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在十二个丫鬟面前各自停留了一弹指的工夫,然后冷漠地开口:“一个都不要。”
    姜嬷嬷挤出来的笑容也僵在脸上,她还是不死心,魏宁这才看了多久,十二个人,他花在这些人身上的时间半盏茶都没有。
    “世子爷,您再看看。”
    魏宁随便点了一个人:“你出来。”
    那姑娘杏眸桃腮,面若银盘,腰肢纤细,生得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白荷,被魏宁点到,她先前一步,雪白的面颊染上粉色,像一朵初春盛开的桃花。
    魏宁又道:“抬起头来,看着本世子。”
    对方便顺从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眸水波荡漾,脉脉含情。
    魏宁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如冬日冷风,寒冰刺骨。
    只是眼神冷还好,偏生魏宁还丝毫不掩饰周身煞气,整个人如同一把沾满鲜血的利剑,锋利的剑尖直指敌首咽喉。
    被人用这样压迫性十足且略带厌恶的眼神看着,姑娘脸上的羞意如潮水般褪去,两条细腿都在打颤,贝齿也控制不住得咬得咯咯作响。
    其他剩下的姑娘本来还有点幸灾乐祸,被这气氛感染,看魏宁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惧怕。
    她们本来以为魏世子是谦谦君子,可现在看来,倒像是嗜血修罗。
    魏宁收敛了周身气息:“我院子里不需要这样连我看两眼都熬不过去的废物,嬷嬷觉得呢。”
    对待柔弱的姑娘,又不是对待犯人,这些女子是她选来给魏宁当通房的,又不是上阵杀敌的!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着人家哪个正常姑娘能受得住!
    姜嬷嬷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想起方才的场景,小主子其实不大,但那种感觉,比当初从战场归来的荣国公还有魏宁的父亲还吓人。
    “世子说的是,是老奴老糊涂了,选的人不合适。”
    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明着说这是老夫人想让你快点开枝散叶,你得把这些丫头都给收下。
    老夫人都要纵着孙子呢,她一把老骨头了,可不想被打断腿。
    “嬷嬷知道就好,男女有别,以后嬷嬷还是少到本世子的院子里来吧。”
    姜嬷嬷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她孙子儿子都生了,还男女有别,魏宁这是在敲打她不要多管闲事了。
    她灰溜溜地带着那些美人出去,还没等她走出院门,魏宁便训斥起了院内的小厮:“今儿个院子里守着的人,扣三个月月银,以后不相干的人不要放进院子里来,若再有下次……”
    魏宁还没有说出惩罚,小厮就忙道:“绝不会有下次。”
    训过了小厮,魏宁又进了院子,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姜嬷嬷僵硬的步子才重新迈开来。
    姜嬷嬷把那些年轻姑娘随便安置了,便急匆匆地去见了王氏。
    王氏在塌上躺着,见到姜嬷嬷进来,眼睛都亮了几分,立马直起身来:“事情怎么样?”
    后者摇摇头:“小姐,世子爷一个也没看上。”
    王氏又兴致索然地躺回去,唉声叹气:“怎么会一个没看上,是不是你找的不好?”
    明明人也是王氏先前看过了的时候还夸这些姑娘长得好,但姜嬷嬷又不能指责主子。
    “我看世子爷是无心儿女情长。”
    她绘声绘色地魏宁的举动描述了一遍,还着重夸赞了魏宁的风姿神武:“当时世子爷那样子,连老奴都吓着了,双腿都发软,别说那些小姑娘了。”
    “难不成要我给他寻个虎门将女?”
