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父亲算是将她彻底抽离出林氏家族之外了,为着这份属于joe的东西,她成为了寰亚的弃子。早有预感会有这天,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父亲甚至连过问一声她都不曾,直接宣布她被从寰亚剪除,所有行为与寰亚无关。
    等同于向世人证实了她的“罪名”!从此但凡她走到人前,就会贴上“商业间谍”的标签,还是用得不入流的手段。
    说起来很可悲,那扎她最深的一刀不是造谣的人,而是出自于自己的父亲。
    感觉心底生了把磨钝了的刀,一下一下搓着,那种疼是间歇性的,最初很疼,慢慢就麻木了。目光聚焦时,陡然发现那边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眼神里全无困意,一片清明之外幽静而乌沉。
    原本以为他是来等她上楼的,可出了公司门就被他环着肩膀下了电梯,说要出去外面吃。
    心头异样掠转,出去……
    事实上是她多虑了,又不是明星,哪里会有人真的认出她来。更何况关于她的事只是财经板块里的新闻,除了生意圈子内的人,外围民众根本只当茶余饭后的八卦在听,即便从面前走过,也不会认出她是谁。
    joe带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饭店,并不在闹市区,门口装潢看着古色古香,却雷人的缠了粉色的绸带,一块门匾高挂在头顶——暗恋桃花源。
    走进店内,环目四下,金色的廊柱,古色的宫灯,每隔几米就种了一棵桃树。仔细分辨了下,桃树是真的桃树,桃花也是真的桃花,只是不知道是如何让它反季节开出花来的。
    看这景象倒确实是桃花源。
    座位都属于雅座类型的,以纱帘隔起来,似乎客人并不多,倒也显得清静。
    joe点菜时林妙没注意,但等菜上了一桌后她目瞪口呆地问:“你还有客人要来吗?”但见他云淡风轻地回:“没有,就我和你。”
    “那你当喂猪啊,要吃这一桌子的菜?”
    joe牵动嘴角而笑,“这些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第一次来就都尝尝鲜,免得辜负了它的盛名。”她讶异地挑眉:“盛名?这家店很出名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吴城还没有,在魔都很有名,据说排队排两小时都难拿到号。”
    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感兴趣起来,筷子落下尝了一口剁椒鱼头,辣味在嘴里成了鲜。渐渐她的筷如雨点了,其中有几道特别引她大动胃口。在她要去再盛一碗汤喝时手被对面给摁住,疑惑地抬起头,joe朝她摇了摇头,“可以了,你吃得够多了。”
    且看一桌狼藉,骨头堆了如山高,几乎每盘都只剩寥寥无几,很难相信这都是她的杰作。扫了眼那鸡汤,她笑说:“是你带我来吃饭的,还不允许我吃到饱啊,再喝最后一碗鸡汤。”
    见他没反应,索性抽了手去盛汤,直到她喝完也没见他再阻止。
    放下碗靠在沙发里摸了摸鼓胀的肚子,听见joe淡声开口:“你吃太多了。”她笑了笑,“难得能碰上如此佳肴,这还不是你介绍的嘛。”
    他眸光深了几分,起身过来拉她,“走,出去消化消化。”
    等结完帐走出饭店,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刚刚因为里头空调打的足而消散的燥热又平地起来了。经过车停处,被joe拉了径直而走,不禁提出疑惑:“怎么不开车?”
    他回过眸来,“不是说了出来消化消化吗?”
    要散步?“可你车子怎么办?丢在这?”
