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肯定特别好奇,我先给你讲讲。”李定西把书页摊开,一本正经道:“说它们在地球会觉得冷,得穿八十个成年人分量的羽绒服。还有啊,它们要吃鳄鱼,得放养,还要给它们铲……”
    铲什么,铲屎!
    因为对声音敏感,路见星的电话拿得远还开的扩音,盛夜行全听进去了。
    “操,”盛夜行忍无可忍了,凑到电话边冷笑道:“李定西,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我靠,吓我一跳!老大你怎么也在旁边?”
    “开学了啊,开学了我就肯定在身边儿。”
    盛夜行咳嗽一声,才病好了的他嗓子都还是哑的,“叔叔阿姨把他送到动车站了,我来动车站接他。”
    “我也到动车站了,你怎么不来接我啊?”
    “你也不敢一个人回学校?”
    路见星耳朵红了,还是要争一口气:“我敢。”
    “你听听,人家星星儿说敢!”李定西不甘示弱地叫起来。
    “停,”盛夜行一声喝住他,“你多大了?你跟路见星争什么争。”
    “你别老拿路见星当小孩儿,他比我小不了几个月。明明就是你自己心眼儿长偏了,还说我欺负小孩儿!不公平!”李定西想闹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怎么新舍友才跟盛夜行住了几个月就关系好成这样了,那自己往哪儿搁啊。路见星如果肯跟自己玩儿那还好,但关键是路见星不爱理人,和除了盛夜行之外的人沟通简直堪称困难。就算是同龄的男生,再沉默也玩儿不到一起去。
    李定西一想到这儿,就有点郁闷。
    本来想钻空子和路见星搞好一下关系,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收假,盛夜行倒好,直接奔动车站接人去了。
    李定西沉默了几秒,决定询问一下:“老大,你是打算和路见星在外边儿住一宿,明天再回学校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因为今天挺累了。”盛夜行买了瓶水蜜桃饮料,拧开递给路见星喝,边放钱边用肩夹着手机,“但是……我考虑到他对酒店环境不太熟悉,他会受不了,就算了。我先带他回宿舍,我把宿舍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就睡宿舍了。你多久回来?”
    “我今晚吧。”等你收拾完!
    “明早?成,明早回来吧。”
    盛夜行睁眼说瞎话,把手机挪开耳边一点点,再对着路见星说:“李定西明天早上回来,你今晚跟我回宿舍住。”
    路见星一听两个人又要单独相处了,耳朵热热的,不过还是点头应下来:“嗯。”
    电话那头的李定西:“……”
    “怎么了?说话。”看路见星答应了,盛夜行心情好得吹了声口哨,“你不说话我挂了。”
    李定西委屈地说:“挂吧,我也想挂了。”
    盛夜行没忍住笑出来,“那你挂吧。”
    “我挂吧……老大,”悲痛地吞了口唾沫,李定西说,“明早见啊。”
    “嗯,明早见。”盛夜行也扣了电话。
    吃过晚饭折腾回宿舍,时间已经差不多九点了,收拾收拾差不多明天下午去报道。
    看路见星乖乖地蹲下来放行李,盛夜行忽然就想起之前路见星来的第一天,也是这样不吵不闹的,自己捣鼓自己的东西,怎么就跟李定西能干上?
    得出结论:李定西欠揍。
    盛夜行无所谓地笑笑,把药盒子拿出来开始研究医生开的平片。
    他按医嘱掰了几颗放在桌面摊开的纸巾上,起身拿水杯去接一点温水。
    路见星刚把衣服挂好。
    他看盛夜行拿药出来,心里好奇,伸手去摸了几下,没摸几下就想吃。他总感觉盛夜行试了什么,自己就特想也去试一下。
    他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同步的。
    起床要、睡觉要、吃饭要、上学要、吃药也要!
    “别动,我的药是我吃的,你不用吃药。”盛夜行端着杯子赶紧过来,想要去拿路见星捏在手里的药片。
    “我吃。”路见星说。
    盛夜行皱眉道:“不行。”
    路见星没说话,攥着药蹲下来,也皱眉了,掐住自己的手就张口咬下去!
    他咬得特别不给自己留面子,那劲道像真的要把表皮都撕开。
    “操……你又突然开始咬自己干什么?”
    看他手腕子都快被咬瘀血了,盛夜行赶紧抓住他,“胃反酸?头晕?不舒服了?”
    路见星摇头。
    他就是烦!他像突然不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了。
    盛夜行给他解释:“我吃的那种平片是药。”
    “要吃。”
    “开学第一天你别跟我闹……”
    不知道为什么,路见星的声音也变得锐利起来:“要吃!”
