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烦道:“多大点事,哭哭啼啼的,像话吗?“他软下语调继续道:”你就总是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别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总不能一结契人就气死了吧?到时候传出去好听吗?说你强取豪夺你就高兴了?”
    都天禄红着眼眶看他。
    “你有完没完?牧地烈部落搞定了没?天天儿女情长的……”
    都天禄才得意洋洋的道:“那说好了啊,你同意了的,我明天带嘉瑞过来,你不许吓唬他!”
    等都天禄心满意足的离开大殿,牧夺多才感慨道:“他怎么跟长不大似的?”
    络清掰开一瓣橘子塞到他嘴里:“总算是有个喜欢的人了,也算开窍了,大汗,那侍妾的事?”
    牧夺多咽下嘴里的橘子思考了片刻,才道:“先给他准备起来吧。”
    络清高兴的应了一声:“那我可相看起来了,保准挑个好生养的。”
    6.第6章
    安嘉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昨天醒来之后就没有了睡意,看了半宿的杂谈,天亮了之后又突然有了困意,喝完药就回床上补觉了。
    直到被外面突然响起的嘈杂声吵醒,才打着哈欠撑起身,含糊问道:“落塔,外面怎么那么吵?”
    落塔出去看了眼,回来道:“好像是殿下回来了。”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安嘉瑞披着单衣走下床,在镜前打了个哈欠。
    落塔微微抬头:”快午时了,您要梳洗吗?我叫人进来?”
    安嘉瑞看着镜子里一脸病色,似乎十分虚弱的人影,忍不住端详了一下,好像之前我给人的感觉没有这么弱?难道病了一场连我那饱读诗书的气质都维持不住了?他忍不住端正了神态,满意的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冷淡,气质凛然。
    “先生?”落塔有些迟疑的又呼喊了一边。
    他才从自己的美貌中脱离出来,让人进来洗漱。
    披上有些厚重的披风,他疑惑道:“现在的天气穿这个?“
    落塔恭谨的微微弯腰帮他系上带子,解释道:“巫说您身体不太好,容易着凉,需要穿着厚重些。”
    安嘉瑞对衣服料子没什么了解,但是这件披风颜色黑而正,细微处用金丝纹了一只昂首的金雕,尽显霸气,怎么看也不像凡品。
    落塔发现他的目光在披风上停留了几分钟,适时解释道:“这是之前袁吉多尔大汗赐给殿下的,跟先生体型比较相近,殿下让我先给您拿来。”
    就是这种感觉,细微处的讨好和心意,安嘉瑞默默在心底在他的评分上给都天禄加了几分。人间最难得,莫过于上位者的体贴,下位者的忠诚。
    安嘉瑞遗憾的叹了口气,都怪原身把自己这一番名士姿态做的十足,他不好逆人设,不然现在就能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当然谈完了怎么分手又是另一说了;他从来不信什么永恒的爱,爱过感情淡了就该分手了,对着一张脸迸发的激情,几个约会结束也差不多就消逝了。
    就如同都天禄,对他而言,哪怕只是喜欢这张脸,也能用权势堆出一个深情的表象,等他不喜欢这张脸了,随时都能找到下一个深情的对象,这与渣无关,权势带来的天生属性,一句话就能让人去死的金字塔顶端自然想不到有些东西即使喜欢也可以不用得到。
    外面吵闹的声音愈发清晰,安嘉瑞收回了怅然的心神,恍惚间听见了巫的声音,他忍不住推开门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来往的侍卫,但都神奇的在他即将路过时,如同背景般毫不起眼,他一路顺畅的走进了附近的院子,院子里站了许多人,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他环顾了一圈,没有看见巫。又见房间门紧紧的关着,看来巫在里面?
    桂清正在侃侃而谈:“……何以至此?”突然听见脚步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转头看去,与安嘉瑞目光相对。
    喻子平倒没在乎来者何人,他迫不及待的朗声道:“将军三思!大汗如此愤怒,何以还执着于此?不思君恩乎?”
    柱子间安静的候在门前,闻声只是偏头冷漠的看了一眼安嘉瑞。
    边勇捷懒洋洋的立在桂清旁边,嘴上叼了根草,小声的跟桂清道:“这才几鞭啊,小时候殿下被打的比这惨多了,我说咱们还是回去吧?别等会殿下气不过打我几鞭出气……你看谁呢?”说了半天发现桂清盯着背后毫无反应,他忍不住转头看去,正与安嘉瑞对视了一眼,他忍不住吐出草根,大声嚷嚷道:“诶,你不是上次那个小白脸吗?怎么穿了殿下的衣服?还别说,你这么一穿还真好看!特别像个读书人……你打我干嘛?”
