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然看着她:“有,需要长时间耐心的陪伴和引导,直到患者意识到自己可以接受和承受住那段回忆了。”
    宋柔停下脚步,声音低了下去:“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孩子宁愿忘记,也不愿意回想起来。那一定是很恐怖的事情,对吗?”
    顾修然停在宋柔身后,抬手掀开她的上衣领口。
    她白皙的后脖颈上是被谭维维抓出来的红痕,最深的一道破了皮,隐隐渗了点血出来。
    他在她伤口上吹了吹,柔声问道:“疼吗?”
    她感到他吹出来的温热的风,带着他身上白檀的气息,她缩了下脖子。
    “这能算什么疼。”
    比起那晚宋岚和陶维维所经历的令人无法想象出来的那些事,她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感到一双温热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后颈,又辗转了两下,然后撤离。
    一阵如电击一般的酥麻迅速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如同少年时期,他歪在教室座椅上,用手指戳着她的后背。
    “唾沫可以消毒。”他温声,“以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陶正则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等她身上的麻劲过去,他就转移了话题,像是刚才那一吻只是用来消毒的,单纯地不得了。
    宋柔忘了计较,被他带偏进了正题里:“如果幕后凶手是陶正则,那陶维维在这中间起到了什么作用,是陶正则利用陶维维给我姐下了什么套了吗?”
    顾修然轻轻摇了下头:“不会。”
    宋柔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陶正则看起来与他儿子并不亲密,没准真会用自己的孩子犯险。”
    顾修然看着宋柔:“错了,陶正则很爱陶维维。”
    宋柔抬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修然:“用眼睛看的。一个人是不是爱另一个人,言语和动作都可能撒谎,但眼神不会。还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和习惯。”
    “吃午饭的时候,外面风刚一起来,陶正则就去把窗关了。而这个动作正是我想做的,他先一步去做了。”
    爱一个人最极致的表现就是下意识。
    又一阵风吹来,顾修然停下来帮宋柔将外套拉链往上面拉了拉,生怕夹到她下巴上的肉,就用自己的手背垫着:他帮她拉好拉链,手却不肯放下下来了,手心翻了个面,拇指和食指的在她下巴上轻轻捏了捏。
    她微微低下头来,他轻轻用力,又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她睁大眼睛,正要说他。
    “我喜欢你今天的唇膏。”他目光从她唇上移不开了,“是草莓还是橘子味的?”
    宋柔脸红了一下,拍了拍顾修然捏着她下巴的手:“讲正事呢,你瞎撩什么。”
    顾修然将大拇指往上,轻轻蹭了蹭她的唇,赶在她第二波发作之前,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贱爪子。
    不知不觉走到了政法大学校门口。
    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白边眼镜的老师,那人抱着一本书,热情地冲顾修然笑了笑:“顾教授。”
    这张灿烂亲和的脸跟刚才一脸冷漠的陶正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谁都喜欢笑脸,宋柔当然也是,她对这位的老师印象就好多了。
    傅翰文打趣道:“这位是政法大学的校花还是顾教授的女朋友啊?”
    宋柔之前在政法大学卧底,当过那么几天的校花。有人认出来她,一点也不奇怪。
    她笑了笑,掏出警官证:“不是校花也不是什么女朋友,是市警察局的。下午傅教授有空吗,我们这边需要做个走访调查。”
    傅翰文也是教犯罪心理的,自然在重点调查人员名单里。
    傅翰文笑道:“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的办公室就在顾教授隔壁,下午三点之后我都在。”
    傅翰文走后,宋柔转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看。
    顾修然抬手挡在宋柔眼前:“好看吗?”
    宋柔拍开顾修然的手,诚实道:“好看。”
    傅翰文比顾修然大几岁,三十出头。与顾修然太过明艳张扬的长相不同,傅翰文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柔和型的样貌。
    他的眉毛是平和地没有眉峰的,唇角是微微扬起的,像是天生就带着笑。这样的人大多出生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他们无忧无虑,任何可能诱发变态的因子都近不了他们的身,不像陈麦文,不像叶坤。
    顾修然往前一步,垂眸看着宋柔:“我不许你看别的男人。”
    语气霸道又理所当然。
    他这个样子不像个护法,像个独断专权的帝王。
    公主殿下说道:“你让开。”
    顾修然勾唇笑了一下:“你确定?”