    王氏总觉得那些姑娘太粗鄙了,再说了,魏宁文武双全,不够有才的肯定看不上。
    姜嬷嬷也不敢肯定,只斟酌着说“”“瞧世子的意思,他应当可能是喜欢厉害些的。”
    王氏沉吟道:“容我再想想。”
    可惜的是王氏也没机会多想想,因为有丫鬟急匆匆来报信:“钦差来府上可,说是带了陛下的圣谕。”
    皇帝怎么突然派钦差过来,王氏也顾不得愁魏宁婚事了,立马在姜嬷嬷的服侍下穿上厚实的冬衣,由侍女搀扶着赶去接旨。
    除了卧病在床的荣国公,这府上的正儿八经的主子都到了,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因了魏宁受皇帝重用,传旨的苏公公显得很客气。
    他见魏宁双膝一弯,忙上前道:“陛下说了,这旨,魏大人可以站着接。”
    魏宁深受皇帝重视,竟到如此地步,王氏脸上露出喜色,跪在地上的魏平和他的庶母李氏则是神情微妙。
    魏宁能够把荣国公府撑起来,他们也跟着沾光,受重视。但他魏平明明是魏宁的长辈,明明他那短命的嫡兄早死了,世子之位却还是落到侄子魏宁身上。
    魏平自然意难平,更别提,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文官,比起魏宁来说,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荣国公世子魏宁,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过弱冠之年。”
    魏平好歹也是个官员,一听这些话,便知道是皇帝赐婚。皇帝这么看重魏宁,指不定赐下哪家贵女,又给添自己这便宜侄子添了助力。
    魏平的神情有几分狰狞,他深深地低下头来,掩饰住自己心中不满愤懑。
    然而下一刻,宣读圣旨的苏公公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今有宣义郎徐郴之子徐元嘉,人品贵重,仪表堂堂,故朕下旨钦定为荣国公世子夫人,择吉日,钦此!”
    苏公公笑道:“大喜之事,仆射大人接旨吧。”
    为了给魏宁抬面子,徐元嘉还从庶子变成了记挂在徐郴夫人的名下,即便挂名,如今也是嫡子了。
    “谢圣上。”魏宁双手接过圣旨,又吩咐下人,给传着的苏公公送上报喜的辛苦费。
    不过这喜,对王氏来说是噩耗,对魏平这一房来说,才是天大的喜事。
    要不是自己的嫡母还在,魏平都想敲锣打鼓庆贺了。
    他还以为魏宁能娶个什么贵女,结果居然是个七品小官的儿子。
    男妻,这不是给魏宁羞辱嘛,看来皇帝心中,自己便宜侄子的份量也没有多重。
    心中高兴,他还要刺激一下王氏:“母亲,您看,陛下这般看重子规,这婚事,咱们是不是得尽早准备。”
    他看着王氏那张铁青的脸,又道:“毕竟子规的父母都不在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应该多关照他一些。”
    王氏本来快晕过去了,被这庶子一激,反倒有了精神气,她瞥了眼一旁的李氏:“罢了吧,子规的婚事自有我来操办,有那个心思,你还是多管管自己的后院。免得又出现丫鬟心大爬床的丑事来。”
    两母子的脸色登时变的很难看,李氏的出身低,魏平也一直都是庶子,这件事永远都是他们两个心里的一根刺。
    平常王氏懒得同他们计较,不代表她就是可以随便任人欺负。
    “冤家!你这冤家,按徐元嘉当这么好,叫你如此鬼迷心窍!你当陛下赐婚是什么,御赐的婚事,那是能随便找个借口和离的吗?!”
    王氏气得七仰八叉,她挥舞双拳,捶打着魏宁的背部,恨自己的孙子鬼迷心窍,竟然要娶个男妻,她这边还犹犹豫豫的怕孙子生气,结果对方倒好,直接求来了个赐婚。
    魏宁也不躲,受了不痛不痒的击打:“祖母莫气了,是孙儿不孝。”
    嘴上认错,死不悔改,说的便是他了。
    等王氏冷静下来,魏宁又道:“那孙儿的婚事?”
