,反而是开启了疯狂呼叫的模式,只不过并没有听到回答。独自喊了一阵子,季喻川的情绪渐趋失落,她对盛清如的一切开始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只不过这种情绪只是短暂的维持一刹那,未知的是让人畏惧的,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真正地进入到盛清如的世界中。
    ——你看人鬼情未了有好结局吗?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吧。
    次日,众人是在张玉仪那高亢而刺耳的尖叫声中醒来的。
    季喻川睁着一双困倦的惺忪睡眼、打着哈欠推开了门,只见穿着睡衣、衣衫不整的张玉仪正气急败坏地在那里尖叫,她的声音已经引过来了一群围观的人。季喻川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声“活该”,她一转身打算回房间去洗漱。可是张玉仪不干了,她一把拉住了季喻川的手,尖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门口?”
    “姑娘,甩锅也不是你这种甩法吧?”季喻川抽回了自己的手,打量着张玉仪,她这次还真的是气急了,才会喊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说跟她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但是主要责任可不是在她季喻川的身上。张玉仪的刘海有一小簇有点儿弯曲,显得与一旁的很不同,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可以想象那股焦味了。季喻川勾了勾唇角,低头掩饰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
    “玉仪,你的头发——”终于有人开口了。
    张玉仪对着光滑如镜面的墙壁看了一眼,又是一道刺耳的尖叫,她猛地跺了跺脚,也不再说季喻川什么,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围观的人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猜测,瞥了季喻川几眼,便作鸟兽散了。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严女娣靠在了墙上,见人都走后,才伸了个懒腰,对着季喻川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听到一声尖叫,出门就看见她在我门口了。自己梦游了还怪我咯?”季喻川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
    严女娣挑眉道:“真这样?”
    季喻川应道:“就这样呀,不然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是我跑到她房间里把她给偷出来吗?就她那姿色,我根本就看不上。”
    “那我呢?”严女娣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反问道。
    季喻川抖了抖身体,白了严女娣一眼:“你可别在我面前搔首弄姿了,有多远就滚多远。”顿了顿,她又问道,“你男朋友呢?昨晚的夜生活过得怎么样啊?”季喻川不想八卦严女娣跟游敖之间的事情,可偏偏昨晚发生的,让她的心到现在都没办法安定下来。游敖是个危险的、不怀好意的人,至此可以完全确定了,作为严女娣的朋友,她打心底是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在一起的。
    “他?”严女娣挑了挑眉道,“我不知道,我昨晚是跟江如锦睡的。”以她们两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用跟人挤一间。严女娣跟她讨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随口提出了留在她房间继续夜话,她是开玩笑的,可没有想到,江如锦同意了。“我真的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对谁?江如锦?”季喻川一脸嫌弃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王,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有未婚夫的人。”
    “……”严女娣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季喻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跟网上的人一个德行啊,光是拉个手就能够脑补到结婚生小孩。我跟江如锦是纯洁的姐妹情谊,我昨晚问她有一样的坠子没,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说得是‘什么玉坠,都不会挑选主人!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话音才落下,季喻川就先扑哧一声笑了,“不对,不对,这应该是你的视角,江如锦不会这样说的,她应该回答‘这样的灵物,怎么能谁人都有呢’。”
    严女娣白了季喻川一眼道:“你最近是在看红楼梦吗?你是疯魔了吗?江如锦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反正就是‘没有’两个字咯。”季喻川笑应道,“可要是她没说出什么特别的话来,那有什么拎出来说的必要啊?对了,你昨晚一整晚都跟江如锦在一起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睡着的情况谁也说不准,严女娣摸了摸下巴,又将话题给扯了回去,“我觉得她的身上是有玉坠的,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不过我都对她坦诚了,她为什么要隐瞒我呢?我又不觊觎她的那块玉坠。小喻川,你眼睛抽筋了吗?怎么不说话 ?”严女娣注意到季喻川突然变得难以形容的神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季喻川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这些事情你可以当面问她。”只需要一转头,就能看见江如锦那冷然的面庞了。大体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季喻川对江如锦多了几分亲近,可也不代表着她爱看那张冷脸。秉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心思,她往后退了一步就缩回了自己的屋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喂——你搞什么嘛。”严女娣一时摸不着头脑,一边嘟囔一边转身,猛然间装入了江如锦的视线,她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多久了?”