    “你不能吃,”盛夜行突然像被戳到某个点,直接怒道:“我让你别跟我闹!”
    “……!”路见星呼吸急促起来,抓住床杆像不放手了。
    “手,手放开。”喘气的不止盛夜行一个,他眼睛又快他妈气红了,“床杆上有铁刺,容易割破手。”
    路见星听懂了,眼神躲闪地朝盛夜行这边瞟,但就是不放开。
    “我让……”话说一半,盛夜行想起他听唐寒说的“少命令”,使着改了一下语气:“能不能试着把手放开?”
    像听明白了还要对着干,路见星非要把手往上摸,非要试试有没有刺能扎手,站起来就还要往上蹭。
    胡乱地摸了没两下,他一声闷哼,再把手松开一屁股坐地上,掌心摊开已经有血了。
    盛夜行顿时像脑仁里放了炸`药。
    他“嚯”一声站起来,靠在床梯边顺着杆子往下蹲,最后也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路见星!”
    他低吼一声,先是薅了把自己的头发,再把路见星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抓过来,逼着对方把手掌心摊开,强压着怒意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刚刚明明知道不能继续摸了,你他妈非要把手弄上去,又全是血,疼一下舒服了吗?疼一下你爽飞了是不是?!”
    感觉自己被吼得莫名其妙,路见星愣道:“是!”
    “你还学会气人了,我……”盛夜行烦躁到想扇自己耳光。
    “你是不是上次看到我在卫生间自`残你有阴影了?你觉得我爽了,你就可以也伤害自己?”盛夜行站起来,一脚踹到床梯上,“这是铁!生锈的铁!你是不是不知道扎着你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后果有多严重!”
    “……”不是有阴影。
    “路见星,”盛夜行看他疼傻了似的立在那儿,伸手去抓人,“手拿过来我看看。”
    算了,单方面吵架。
    没意思。
    沉默几秒,盛夜行选择了闭嘴。
    “我……”路见星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急着把手往脸上一抹。
    盛夜行急道:“你别往脸上……”操。
    他不抹还好,这一抹,半边脸上都有了血痕。
    这场景完全和盛夜行那夜的梦重合了。
    盛夜行还记得,在梦里路见星问他能不能牵手。
    看着路见星白净脸上突兀的血痕,盛夜行忽然有点儿挫败。
    他一下又不气了。
    像每次发完脾气一样,盛夜行默默地站起身,把自己踹翻的凳子扶起来,又把拿来捆床梯的泡沫软条摆正好,朝路见星招招手:“过来,我给你弄一下伤口。”
    盛夜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路见星犯浑都是在晚上,也不太懂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舔一下药片。
    等他推拒着把路见星摁上桌子,盛夜行才发现路见星的眼神里又隐约含着委屈。
    路见星像头鹿似的瞪个眼睛,单手攀在自己肩上,把受伤的掌心摊开了。明明就是快成年的大男孩儿了,干什么都还跟小孩子一样没有太多准数,说幼稚又不是,乖的时候又特别听话。盛夜行越来越了解他,就越来越陷进去。
    “哎,我他妈真的是……”长叹一声,盛夜行又被自己气得想抽人了。
    对上路见星发问的眼神,盛夜行厚着脸皮继续说:“……拿你没办法。”
    无所谓,反正他脸皮儿也不薄。
    从抽屉里的常用医药箱内拿出碘伏和棉签,盛夜行边上药边说:“下次你再不听话,再非要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就采取强制措施。比如……”
    路见星都受伤了心情还挺好,接嘴道:“比如!”
    “在外边儿怎么没发现你接话挺利索?”盛夜行笑笑,“比如把你捆了扔床上面壁思过去。”
    就这样啊?
    路见星还以为自己得挨顿打,伸手比划:“一个。”
    “嗯,就这一个。其他的……我不忍心。”仗着路见星不太听得懂意思,盛夜行说些暧昧话是毫无顾忌的。脸皮厚了什么都敢说。
    路见星也翘着嘴角笑。
    药上好之后,盛夜行站起身来收药箱,没想到路见星直接伸出双臂来抱住了自己的腰。
    小时候,妈妈曾经有一段时间养成过一个习惯,在每一次告诉自己“爸爸妈妈爱你”之后,就会抱自己一下。
    久而久之,路见星潜意识里能意识到“拥抱”这个动作是伴随着爱的。
    他还把脸埋在盛夜行小腹的位置,笑了一声。
    为了表达自己的开心。
    可是盛夜行石化了:“……”
    路见星感觉到对方的僵硬,想告诉他理由,但是并没有说,反倒是把电脑拿过来,费了一会儿时间才说:“你去,洗澡。我打字。”
    “有话想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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