    “帮,我来操办!”她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帖帖的,决不能让任何人看魏宁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魏宁: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一个都不要
    下章大婚啦
    第9章
    魏宁这边接了圣旨,徐元嘉那边也接了一道内容差不多的。
    原本王氏实在不看孙儿娶男妻,想拖久一些,但魏宁又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自然是越早越好,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
    王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迟早都要结,晚成婚不如早成婚,免得徐元嘉那边生出什么事端,夜长梦多,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心一意地为嫡亲孙儿操办起婚事来。
    荣国公府的世子要娶个男人为妻,还是御赐的婚事,这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整个上流圈子。
    起初同魏宁有仇的人幸灾乐祸了一阵,还以为当今圣上终于厌倦了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右仆射,结果立马又有传言从宫里传出来。
    这婚事不是陛下心血来潮乱点鸳鸯谱,而是魏宁自个去求的。
    这种说法听起来实在荒谬,若是魏宁和喜欢的男子身份相当,家中阻力过大,求皇帝赐婚倒还有几分可能,那从未听闻的徐元嘉,只不过是七品小官的挂名庶子,而徐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族,何必把人摆在男妻的位置。
    府上魏平也是不信的,他盼着魏宁失宠,可若是真像传言说的那样,皇帝依然宠爱魏宁,那这国公府世子的位子,便落不到他这一房来。
    他惦念了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也是知道世子的更替不只是家中老父做主,除非魏宁犯下天大的错误,或者是遭了皇帝厌弃。
    魏平在朝中观察了许久,又托了这些年结交的人脉打听流言的真假,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桩婚事真的是魏宁自个求下来的。
    他心情大起大落,竟是生了场大病,连着几日都卧床不起。
    王氏安排了姜嬷嬷去看了情况,给庶子送了些药材,再多的心思,是不肯花的。
    魏平的心思,她多少也能揣摩出些,对这个庶子便越发厌恶,确定对方只是身体有恙,并非生命垂危,她就放心下来。
    虽然魏宁不需要替作为庶子的二叔守孝,可大婚的日子,要是魏平赶在这个时候死了,也是怪不吉利的。
    王氏着急,想早些把婚事办下来,可她又遇到了难题:徐元嘉到底是个男子,不能真当女人,这在礼仪上,总不能完全按照男女之间的婚事来办。
    魏宁看祖母面露愁容,稍微旁敲侧击,便知道王氏在忧心什么,他一面感慨祖母的用心,把内心中那抹淡淡的内疚抹去,然后取来一本手写的册子。
    “这东西,我想祖母应该能够用得上。”
    王氏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看,册子里清俊字迹抄写的是关于男妻婚事的礼法,抄录的是哪部礼法的内容,书的名字,著作者姓甚名谁,摘录的内容在书页的第几页第几行,全部标记的清清楚楚。
    小册子大概有三十余页,每一行都十分整齐,看着让人赏心悦目,也解了王氏的燃眉之急。
    “这册子是哪来的?”
    抄录着礼法的字迹十分整齐内敛,收笔处又带着几分锋利,隐隐可窥见写字之人藏起来的野心。
    册子用的上好的松烟墨,味道还十分浓郁,字迹也很新,应当是才抄录不久的。
    魏宁道;“我若说是自己抄录的,祖母可信”
    王氏瞪了孙子一眼;:“我又不是瞎子,字是不是你写的,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能看不出来?就你那手字,比起这个来,差得多了。”
    字如其人,魏宁行文较少年时期收敛许多,但依旧张扬,特别是兴致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写出来的东西,本人都要辨认好一会,她手里这册子,字的风骨不说,论整洁干净,那是比魏宁强太多了。
    魏宁含笑道:“祖母过誉了。”
    王氏叹了口气,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个闷罐子,儿媳又多愁善感多了头,但也是大家闺秀,怎么生出来个孙子,就这么厚脸皮。
    “我没有夸奖你。”
    魏宁仍旧笑眯眯:“这册子是徐府送来的,祖母若是喜欢,待徐郎入了荣国公府,让他为您作画题字便是。夫妻本身一提,祖母夸元嘉,自然也是夸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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