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去明叔的保卫室拿一下医药箱!你也不知道处理,都特么肿起来了……”展飞跳下花坛,边走边回头说,“没事儿往地上砸什么,你拳头硬还是地硬?”
    “拳头硬。”
    说完,盛夜行把刚才摔到空地上没喝完的饮料瓶捡起来,晃荡几下其中的液体。
    他盯着瓶里的深褐色液体看了好一会儿,拧开瓶盖将其一口干了。
    喝完饮料,他的目光锁定垃圾桶,将手臂抬起来稍稍用力一抛。
    盛夜行小声在心里配音:咻——
    “哐——!”
    球进了!
    饮料瓶稳稳砸进不远处的深蓝色垃圾回收桶,瓶身撞击桶身,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哪个小屁……”明叔骂着从保卫室伸出头来看一眼,见是盛夜行,收了后半截儿话。
    “明叔,早。”
    盛夜行靠在花坛边站好,用指尖夹住烟盒,笑着打招呼。
    明叔回望他,点头示意:“噢,小盛早啊。”
    “瓶子没扔外边儿。”盛夜行朝他抬抬头,“早餐放您桌上了,多谢您昨晚帮我找人。”
    他的“帮我”两个字说得重,明叔也没多在意,看了眼桌上早餐,朝盛夜行回了句“谢谢”。
    等展飞抱着医药箱出来,路见星和李定西也从楼上下来了。
    李定西满面愁容地“路过”盛夜行身边,小声道:“我靠,老大,我路哥下个楼梯老费劲儿了。”
    盛夜行没说话,正蹲在地上让展飞给他将伤口消毒。
    展飞是个细心的,但是还是没稳住手抖了一下,浇了点儿酒精在盛夜行手上的伤口内。
    “嘶……”盛夜行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不是还记恨我……”
    “我操,对不住,大哥,”展飞赶紧又拿纱布去擦,“重新来,重新来。”
    在旁边看戏的李定西简直无法直视了,“别弄进伤口了,你拿棉签粘点儿给他蹭一下边缘……”
    李定西是经常给盛夜行处理伤口的,他也知道该怎么弄,边看边指挥:“嗳,对,就是这样,对对对,你沿着边儿上给他抹……轻点儿轻点儿!”
    盛夜行早都被弄得眼闭眉头皱的,“展飞你行不行,不行换李定西来。”
    展飞说:“行,谁说我不行了,男人不能说不行。”
    “放你的兔子屁,上回搁顾群山家里看毛`片儿,谁没几分钟就跑浴室去了的?”李定西敲他脑袋一下。
    “反正不是我。”展飞答。
    “你意思是是我?”李定西反问。
    被吵得脑仁子疼,盛夜行低笑道:“你们课外活动挺丰富啊。”
    “还行。”展飞还是埋头拿棉签擦创口,往盛夜行身边挪了点儿。
    远处,路见星正站在宿舍楼门口的树下,用手去抠树干上快要枯落的树皮。
    他从一下楼就注意到了。
    收回目光,路见星只接收到两个信息:盛夜行受伤了、有其他人靠近盛夜行。
    心里……有点儿难受。像被打了一拳,再浇点儿酸酸的调味料。
    得回去。
    “哎!”李定西才递完绷带,回头朝楼道口看了一眼:“路见星!你干嘛去啊!”
    路见星正往回走,看样子是要回宿舍。
    刚走了没两阶的路见星顿下脚步,懵着回头,好一会儿才答:“回去一下。”
    “哦……”李定西挥挥手,作了个“上去”的手势,“快去吧!”
    李定西搓搓手,回头道:“大概是拿丢东西了吧……老大你是不知道,今天你不在,路见星早上起来收东西都收了半把个小时,问他落什么东西没有,他倒是乖得很,说没有,现在还不是落了?”
    “对他得有耐心。”盛夜行说。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纱布绷带包成粽子的拳头,皱眉道:“操,我真的要这么去上学?”
    纱布用了两三片也就算了,绷带还缠得东一下西一下,全黏糊在一块儿。
    盛夜行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在疯狂地出汗。
    “……”展飞快速转移话题:“他怎么又上楼了?”
    “都快早自习了,”才吃完饭的冬夏甩着散开的球鞋走过来,“哎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就必须盛夜行去啊?”
