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把火关了,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做这种事,于是嘀咕起来,自我挽尊:“嘁,吃了饭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喝了酒呢。反正这碗粥也不是给你留的。”
    边某人琢磨着,得把这碗粥扔掉。
    否则也太不符合他高冷的人设和风格了。
    只是一转头,却望见另一边老房子楼上的灯光,迟迟没有亮起。
    程白拿钥匙开了门,经过那狭窄的院子,开了楼下灯,就能看见前面通往楼上的陈旧的木楼梯。
    上头黑漆漆一片。
    安静极了。
    可恍惚间却好像能听见那小小的客厅里传来留声机悠扬的乐声,好像有人在说话,埋怨着她回来得太晚。
    手里捏着的钥匙冰冷。
    程白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它们一会儿,又向这木楼梯投去一眼。
    她这么早回来干什么呢……
    今晚也未必能睡得着。
    目光一阵流转,程白想起了方才边斜的话,在这楼梯下站了有小半分钟,终于还是回头向门外走去。
    出门。
    经过岔路口。
    隔壁洋房别墅门口也亮着灯。
    她直接就按响了门铃。
    “叮咚”一声响过。
    几乎同时,别墅里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好像是正在干什么,突然被这门铃声吓住了,打翻了什么东西。
    伴随而起的还有一声惨嚎。
    “烫烫烫死我了!谁呀这大晚上叫魂啊!”
    程白站在他门外,听见这声音一下就笑出声来,拉长了声音向里面道:“我。”
    别墅里立刻安静。
    半分钟之后,边大作家强作镇定,一只手背在自己身后,给程白开开了门。
    “程律啊。不好意思,我刚……”
    程白知道他什么德性,都懒得听他解释,直接道:“晚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出去喝粥吧。”
    边斜顿时露出一个奇异的神情,张嘴想要回答。
    程白抄着手,一扬眉,又补了一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吃过了也一起去吧。”
    第85章 蝇王
    真是好霸道好不讲道理。
    律师了不起, 当律师就能为所欲为吗?
    真是……
    边斜微微抬了自己下颌,特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刚才问你你说自己吃了,现在又想约我出去喝粥, 程律这也太善变了吧?我是一个有尊严有主见的人,怎么能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呢?”
    大作家这副架势……
    程白盯着他看了有三秒,十分上道地道:“所以?”
    边斜得意:“我家有粥, 不用出门。”
    “……”
    果然, 这货当时问那一句就是想找她来喝粥啊,程白怔然了片刻, 摇头失笑。
    可笑完一低眉, 眼底又划过些别的东西。
    寒冬冷夜一碗热粥。
    电视里放着《暗杀者》的大结局, 姜明怀很敢写, 竟然写了个悲剧;沙发上坐着边斜和程白两个人, 一面喝粥一面看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往常因为安静而显得冷寂的客厅, 难得多了几分人气儿。
    “你这人还挺长情的, 自打第一次带你去吃过这家的粥之后,你这都吃过几次了, 不腻吗?”
    “程律吃腻了?”
    “有点。”
    “花心大萝卜!我跟你可不一样, 我这人,专情且长情。哎, 《暗杀者》这结局还挺加分的,就要这么死不了还活着受罪最深刻。哈哈,明天早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律所看见活的姜编剧……”
    “我怎么听着你这么幸灾乐祸?”
    “我是人品那么低劣的人吗, 怎么能说是幸灾乐祸呢?程律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这叫喜大普奔!”
    “啊?”
    “欣喜若狂,皆大欢喜,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
    有些人特招人恨果然是有特招人恨的理由的。
    喝完了粥,程白坐沙发这头看着《暗杀者》最后收尾的几段剧情,一转过眼来就看见边斜在折腾之前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一管烫伤膏。
    他比较倒霉,伤的是右手。
    烫伤膏找出来后就想拧开,可右手手指疼,拧不开;左手去拧的话,右手又拿不住管状的烫伤膏,没有着力点。
    半天都没折腾出个结果。
    “给我吧。”
    程白看不下去了,想起这位大作家吃饭除了靠脑子还靠这双手,到底金贵,又想起好像人还是因为自己按门铃吓得烫着的,终究发了善心,把烫伤膏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轻松拧开。
    “手过来。”
    边斜突然就有点受宠若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瞧见程白一挑眉,似乎对他这反应有点意见,他才猛地一激灵,连忙把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谢谢程律!”
    因为是去揭那盖子的时候烫着的,红的都是指腹,还被冒出来的水蒸气给冲着了。
    刚开始不觉得,越往后越觉得疼。
    程白以前也不是没烫伤过,约略知道一些,看了他一眼,便从管中挤出一点烫伤膏来,拿棉签一点一点慢慢地涂了。
    因为要看《暗杀者》,所以客厅里的灯光调得不算太亮,她给他涂药时半低着头,脸侧微卷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浓长的眼睫轻轻搭着,浑然褪去了属于大律师的近乎冷酷的淡漠。
    感觉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但边斜轻而易举能察觉到,今晚的程白,跟以前是不大一样的。
    否则,不至于在先才回答他吃过了之后,又折转来按他门铃,找他一起去吃夜宵。
    他平时写字敲键盘的手指,很是修长,是那种让人看一眼会想起钢琴琴键的漂亮。
    被烫伤之后,有些发红。
    烫伤膏是凉凉的,涂上去之后很快就将那烧灼的痛感压下去不少,于是另外一些在痛感之外的微妙感觉,就随着他浮动的心思悄然跳跃出来。
    程白帮他涂得差不多了,稍稍往后一退,一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边斜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把视线转开了。
    要不转开她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转开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视线一转,就落到了对方那忽然涌动了一下的清晰的喉结上。
    夜已经很深了。
    程白一下笑出来:“大作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边斜挺直了脊背,强作镇定:“想什么不重要,我又没有做,‘论迹不论心’的好吗?亏你还是学法的。”
    哈。
    这还跟她讲上道理了。
    程白没了脾气:“又没说要对你怎样,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懂的。”
    性冲动嘛。
    深夜男女,在所难免。
    更何况这货早头回在她面前喝醉时,就已经吐过真言了。
    程白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也觉得自己对这人有点意思,但还没达到一定要怎么的程度,无可无不可,所以这话题也就是淡淡地揭了过去,没让边斜难堪,也避免了真发生点什么的可能。
    边斜则定定地注视了她很久,似乎是想琢磨清楚她这一刻的神态里到底藏着点什么,目光深了许多。
    手收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也跟着笑出声来,道:“程律跟别人真的很不一样。”
    程白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烫伤膏也盖好重新放回去:“不就是不一样,所以你才喜欢我吗?”
    他那一堆卡还在她手里呢。
    边斜不知道她考虑得怎么样了,但也不问。
    这一刻客厅里的气氛实在太好,是一种说清晰不清晰说模糊又不模糊的暧昧,让他十分自然地坦诚起来。
    边斜望着她,异常坦诚地道:“所以,我在想,怎样才能让程律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上我。”
    程白弯了唇:“我对你也有好奇的。”
    边斜顿时一扬眉。
    程白平静地看着他:“有钱有闲,人情通透,脾气不错,对这样的一个人影响最大的那本书,竟然是《蝇王》。”
    作者有话要说:
    黄渤电影《一出好戏》基本就是从《蝇王》衍生出的东西,不过书本身毫无阅读快感,没什么看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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