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拙言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庄凡心发了一长串鼓掌欢呼的表情。
    打死他也想不到,顾拙言结束饭局回酒店的路上,寻思大买卖似的,整整半小时才想出这一招儿,还让司机专门往双子塔兜了一圈。
    这会儿回复完,摁灭了手机。
    车窗映着低笑,顾拙言骂自己:“真没出息。”
    第74章你他妈的。
    庄凡心没等来董老板的回复,却接到程嘉玛的来电。
    天还没亮透,够早的,手机屏幕兀自闪了一会儿,庄凡心才趴在枕头上接通了:“喂,程总?”懒懒困困的腔调,很磁性很黏糊。
    他大概能猜到,董老板联系程嘉玛疏通说情,疏不开说不动,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一压也好。他瘫着手腕,手机距耳朵五公分,程嘉玛的声音不那么清楚。
    里面柔声推拉,细语暗示,稍静些,程嘉玛露出一点被敷衍的不悦:“小庄哥,你在听吗?”她喊裴知“小裴哥”,对庄凡心,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喊。
    嗓音好听,人漂亮,只可惜庄凡心不是吃这一套的直男。“在呢,我一直在听。”他说,佯作热情,“程总,你是几几年的?”
    程嘉玛回答。庄凡心惊喜道:“那我们同年诶,你几月份生日?”
    “六月。”程嘉玛有些不耐,“小庄哥——”
    庄凡心说:“别叫我哥了,我圣诞节过生日,我得喊你姐。”他埋在枕头上抽笑,“嘉玛姐,你说得有道理,我昨天对董老板的态度确实不好,话也讲得重了点。”
    一顿,他恢复无畏的态度:“姐,但我都和裴知报备过,他同意,他又是老板,我自然要听。姐,我这么处理完全以公司利益为重,合理维权,我问心无愧。姐,说实话,我昨天联系了榕城一家律所,以防董老板不答应,我今天带律师再过去找他。”
    三声“姐”叫得程嘉玛发懵,庄凡心不掖不藏,挑明说了,理据皆存,还颇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气概。半晌,程嘉玛问:“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庄凡心答:“姐你开口,我当然给,今天对董老板一定客客气气的。”
    见讨不到便宜,程嘉玛讪且怨地说:“小裴哥找你帮忙,真是找对人了。”
    “姐。”庄凡心没完没了,“那我再睡会儿?”
    美女挂了。干脆得像一记耳光。
    庄凡心翻身仰躺过来,窗帘不严实,一缕光洒在被子上,他合眸,脑子里的东西很多。约的律师姓吴,今天最高温十七度,酒店早餐卡在电视柜上……过筛后,顶要紧的,是明早顾拙言到榕城。
    他全无睡意,爬起来梳洗穿衣,出了门。
    再一次到镇上的工厂,没下工作间,在办公室和董老板见面。庄凡心带着律师,依旧那副礼貌又金贵的样子,嫌便宜烟难闻,嫌鞋子蹭灰,对对方的说辞充耳不闻。
    董老板软磨硬泡三四个钟头,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都捏皱了,却无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庄凡心就要如约生产。
    响亮到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工厂大楼,是工人的休息铃,在这阵铃声里,董老板终于放弃挣扎出了黑色绉缎连衣裙的生产单。
    单子传给工作间的主任,调布,开工,耽误的几天加班赶进度。
    庄凡心差司机把律师送回去,他没走,在工厂食堂对付一餐,公司的质检员明早到,交接前他要亲自监工。
    捂着耳罩口罩,庄凡心仍被机器噪音和布料气味侵犯,夜里离开厂子时微微耳鸣,心率过速,险些扶着电线杆吐了。
    在镇上找了间快捷酒店,条件欠奉,浴室还是风骚的透明玻璃,庄凡心难受得没力气,合衣便睡了。
    他惦记着顾拙言要来,清晨未至就早早醒了,返回工厂监工,九点左右质检员姗姗来迟,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董老板都拉不住。
    庄凡心交接完,也交代完,火急火燎地赶回市区,时间实在不够,他让司机直接去火车站。所幸没有堵车,到火车站时还有十分钟剩余。
    喘了口气,他发给顾拙言:“我来接你了。”
    一列高铁进站,顾拙言读完未回,下了车,停驻在月台上顿了顿,脚下已是榕城的地界,清新的空气,绵延的绿色,和旧时一样的好。
    顾拙言随着指示标移动,步若流星,远远的,他望见出站口外多而杂的人。稍微走近些,他瞧见一张引颈巴望的脸,俊秀漂亮,但头发微微乱着,像鸭子群里戳着一只傻傻开屏的小孔雀。
    庄凡心也瞧见他,挥手,使劲挤过来,明明几天没见而已,却仿佛他是在外务工的男人年底回家,庄凡心是留守的老人或孩子,又或是……想他想狠了的小媳妇儿。
    “拙,哎,大哥让让!”庄凡心挤到顾拙言前面,隔着俩人,近乡情更怯地不敢走了。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线头,有不太好闻的味道,工厂沾的,怕对方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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