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失忆了的人,他对她便成为了空白,如果算从餐厅相遇那天起,他们还没认识满一个月。在宁城的一切都在合理的点上,哪怕他与她签下那份协议,约定所谓“包养”条约,又在后来设计强留在她房子里,向她表白,都属于他跟她之间发生的合理的化学反应。
    但是从他追来北京起就变得不一样了,这变化不是单单以那场无妄之火能立足的。她知道可能那场火让他对她的情感有所触动,但只要他没有想起前事,那他就不会有特别刻意的举动出来。她不告而别,他可以打电话给她,可以生气,但是不该追到北京来。
    而追到北京来后他第一件事不是找她,竟然找的是盛旭。他向盛旭挑衅,虽然她至今还没去细问盛旭这件事,可这已经是第一个不合理了。如果他们的关系维持了长久,他对她产生占有欲,那他去找盛旭还能成立。而最大的不合理是——他答应为威廉做换血手术。
    这不是一份善心能够做到的,也不是仅凭着他与她相识这几天“堆积”出来的感情能够做到的。假如说他找盛旭谈判是出自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她或许还能接受,但是明天那场手术她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
    而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她现在脑中所想的。
    林妙敛去脸上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陆勉,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正文 121.一念之间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那张脸上的神色是一寸寸变僵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清澈变成了复杂,而那抹复杂让她鼻子里有了酸意,垂在桌下的手也紧紧拽成了拳。
    “妙妙,我怎么会忘了你?”
    一句话差点逼出了林妙的眼泪,用力忍住才将那股冲入眼眶的酸意给压了下去。她不知道是他会太煽情,还是自己的问题,甚至他讲这句话的语调很平,听着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前者是在质疑自己怎么会忘了她,后者是肯定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他说:“在你扶着我走进楼道又转身离开后,我整个人便深深陷入了梦境中。那个梦里你扎着马尾辫,穿着t恤牛仔裤,而我穿着白衬衫。我弹钢琴给你听,你在我旁边睡觉打呼噜,可是后来我们的脸上出现了愤怒、怨恼,我们再不是从前的模样,直到一场大火将我吞噬了,我再也走不出去那个梦境。”
    长久沉默,林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目光不敢再盯着他的眼睛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吸都变得紧促压得心口都在疼。嗓子很干,于是出来的声音都变得暗哑:“所以,你已经全都记起了是吗?”
    “我记起了我是陆勉,是你的阿勉。”
    这句话内涵很深,他承认了他是陆勉,是过去与她度过青春岁月的陆勉,但没有承认他是joe。在林妙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就有了预感,也在她果断质问的时候就立即作出了应对。衡量现实,既然她已经产生了怀疑那便肯定心中有了论断,假如他还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那必然会被她抓到致命漏洞狠狠打击;唯有识时务临机作调整改变,方能消除她的疑虑。
    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承认他什么都记得,但以他对林妙的了解,怕是会有极大反弹。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想冒这个险。
    林妙原本万般情绪在心中沸腾,可就像汹涌的河流即将汇入大海时突然被一道墙给拦住了,那已经沸腾起来的心绪疾速下降。她从椅子里猛然起身,手撑着桌面身体微俯了逼视着他:“你是陆勉,那joe是谁?”