    他闷笑出声:“妙妙,你怎么总挂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车子停在那一来没人偷,二来即使不回来开也可以叫人代驾回去。”
    林妙的嘴角抽了抽,确实无关紧要。
    静默地走了一路,这条私房菜馆的小道两旁竖的也是略带古色的宫灯,昏昏黄黄的,将两人的影子有时拉得很长,有时又拉得很短。不知谁家的垃圾奇臭无比地就丢在了马路边,林妙闻着觉得有恶心感从心底溢出来,晚上本就吃得多,胃里一骚动,只走出两步就没忍住,冲到路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呕了起来。
    这一呕牵动了整个肠胃的蠕动,一下一下把晚上吃得饭菜全都吐了,却还遏止不住。直到吐得苦水都出来,joe才递来一瓶水给她漱口。
    却在她漱完口时听见他在耳边低道:“想哭就哭,这也没别人。”
    她怔了怔,抬起眸时眼内一片模糊,但这眼泪……“我没哭,是刚刚吐得太难受起的生理反应。”抬手擦了擦,立即眼前就清晰了,只是刚刚那反胃的感觉犹然还在,挺难受的。
    joe伸手揩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目光紧凝着她刚刚被泪水冲刷过的乌黑瞳仁,“你在我面前无需伪装,之所以带你出来吃饭便是让你心头的郁结散一散,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能为你解决的我自会帮你。”
    林妙怔然看着眼前幽沉如水的黑眸,里头就好似有一个吸盘似的,不断地把她往里面吸。她从没想过他会不知道那件事,既然连小贝几人都看见了,他肯定也早知道了。但他下班过来,既不安慰也不催促,被她赶了后当真进了办公室休息。
    他带她来这据说魔都极富盛名的桃花源吃饭,点上一大桌的菜,任由她吃到撑也不阻止。这是他安慰人的方式吗?她失笑着低头,嘴里一片苦涩,“我没什么不痛快的,你想多了。”
    下巴被他给抬起,目光被迫重新看进他静深的黑眸里,“每一次你从你父亲那出来,好像扬着无所谓的笑意,可你的眼睛里却都是空洞的。一整个下午你都在忙碌,但现在你还记得你做了哪些文案,列了哪些数据表格吗?”
    林妙失语在喉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刚刚你看似很享受那顿美餐,但实际上你只是把菜全部填进了肚子里,根本就没真正尝到那味道。你以这样的方式来自欺欺人,想说你不在意,无所谓,习惯了?”
    林妙浑身一震,目光竟然有了躲闪。感觉就像大冬天里原本穿了厚厚的外套,却被人一件一件地剥开,任由光裸的皮肤曝露在外,那寒风刺骨,如针般扎进她心上。
    她向来武装惯自己了,正要张口反击,却突然肩背一沉,被他给摁进了温热的胸膛里。
    头顶是他轻沉的语声徐徐而响:“妙妙,你终要明白,我是你所有的归依。”
    她缩回了到嘴边的话,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眼眶渐渐控制不住地红了。
    可能是这本就帜热的夜晚,也可能是长久以来沉痛的习惯得到纾解,或者是这个怀抱暖热地让她不想离开,生平第一次,她埋首在一个人的怀中,痛哭。
    joe任由怀中的人痛哭流涕,这场眼泪终究是要流的。她的脾气太硬了,总把许多事都压在心底,即便是当最沉重的一击来临时也貌似形色如常。可看似正常的工作、正常的吃饭,却藏着难以察觉的异样。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太满,满则亏,包括情绪也是如此。她下午像一台机器一样工作,晚上像不觉味蕾般吃饭,明明沉负了悲痛却仍要微笑。
    这样的她,会令他心疼,不过不会心软。总要经历这么一次痛彻心扉,才能让她痛下决断。抽泣声从他身前传来,抖动的双肩像无助的小兔子般,joe觉得胸口有钝钝的痛在蔓延,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手臂不由又收紧了些,使她完完全全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等泣声渐止时,joe的心绪也归于平静,俯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问:“要走一走吗?”见她沉默地点头,眼睛一圈都已经哭红了,脸上还挂着泪珠,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轻叹了声松开怀抱,改而抓了她的手,缓步向前而走。并没有刻意,他总走在她前面半身的位置,一步一步引领着她。
    走了百米他浅声开口:“今后就在霆舟吧。”
    明显感觉到她脚下一顿才继续跟上他,却仍低垂着头静默不语,隔了好一会才听见她哑着声问:“为什么?”
    敛转过眸,“什么为什么?”
    “事件的起因是你的ai智能产品被窃取,而我是首当其冲的那个最为可疑的人,为什么你从头至尾都不怀疑我,还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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