    宋柔转过身,一边往政法大学的大门里走,一边说道:“我的意思是,下回可以带何梦蕾来。”
    顾修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了,他唇角扬了扬,在秋天的季节里眼底漾着悠然的春风:“好主意。”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法医何梦蕾喜欢顾修然,满眼崇拜的那种喜欢。
    他原本以为她不甚在意这个。合着在这憋着坏主意呢。
    顾修然顿了一下:“不过很可惜,傅教授已经有心上人了。”
    宋柔颇为遗憾地啊了一声:“真可惜。”
    两人说这话,后面驶来了一辆蓝色大卡车。车厢边上卡着一根青菜叶子,那片叶子一半被压得法会**了,另一半还焕发着绿□□人的生机。
    后面的厢门没关,车子开过去的时候能看见里面半个车厢的菜。
    圆滚滚金灿灿的南瓜堆成了堆挤在边上,一筐筐青菜满得像是要溢出来,还带着泥的土豆装在红□□状的口袋里,几根大葱从车厢里探了出来,叶子被风刮得刷刷响。
    车厢左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衫,裤子膝盖上的洞不知道是破的还是就那种设计。鞋底沾了一层泥,像是刚从泥泞的地方走过。
    最惹眼的是她的头发,干巴巴的像稻草一样的头发上,趴着几缕挑染的宝蓝色。
    宋柔往前追了几步。
    车里的人似乎也看见她了,但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眼神也跟之前一样,又阴又冷,像是死了一样。
    大卡车拐进学校食堂后门停了下来。
    顾修然追上宋柔:“怎么了?”
    宋柔指了指从车上跳下来的女人:“我认识她,以前在二中门口的黑网吧里当网吧小妹。”
    她咬了下唇:“就是她坑了我姐,蛊惑我姐去打群架,借我姐的手杀人。”
    被捅伤的那个人就是魏连虎,命大没死。
    也是幸亏没死。
    那件事之后,宋柔代替宋岚坐牢,宋岚洗心革面考了警校。
    孙翘从车里搬出来一袋土豆抗在肩上,转头对政法大学食堂出来接应的人说道:“陆姐,我这是最后一次过来送货了,以后就不来了。”
    陆姐问道:“怎么了,不帮你婆婆一块干活了,要换工作?”
    孙翘朝狠狠地上吐了口唾沫:“狗屁婆婆。”
    说完用沾满淤泥的鞋子将那口唾沫碾了碾,像是踩碎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陆姐又问道:“你那婆婆……”
    孙翘瞪了那人一眼。
    陆姐改口:“上周魏阿姨来送货,听她说她儿子失踪快一个月了,找到了吗?”
    孙翘冷笑了一声:“找到不找到,关老娘屁事。他最好死在外头了才好。”
    她戾气太重,陆姐没再搭腔,帮着一块从车厢里将一筐筐蔬菜搬下来。
    宋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邵其峰打来的。
    “疯子,你人呢,下午还得排查,你快点啊。”
    邵其峰在电话里说道:“岚姐,接到赵队指示,排查工作先往后放。北峦二中后门下水道发现女性碎尸。”
    第26章
    宋柔挂了邵其峰的电话, 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顾修然扶住她, 她的手已经凉透了, 微微颤抖着。
    他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安抚她道:“别担心, 不会是宋岚。”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她忙不迭地附和道:“对, 你说的对。”
    自从宋岚失踪, 每次在市局听到发现尸体,她心底都是一颤,禁不住地手脚发凉。险些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顾修然下午一点钟的课请傅翰文帮忙代了一下, 开车陪宋柔去了北峦二中后门。
    下车前,宋柔吞了颗药, 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
    顾修然转头说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宋柔拉住他:“我也去。”
    顾修然转头, 看着眼前的女人柔弱却也坚韧的眼神, 点了下头。
    下水道周围被拉了黄色的警戒线,几个民警在边上守着。
    警戒线外面被外观的群众团团围住了。
    不断能听到讨论声。
    一个饭后散步的大妈说道:“我刚才看了一眼,可瘆人了, 眼珠子都爆出来了,那个肠子啊血啊流得到处都是, 跟杀猪似的。”
    另一个人说道:“可怜啊, 死都没有个全尸, 下辈子投胎都不好投。”
    宋柔和顾修然拨开人群,亮了下警官证,掀开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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