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末尾,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站在城墙上对峙,房中彻底没了动静,幸好音乐响起,是那首挺经典的老歌,《一生所爱》。
    庄凡心伸手够床尾扔的衣服,叠好放在腿上,摞起一件又一件,低着头:“期末没进年级前十,第四十六,也还可以吧。”
    顾拙言心开始慌,捱到现在都没说,他大概能猜到结果了。“你这么叠不对,占地方。”他打岔,将衣服抖开,“我看胡姐都是先对折。”
    “输液至少要输够三天,药也记得吃。”庄凡心说,“后天去机场,我爸已经订好车了,你身体不舒服,不用送我。”
    顾拙言道:“我已经没事儿了,那天几点走?”
    庄凡心答非所问:“我直接念大学,成你们学长了,毕业以后打理我爷爷的公司,又当设计又当老板,估计都没空休假。”
    顾拙言死死盯着电视屏幕,至尊宝走向紫霞仙子,拥抱在一起:“周星驰最近还拍电影么?虽然我不爱看电影,但他的代表作我都知道。”
    “认识你这半年。”庄凡心说,“我知足。”
    《一生所爱》唱到高潮,苦海,翻起爱恨……
    顾拙言穿上鞋,拿起羽绒服奔逃:“姥爷还不知道我回来,我回去看看他。”
    不顾一切地朝外走,打开门,庄凡心扭头看着顾拙言的背影,咽下辛辣酸苦,哽着最后一口镇定自持:“我们就到这儿吧。”
    顾拙言迈出步子。
    庄凡心说:“我们分手吧。”
    砰,门关上。
    歌断断续续还在唱,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第56章如一场夏梦。
    行李打点好,庄凡心昨夜未合的眼睛布满血丝,涩,胀,还有点痛,走到阳台小立片刻,仰颈观天却得不到什么安慰,倒想起某句诗,无计问行云,黄昏空掩门。
    庄凡心洗了把脸,趁夜未至去那间珠宝工作室一趟,冠冕他做好了,只不过辅料、损耗等杂项刚理清账目,付了款,这才能钱货两讫。
    工作室的师傅连连称赞,那东西怎么好,设计如何精巧,恨不得夸出一朵花来,庄凡心笑笑,实在腾不出客套的心力,说句“谢谢”便告了辞。
    物件儿装在箱子里,挺有分量,庄凡心一路抱回家,进门碰见庄显炀,问他,快递么?他含糊地“嗯”一声,回房间锁好门,自闭似的,周遭没了旁人才能放松。
    他跪在床边,箱子也不管脏净就搁床单上,拆开,里面一张塑料文件袋,装的是他拿去的画稿和电子扫描图,东西用盒子另装着,掏出打开,他一刹那有些眼热。
    这尊冠冕的模样早已烂熟于心,画了百张图,大大小小又修改百余次,一边等顾拙言回来一边紧锣密鼓地制作,到如今,庄凡心闭上眼都知道每一颗海玻璃的形状。
    深深浅浅的蓝色冠冕,如一座环形岛屿,在白色床单上显得尤为干净。
    庄凡心伸出指尖触碰,凉凉的,尤嫌不够,张开胳膊环抱在怀里。他已无多余思考的精神,脑中流沙混沌,只知道,他等不到三月了,顾拙言的十八岁生日他注定会缺席。
    忍耐几个钟头,此刻思及“顾拙言”三个字,庄凡心瞬间被打回原形,痛苦,无望,倚着床缩成一团瑟瑟难安。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他已经琢磨不动了,也许会悔青肝肠,也许会抱憾终身,但他当下寻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薛茂琛是为顾拙言好,他信,那他就答应。
    庄凡心捂着脑袋,心思渺茫,一百米之外的薛家是何种情形?顾拙言退烧了吗?会怨他,恨他?
    楼下引擎发动,有人来看二手车,庄显炀带买主上街试驾,赵见秋敲敲门:“凡心,行李收拾好没有?”
    “好了。”庄凡心答。
    赵见秋说:“我装了些花草,你陪我给薛爷爷搬过去。”
    家里的花园太繁茂,寻常人不懂门道,赵见秋便七七八八地分一分送给邻居。洋水仙,紫掌,大株大株的葡风,庄凡心一趟一趟搬到巷尾,薛茂琛也不懂这些,他搬完帮忙一一栽种。
    直弄到深夜,庄凡心洗洗手回家,临走不停地朝二楼张望,薛茂琛送他到门口,拍他的肩:“拙言还有些烧,在睡觉呢。”
    庄凡心收回目光:“我辜负他了。”
    “这不是辜负,是成熟。”薛茂琛说,“虽然是爷爷逼着你,要求你做的。”
    “爷爷,”庄凡心很怕,“他会不会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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