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拙言爬起来,床单被他来回翻身弄得皱皱巴巴,枕头也掉落一只。他拉开落地窗到阳台去,半夜的风依然很热,藤椅不知让哪知没素质的鸟拉了屎。
    顾拙言返回房间,人一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床单被罩的颜色,窗帘的花纹,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摆设,没一样令他称心如意。
    无法,他重新躺上床,拿出手机随便找一部电影看。他有个毛病,看电影会犯困,平时看一刻钟就睡,今天心情不好,延迟到半小时才睡着。
    第二天,薛茂琛在楼下听见叮铃咣当的动静,以为那兄妹俩干架,过一会儿估计胜负已分,才上楼去瞧瞧。
    到那外孙子的房间外,只见满目狼藉,薛茂琛吃惊道:“你要拆我的房子啊?”
    顾拙言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指一圈窗帘、各式摆设、桌椅,说:“姥爷,这些我不喜欢,都换掉吧。”
    薛茂琛松口气,看来只是要糟些钱,再粗粗一扫,好家伙,他从非洲美洲大洋洲带回来的纪念品,这小子竟然都看不上。老头也不懂年轻人的审美,算了,随他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薛茂琛叫上司机,决定出门钓一天鱼。收拾好工具离家,走之前在庄凡心家门外停了停。
    庄凡心背着书包、推着单车从家里出来,问:“薛爷爷,找我吗?”
    薛茂琛说:“小庄,爷爷托你帮个忙。”他深知自己外孙的脾气,“拙言在家里折腾房间,你得空去看看,帮着布置布置。他啊,气儿不顺,你们同龄人一起聊聊天也许就好了。”
    庄凡心想知道顾拙言为什么气儿不顺,其实昨天接触一二,他也觉得对方的性格过于冷淡,只是还不熟,问太多实在不礼貌。
    他答应道:“行,我下课回来就去找他。”
    庄凡心是学画画的,妈妈赵见秋是国内有名的园艺设计师,爸爸庄显炀是美院的教授,全家人都有艺术细胞。他们家房子就是他和庄显炀共同设计的。
    答应好之后,庄凡心去上补习班了,两节数学培优课,一直到中午才回来。
    他骑着单车拐进小路口,车把上挂着一份打包的牛丸粉,没回家,径直骑往老巷的尽头。到门口一按车铃,德牧闻声从楼里奔出来,使出看家护院的本领。
    顾宝言跟着出来瞧,见是庄凡心便打开门,庄凡心停好车子,问:“小妹,吃午饭了吗?”
    顾宝言说:“我吃了,哥哥没吃,他说胡姐烧的菜不合胃口。”
    是真不合胃口,还是气儿不顺所以不想吃?庄凡心看一楼无人,便直接上二楼去找,卧室门大敞着,里面无从下脚,仿佛遭过贼。
    他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顾拙言闻声看来,淡淡地说:“随便。”
    庄凡心迈入屋中,一边观察墙壁和地板,一边佯装无知地说:“我家没人,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就过来待会儿。你……在布置房间?”
    顾拙言“嗯”一声,扯下墙上的图腾装饰画,而后又没了动静。庄凡心汗颜,索性先不聊天了,盘腿往地毯上一坐,打开牛丸粉填饱肚子再说。
    四颗牛丸配上鲜香的粉,德牧五秒之内到达现场。
    庄凡心认真地嗦粉,一颗牛肉丸咬下去,顾宝言也循着香味儿跑来。他喂给小妹一颗,再喂给德牧一颗,还剩下最后一颗。
    这时候,顾拙言的肚子“咕噜”一声,听得分外清楚。
    庄凡心看向床边,顾拙言坐在那儿玩手机,低着头,眉宇间微微蹙起。他举起筷子,说:“这颗给你。”
    顾拙言说:“不吃。”
    庄凡心不强求,也不上赶着,转头吃进自己的肚子。他抹抹嘴,从书包中翻出一沓草稿纸,兀自画起画来。
    房间中的气氛趋于安静,顾拙言偶尔瞥一眼庄凡心,有点好奇对方在画什么,可他看不见,只能看见庄凡心低垂在额前的小卷毛。
    唰,庄凡心画完一张,开始画第二张。
    顾拙言忍不住了,开口问:“画什么?”
    庄凡心说:“稍等。”他答完便不再出声,画完,起身走到顾拙言的身旁坐下,“甲方,你看看还满意吗?”
    顾拙言接过,两张草稿纸上画着两版图稿,是卧室加阳台的设计图,线条干净流畅,整体精简许多,空间安排看上去格外舒服。
    “这里会腾出来,”庄凡心的指尖点在上面,“到时候你可以摆一些自己的东西,如果觉得空的话,可以放一张狗垫。”
    顾拙言看看图,又扭脸看看庄凡心,烫发,文身,啃披萨,五个数死活记不住,三个字能叫错俩,他以为庄凡心空有一副精致的皮囊。
    ……算他估计错误。
    庄凡心盯着顾拙言的反应,他瞧出来了,顾拙言挺喜欢他的设计,但他也知道,这人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应该不会就这么收下。
    他反其道而行之,伸手捏住图纸一角,说:“我不能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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