    黑眸湛然若沉,幽光未动,“妙妙,我很抱歉,至今仍然没想起关于joe的那段。”
    当下林妙便觉好像站在悬崖边一脚踏空,人急坠而下,强烈的失重感让她重重跌坐在了椅子里,面色也在瞬间变白。她从不知道原来记忆可以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现在拼凑齐了陆勉的这一块,却没找到属于joe的那一块。
    “妙妙……”在他要开口说什么时,她从椅子蓦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疾步而走,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餐厅一角。
    陆勉眯了眯眼,克制了想要追上去的冲动。该给她一个消化的过程,这是他在决定把过去打散了重组之后必经的一条路,如果真的可以,他希望是回到他是陆勉的时候来爱她。
    因为就像她那年离开的前一夜所说的,她不是不爱他,而是他们的再遇有太多算计了,哪怕以爱之名也无法弥补那段早已经不纯粹的感情,这才是她离开他的原因。
    时至今日,唯有忘了算计和仇恨的陆勉才是最纯粹的。他不是在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而是不忘初心,想要干干净净地赢回她的心。
    等她回来就先转移这话题吧,陆勉心里暗暗打算,可没料等了又等也不见她回来,不禁蹙起眉头召来服务员。等过两分钟,服务员来告诉他,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时那一瞬他的表情是极少有的错愕,如果那不是女厕所,他真想自己进去找。甚至他还追问了一句服务员:“你确定?”服务员微笑着点头表示确定。
    他起身环转餐厅各处角落,都不见林妙身影,掏出手机拨号给她,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就在他以为她不肯接听时忽然电话通了,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已经走了,你自个打车回医院或者酒店吧,手术是明天早上十点,记得准时。”
    话声刚落就掐断了电话,干脆利落。
    这是陆勉今天晚上第二次错愕了,他是被她给放鸽子了?看满桌的菜,上回是,这回也是雷同的场景,她让他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
    不过这回他没急着去找她,反正人总归是在医院的,这次她不可能说走就走了。既然这桌菜是她点的,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一顿也无所谓,现在想来原来她带他出来吃饭是设鸿门宴来着,而这家餐厅也不是她随性而至。她拿商场里的一套用在了他身上,让他因为环境麻痹了心神,这才被她逼迫得只能退一步承认自己记起了关于陆勉那部分的所有记忆。
    吃了一圈菜,发觉吃多了油腻来吃这些素的还别有风味。等肚子填饱时盘子几乎都光了,他还特地拍了张照给她传过去,留言:你点的菜味道不错。
    她很快回复过来了:单我走时已经买了,不用谢我,既然我包了你理该付这帐。
    不禁失笑,她还抓着这个梗不放呢。
    当晚他没再回去医院,而是回酒店住了,洗澡的时候受某人影响他连洗了三遍头,又对着镜子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微闷地想:以前不是她私下里说他留了胡渣的样子很性感的么?还是她如今口味特殊,喜欢小鲜肉类型的?
    出了浴室看见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非凡打过来的。拿着手机走至落地窗前,接通电话了询问:“让你查的怎样了?”
    “这个盛旭在澳洲那边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林妙在这公司毫无股权。这五年里,他们夫妻就同居了半年,之后就一直是分居状态。”
    心火压不住地上扬而起:“他们什么?”
    叶非凡立即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哦那个……什么来着,老陈说总部那边有个案子很棘手,老陈怕罩不住。老大,你什么时候上总部一趟啊?”
    “我这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把你手头的放一放,去吴城一趟吧。”
    叶非凡纳闷了:“不是我说啊,老大你这一天天地赶着在老林身边,怎么一点进展都没?”
    “谁说没进展的?明天动完手术她就欠了我人情,可以扳回一城了。”
    “什么……什么手术?老大你怎么了?”叶非凡的嗓音蓦然变紧,怎么追妻还追出病来要动到手术了?
    陆勉沉吟了下,虽然懒得和这人解释,但想想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吧,可等听他说完后那头叶非凡直接炸了:“不是吧老大,你是熊猫血?那当年的火灾你还能救得回来当真是奇迹啊,不过这也太巧了吧,老林她姐的儿子刚好也是熊猫血,那他们家不也还有一个有熊猫血的人?怎么以前千年难得一遇一个有熊猫血的人,现在就碰上了三?”
    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但太快没来得及抓住,被叶非凡说得也有些烦躁,沉了声道:“好了,就你话多,这么闲得来管我的事,明天你就给我上吴城去。”
    不理会那头的鬼叫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给扔在了床上。又在窗前站了一会也没理清刚刚疾速闪过的思绪便作罢,回身躺下又拾起了手机,翻到她的信息栏便打字过去:睡了吗?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来她回复不禁失望,略后悔今晚回了酒店,如果是在医院还能直接跑去病房找她,现在他找她的理由可就光明正大了。
    他决定等这次手术完成后就动手处理她的婚姻关系了,就从盛旭那公司入手吧,哪怕是澳洲,也没有他伸不进手之地,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把她与事业看得孰轻孰重呢。
    陆勉做了一个梦,梦见林妙因为盛旭跟他撕破脸,甚至说了绝情了断的话,他坚决不肯,拿她姐威胁,拿她那个小外甥作威胁,说假如她不同意跟盛旭离婚,那就别想他救那孩子。林妙与他相互怒瞪,可渐渐她的眼神里露出一抹悲哀来,让他十分难受。
    他从梦中醒来时胸口很闷,梦里的情绪带到了现实,心间也在隐隐作痛。而疼痛使人清醒,从床里猛然坐起,眼神中的眸光从惊鹜到一寸寸泛冷。
    ——
    周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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