    “不久。”江如锦一直都吝于开口,她冰冷的神情只有在视线触及那块吊坠的时候,才多了一丝丝的暖意。若即若离的态度最是挠心,严女娣分不清江如锦的真实意图,她凝视着那张如冷玉雕成的面容,忽然间哑然。就算知道了多久那又能如何呢?她江如锦不会在意,更不会回答自己的疑惑。面对着季喻川时候的戏谑不见了,她发现自己整个人沉在了那双如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中,心绪渐渐变得迷茫起来。她像是落入了深涧的人,她找不到归处,或者说那儿才是她真正的归处。
    *
    直到拍摄结束离开了那怪异的羽山,季喻川都没有等到盛清如回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经历的是不是一场幻觉,在看到了那盛清如坠楼后产生的一场幻梦,其实早就没有了这个人的存在?低落的心情如退却的潮水,季喻川一边思忖着过往发生的事情,一边走向了天圣娱乐的大楼。
    来来往往的人总比上一次的熟悉,还有一些只在荧幕上看见的演员,也能碰巧在楼道中打了个照面。在《神迹》杀青后,除了配合一些通告宣传,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总得来说,这段时间将闲置下来。薄念之那边似是简单地提到过安排,可是季喻川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她的心思并不在那些事情上。
    黑色的猫趴在了办公室的门口,看见了季喻川的身影,则是舔了舔爪子,迈着优雅的猫步,蹭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还有其他的人,在看到了江如锦那冷凝中带着几分不耐的神情时,季喻川微微一愣。她怔然站立在门口,那厢江如锦已经直起身子,跟楚谨言淡淡说了一句话,就出来了。在与季喻川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下。
    季喻川扯了扯嘴角,她的视线从那杯红酒慢慢地挪到了楚谨言的烈焰红唇上,淡淡地叫了一声:“楚总。”跟第一次见面不同,她的指甲又涂上了另一种张扬而放肆的颜色,可是衬着她的面容和肌肤,却没有那种突兀的感觉。
    “你来就是看我的吗?”楚谨言勾了勾手,将黑猫抱在了怀中,两双眼睛一同凝视着神情迷茫的季喻川。
    季喻川张了张嘴,放弃了那些套近乎的闲话,直接切入了话题中,她轻轻地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楚谨言恐怕是唯一一个知道盛清如存在、知道她下落的人吧?
    “你的人怎么来问我要。”楚谨言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应道。
    季喻川蹙了蹙眉道:“她离开好几天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会不会出事。”
    “你还真是关心那死鬼啊。”楚谨言脸上绽出一抹柔媚的笑容,她站起身凝视着季喻川,又啧啧地叹了几声,续说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现在在不死之山的长生树,你要去找她吗?我可以帮助你噢。”
    盛清如曾经说过不死之山就是现在的羽山,难道她一直没有离开?紧提的心听了楚谨言的话后,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只要盛清如没有出什么意外就好。在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后,季喻川也恢复了自己的本性,在某种意义上,她跟盛清如是类似的,早已经拿捏到楚谨言的软肋,面对那似是调侃的话语,她也笑着应道:“如果真要去的话,楚总您能帮我给薄姐姐请个假吗?”
    因为盛小如的事情,念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理会自己的,再因为季喻川这事情撞上枪口?傻子才会去干。楚谨言眯着眼,盯了季喻川半晌,才哼声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总,祝您好运。”季喻川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既然来天圣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可不愿意在楚谨言这充斥着浓郁香味的办公室逗留,朝着沙发边那一人一猫挥了挥手,她也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除了天圣大楼的时候,季喻川戴上了墨镜。蓝天白云,绿树浓阴,在八月里,蝉鸣声带上了几分无力与戚哀,似是生命走到尽头的预兆。可是结束意味着什么呢?季喻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说是在天地间,就算是跟一栋高楼大厦比起来,她都还是一个渺小的人罢了。一切终究是有所不同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正一点点被人铭记在心里。
    白日里的临海别业是冷清的,到处都是空余的车位。因为这炎热的天气,连带着出门散步的老人和嬉闹的儿童都少上了很多。将车停入了底下的车库,季喻川慢悠悠地在小区内行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去,她知道扑面而来的将是那种陌生感以及寂寞。在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后,就算是离开了短暂的几天,还是能够带来那份愁绪,习惯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呢?
    裤脚似是被什么咬住,季喻川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狗,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在季喻川瞪了它一眼后,没有扭头就走,反而欢快地摇着尾巴示好。季喻川心念一动,几乎被这只小狗给迷惑了。可能是别人家溜出来的宠物狗?但是脏兮兮的也不太像。季喻川压抑住将它抱回家的念头。只不过她在公园里溜达了一圈,而这小狗便跟了一路。时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可怜呜咽。季喻川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在小白狗的卖萌中直接将它抱到了宠物医院,先去打针。她不知道养一条狗需要什么东西,在她那贫瘠的想象中,还残存着幼时困苦生活的痕迹,她们那一处的狗都是散养的,在田野中纵情撒欢。
    “歪歪歪,听见了请回复。你的小可爱要养一条狗,需要什么东西?”依然是没有得到回应,盛清如这家伙还真像是死了一样。季喻川心中满是愤愤,她决定不再联系她,并且矿工不干活,让她不能够获得信仰力,可是没多久,又忍不住将心思放到了“盛清如”这三个字上。还真是魔咒啊,就连打开微博想要发点动态的时候,评论里看到的还是她的名字。
    季喻川V:我和我的新欢,清清。[图片]
    将图片发到了微博上,季喻川开启了自己的晒狗的旅途,粉丝们回复地速度很快,除了个别的黑子不黑人不能活,评论区可算是一片和谐。但是那点赞最多的,是什么意思?网友们的脑洞这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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