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女人,惯于用示弱来维持爷们儿的自尊。
    但这种事对老板娘而言,只发生在对待极少数男人身上,她甚至对丈夫都是母老虎,却会因为陆潜身上的某种气质,自甘堕落成三十多岁的小女人。
    这种伪装的娇弱,只有懂的人能够心领神会,一旁的店伙计只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又嫉妒地用力瞪那个吃霸王餐的少年,不理解老板娘为何对他网开一面。
    对陆潜产生这种古怪包容心的,不止老板娘一个人,还有很多熟悉的抑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其中也包括薛遥。
    薛遥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这个小秘密,朝夕相处中,他总有意无意的让陆潜过足“当家人”的瘾。
    长此以往,都成了习惯,以至于薛遥在陆潜面前变得单纯简单不多想,仿佛真的需要保护。
    偶尔陆潜遇到危险,薛遥才会解开封印,变回那个出谋划策随机应变的保护者身份,却下意识不让对方发现,以免打击陆潜那颗小男子汉的心。
    能让许多人产生这种奇妙自虐行为的陆潜本人,却并不清楚事实的真相。
    他不知道这些人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弱小,只为了成全他天性中的强悍欲。
    在这样的对待下,陆潜一直以为自己是所有人的保护者,强大到不可逼视,所以他认为在危险情况下,薛遥绝不敢主动离开他。
    然而薛遥现在主动离开他了。
    这让陆潜第一次有了新鲜的挫败感。
    他不喜欢被这些讨人厌的情绪打扰,因为情感障碍让他很难消化这种奇怪的情绪,就像父皇消失所带来的痛苦一样,没有驱赶的办法。
    陆潜拿这种痛苦没辙,他很少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
    如果再多几次这样的失去,无法驱赶的痛苦就会把他的世界塞满。
    陆潜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这些进入他世界的人,一个一个驱赶出去。
    如果这些人本来就不存在,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变成那一股无法驱散的痛苦。
    这一年多以来,他对自己的驱赶成果很满意,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小伴读的陪伴。
    他把逃离现实世界的牵挂,和摆脱精神世界的依赖,划了等号,误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软肋。
    薛遥的突然消失,打破了陆潜对自己的评估。
    他隐约发现,过去那一年多的泰然自若,只是因为清楚得知道心里那些人安然无恙。
    而现在,他不知道薛遥是否安全。
    陆潜对自己单方面无法停止的保护欲感到愤怒,但是,怪自己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越怪越生气,他转而怪薛遥任性放肆。
    爷保护遥遥,一直。
    陆潜回宫地路上心想:遥遥想走就走,不公平。
    坏遥遥。
    然而,回宫后,陆潜发现坏遥遥并没有在宫里等着他来闹脾气。
    *
    薛遥和那两个男童被阿珠领进密室,来到薛遥所说的“案发地点”。
    他抓着油灯趴在地上照了好久,企图通过脚印证实自己描述的经过不是虚构。
    如果能看清脚印,就算轨迹混乱,也至少能分辨出这间屋里一共出现过几个人,然而实际操作并没有理论上容易实现。
    薛遥撅着屁屁找到五个隐约的脚印,却并不能用肉眼分辨脚印的差别。
    没有照相机,照片比对也无法实现。
    “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样?”一个被绑着的男童对薛遥叫嚣:“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同伙找剑圣来替你出头?”
    这句话成功引得周围长老对薛遥生出畏惧的敌意。
    “剑圣前辈是不是护短的人,诸位都心知肚明。”薛遥抬头看向众人:“我如果真的干了杀人掠财的事,躲剑圣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请他出面?”
    “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阿珠问。
    “查看脚印。”薛遥说:“当时那个假扮帮主的男人,就站在这个位置,我站在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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