    展飞也说不清楚自己这股气哪儿来的,他就是有点儿为兄弟抱不平,凭什么什么事儿都要盛夜行担着,皱眉道:“我上去看看。”
    “要不你们先走,”盛夜行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来得及的。”
    “但是……”
    “他说了‘上去一下’就是‘一下’,会下来的。我等他。”盛夜行找了块儿亮面砖墙靠好。
    “你不像等他的,”李定西嘴角抽抽,“你像堵他的。”
    盛夜行:“……”
    他咳嗽了一声,眼神不自然地往四周瞟瞟,把校服立领的拉链往下拉了点,将领口翻好。
    把烟盒都揣进了校服衣兜的最深处,盛夜行勾勾唇角,问:“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好学生一点?”
    “我来说……”才跑下楼吃完饭的顾群山顺着人挤过来,竖起大拇指:“老大你这个寸头就他妈很有杀气……像那种小学门口堵小学生要保护费的,还不收零钱!”
    “只收整的。”展飞说。
    “山,你也太精辟了。”李定西为顾群山点赞。
    跟着挤来的冬夏也说:“还有你这双眼睛,戾气太重了,得戴个眼镜装斯文。”
    盛夜行冷笑道:“什么眼镜,墨镜?”
    “那不是更……”冬夏住了嘴,小声道:“大哥,我说的是近视镜。”
    “行了,你们先走。”盛夜行头都被说痛了。
    盛夜行一挥手,人全散了。
    众人一走,盛夜行又等了几分钟,等得急了。
    他掏手机给舅妈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番今天妹妹的情况,听到妹妹还是照常上下学之后,他长总算放了心。
    盛开还小,挺多话表达不太清楚,还是得等下次见面再说。
    盛夜行掐着手机日历表琢磨一会儿,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就回家再看看。
    等路见星下来之后,盛夜行发现他眼下的颜色是蓝的。
    水笔的痕迹还没干,明显是才点上的。
    又凑近一些看,盛夜行看得出来那片皮肤微微发红。
    难道刚才是红色的点儿?
    怎么给画成蓝的了,哪里不开心?
    盛夜行也没多问,领着他一路出了男生宿舍区,往马路上走。
    路过一处小巷口,路见星不但没有跟上脚步,还朝后退了一下。
    盛夜行一靠过去,路见星就挨着盛夜行走,靠得十分地近。
    这是怎么了?
    感觉出他的不对劲,盛夜行直接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低声问道:“昨天在这里,迷路了对吗?”
    路见星点头,“嗯。”
    “我带你走,”盛夜行看着他的眼,安慰道:“不要怕。”
    路见星试着朝前走几步,把盛夜行的校服袖子捏得好紧,他总是想到昨天自己在这里的无助与崩溃,难受得后脑勺都在隐隐发痛。
    盛夜行边走边回忆。
    书上说,需要一些新鲜的、没经历过的事情和快乐来掩盖他的紧张,道理和“影像记忆”同理,他们那些不好的注意力需要被身边的人有目的性地转移。
    于是盛夜行找了巷道里某个有大树遮挡的隐蔽之地。
    他先是站定了脚步,面朝路见星,哄劝似的说:“你环住我的脖子。”
    “……”
    路见星没动,盯着盛夜行的“粽子手”。
    看出来他的担心,盛夜行说:“没事。”
    路见星还是不动。
    盛夜行干脆上了手,把路见星的胳膊搭上自己的双肩。校服衣料太滑,盛夜行抱了两次都没抱动,路见星却很耐心,像个玩具似的任由他捣鼓。
    几分钟后,盛夜行把路见星抱起来转了圈儿。
    路见星先是一惊,随后,注意力全被眼前不断变幻的景象吸引了。没几秒他觉得晕,索性把头埋入盛夜行的肩胛处,像缩进属于自己的蚌壳。
    空中失重的感觉很爽,像是胆子也跟着变大一点。
    一圈,两圈,三圈……
    直到被放下,路见星都还记得盛夜行脖颈处的味道,闻起来犹如置身碧海蓝天,不知道是什么香。
    盛夜行看他不说话,找话问道:“好玩儿吗?”
    “……”路见星眼神清冽,弯了弯唇角,紧盯着盛夜行。
    盛夜行深呼吸。
    他只觉得路见星眼角下的蓝色扎得他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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