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挺重的。姚喜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举到头顶,她面无表情地朝着挑事的太监砸了过去。扔在墙角的都是弃用的烂箱子,木头是坏的,脆得很。听着动静大,挺大个箱子碎成一地木片,其实伤不了人。
    “你……”挑事的太监明显愣住了,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仰望着姚喜。他没料到姚喜真敢动手,他也没想把姚喜打出个好歹,不过想羞辱羞辱这小子,在廖兵和廖公公面前卖个好。
    “你爷爷我就是仗着郑公公对我好怎么着?别说拿箱子扔你,拿刀捅你爷都不带眨眼的。你敢吗?你敢吗?”姚喜蹲下身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挑事太监的头:“你敢动爷一根头发丝儿,余生就准备着在司礼监刑房过吧!”
    姚喜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昨夜被宁安宫那位主子折腾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回了司苑局,这里的人为了讨好廖家叔侄又都上赶着要踩她两脚。她又不是脚蹬子,怎么可能乖乖由着人踩?
    “滚一边儿去,别挡爷的道。”姚喜起身一把推开那几个太监朝着巷子口去了。
    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廖兵的腿是被郑大运废的,可谁敢去司礼监闹?还不是看她好欺负,没办法找郑大运算的帐就都算到她头上了。
    到了巷子口,忙碌的同僚都没人拿正眼瞧她。但搬箱子需要两人合力,姚喜不敢叫人抓住把柄说她偷懒不做事,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被人抓住由头肯定把她往死里折腾。
    姚喜见缝插针,见有个人搬住了一口箱子的一头,她赶紧跑过去搬住了另一头。
    那人抬头见和他同抬的是姚喜,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是把箱子搬起来了。可是没走两步那人就松了手,箱子重重地砸在姚喜的脚背上……
    “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有意的,忙了半日手心汗多,刚才不小心手滑了。”那人慌乱地解释道。
    不小心你妹!姚喜亲眼见那人松的手。想装无辜能不能演得稍微好一点?
    姚喜疼得坐在箱子上许久说不出一句话。脚背火辣辣的疼,她觉得袜子有些湿湿的,一定流了血!
    这日子是没办过了,她成了司苑局的公敌。走个路有人下绊子,搬个东西有人使损招,这还不过是廖兵断腿后的第一日。
    姚喜知道,这样的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多。眼下这些人因为郑大运的缘故还会收敛着,如果郑大运离她而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都不知道郑大运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可是她能指望的只有郑大运一人,只能盼着调去徐美人身边的事赶紧成,早日离开司苑局这个鬼地方。
    “别再这儿碍手碍脚的。装着主子们果蔬的箱子是给你坐的?”一个小管事的走过来踢了踢姚喜:“赶紧滚!”
    ***
    万妼醒来时已是傍晚了。
    “娘娘,要传膳吗?”芫茜白天只小睡了一会儿,还困得厉害。也是娘娘看重她,只肯让她近身伺候,所以主子没睡她不能睡,主子醒之前她必须起。
    万妼懒懒地打着哈欠道:“被皇后那么一搅和,尚膳监的东西哀家哪里咽得下?去叫小厨房做点精致可口的。”
    芫茜赶紧吩咐宫女去了。
    “太医怎么说?”万妼被伺候更衣时不住地打着哈欠。
    芫茜一愣,想了半天才明白太后娘娘问的是何事:“太医去时姚喜不在司苑局,听说是去找相好的说话去了。”
    “相好的?”万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小阉驴娘里娘气的小模样。“哪个不开眼的宫女竟跟了他。”
    那小阉驴只是司苑局一个小内使,无钱更无权,模样虽然生得乖巧,但十分胆小半点男子气概也无。能进宫的宫女都是有几分颜色的,大多心里也有着被皇上偶然宠幸的盼头。和太监做了对食,等于断了做小主子的路。
    就算找对食,也该找个有些本事能做靠山的太监。
    万妼不禁在想,那宫女到底为什么想不通要和姚喜好?
    “不必叫太医去了,只消赏那奴才一些宁神静气的药。”万妼吩咐完就把姚事丢开了。昨夜皇上向她倒了许多苦水,多是为银子的事。开春后雨水多了起来,许多河堤需要加筑,时不待人,等雨季来了再动工就迟了。地方官员不停地往皇上跟前递折子,要银子。
    皇上也明白,假使国库拨两百万两到地方,真正落到加筑河堤上的能有半数都是好的,可这银子不能不给,性命攸关啊!官员们要银子的借口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皇上驳回去了,有的只能拿银子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国库闹了亏空这事,如果不是皇后,万妼都不知道。她本就不是忧国忧民之人,天下大事要操心也该明成帝操心。
    万妼决定插手此事,不是心系百姓,也不是心疼明成帝,纯粹是想报复皇后裁了宁安宫用度一事。她不差那点份例,先帝爷留下的小金库够她用了。万妼只是想告诉皇后,这宫里什么人她可以惹,什么人她不能惹。
    皇后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笑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是皇上。
    “芫茜。你带着哀家的牌子去一趟国丈府。”万妼招手示意芫茜凑上前来,轻声交待了让她办的事。
    皇后朱氏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朱向昌。别看户部掌着俦钱、赋税、俸饷等事,六部中最捞得着钱的还得数工部,随便一个小工程,问国库要一大笔银子,实际花了多少鬼知道。朱向昌也是个贪多不怕胖的,打着国丈爷的名号派府上的人去地方经起了商。
    皇上的老丈人,正二品尚书大人,内阁辅臣。无论官商谁敢不给面子?
    这些年朱家明里暗里捞的银子数不清,也是时候让国丈爷吐一些出来了。
    第16章
    朱向昌坐在书房,怀里抱着不到两岁的孙子,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教孩子认字。
    “跟祖父念。天——”朱向昌握起小孙子的手,让孩子的小手指沿着纸上墨色的线条划过。
    小孩子吐字不清,总把“天”字念成“癫”字。
    “癫——”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认真读道,说完仰起头看向祖父,一副求表扬的可爱模样。
    朱向昌大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头:“跟你老子一样,傻乎乎的。”
    想当年朱向昌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虽未能位列一甲,但先帝爷曾当众夸过他才学卓卓。不知怎么的,他的儿女都不是读书做学问的料子,到了孙儿辈更不行。
    怀里的小孙子还可以说年纪小,看不准成。可他的外孙子,大兴二皇子冯忻,是个不开化的榆木脑袋,莫说读书认字,连道理也讲不通,匪里匪气的没有半点皇嗣的样子。
    朱向昌正想着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儿孙没有遗传到自己的聪慧,门外有仆从来回话。
    “老爷。有位宫里的姑姑求见。”
    “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姑?”朱向昌猜想定是女儿又需要银两打点宫里的人,差人来取银子的。皇后娘娘在宫里开销大得很,后宫那点子份例还不够她老人家买盒胭脂的。吃穿用度自不必说,在宫里你要使唤人为你尽心办事,没银子哪成?好在那些银子对寻常的富贵人家而言是巨款,对朱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仆从道:“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姑姑。现正在前厅坐着。”
    宁安宫的人?朱向昌不由得犯了嘀咕。他从没和万太后打过交道,这都入了夜,怎么忽然派了人来?
    “叫人好生伺候着,我马上过去。”朱向昌抱着孙子出了书房,将孩子交与仆从道:“把小公子送回二爷院里,挡着些风,着凉了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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