    冷不丁被桂清踹了一脚的边勇捷虚心改过道:“好吧,小清子你最好看,他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哎呦喂,谁扔的茶杯?”被身后扔来的茶杯砸中了脑袋,边勇捷愤怒的转身看去,待看清砸他的人后,立刻绽开一个欢快的笑容:“殿下,你咋出来了?上好药了吗?我说你也是,大汗打你怎么不躲啊?……呜呜呜。”他又一次被柱子间捂住了嘴。
    安嘉瑞都被他这一通操作惊呆了,哪里有雷就往哪里踩,这是一种怎样的排雷兵精神?
    都天禄立在门前,只穿了条底裤,上身□□,腹肌分明,肩上绑了条绷带还在往外渗血,加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和冷漠的金瞳,无端透露出几分色/气和诱惑。
    他几乎是怒极反笑,点了点边勇捷,还没说话,边勇捷又“呜呜呜”的试图说些什么。
    “让他说!”
    边勇捷一得到自由,立刻拥有强烈的求生欲飞快道:“殿下你还在渗血呢,赶紧包扎下吧,我看这个读书人就挺好,读书人心细,包扎的仔细!”
    巫一脸迷茫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难道我的技术已经不行了?
    都天禄神色一正,偷偷摸摸用余光去瞄安嘉瑞,嘴上还装模作样训斥道:“就你有嘴!”
    边勇捷疯狂给安嘉瑞递眼神,发现他一动不动,两三步跑到他边上,自以为小声道:“殿下看上你了,赶紧去啊。跟着咱们殿下,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那个安嘉瑞就是有眼无……呜呜呜。”被柱子间眼疾手快的捂住嘴的边勇捷疯狂反抗,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
    都天禄深深的吸了口气,抑制住自己让人把这个傻逼拉出去的冲动。
    安嘉瑞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都天禄:“你的伤还在流血……”
    都天禄矜持道:“巫包扎的手艺不行……”
    巫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说他不行?
    安嘉瑞用余光在都天禄身上转了一圈,身材确实不错,肤色都是恰到好处的小麦色,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端正了表情,冷淡的开口道:“那将军保重身体……”
    话音未落,都天禄冷下脸,淡淡道:“恐怕还得劳烦你帮我包扎了。”
    安嘉瑞微微一愣,与都天禄对视了一眼,他的脸色极冷,但是金瞳中却似有火在燃烧,亮的惊人。
    还不等他拒绝,都天禄已经走下来一把拽过安嘉瑞的手,直往房里走。
    殿下这么饥不择食的吗……唔唔唔。”乘着柱子间有些松懈,边勇捷小声发出了疑惑,但是在场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安嘉瑞被拉进了房间,忍不住脚步一顿,想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但是柱子间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个缝隙都没留。
    都天禄带上房门,给边勇捷留了三个字:“二十鞭。”
    外面一阵嘈杂,最后只听见边勇捷越来越轻的声音:“我就说殿下要气不过打我几鞭出气,咱们凑什么热闹啊,殿下这个人最小心眼……”直至无声,外面院子里恢复了安宁。
    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是边勇捷长了这么一副柔和精致的脸庞,却配了这么直率的性格,说直率都是抬举他了,安嘉瑞简直怀疑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根筋,活生生把日子过成了跌宕起伏。
    都天禄坐到椅子上,松开了手,侧头看他:“会包扎吗?”
    安嘉瑞看了眼桌上的绷带和药膏,有些犹豫。
    都天禄轻笑了一声:“再这么避我如蛇蝎,你也逃不走的。”他懒洋洋把手搭上椅背:“我已经跟大兄说过了与你结契的事情,大兄准备先见见你。”
    眼见着他这状似潇洒的一搭椅背,背上的鞭痕跟着抽动了下,渗出血来。安嘉瑞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绷带和药膏,轻轻涂抹到背上。
    安嘉瑞的手才刚触碰到他的背,就感觉手下一硬,所以肌肉都紧紧的绷了起来,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部:“放松些,你害怕?”
    都天禄扭头看他,目光闪烁,半晌,身体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他扭过头,不再看他,只是闷声控诉道:“你总是这样。”
    安嘉瑞一边涂抹,一边欣赏他的肉/体,闻言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都天禄闭上眼,回忆道:“若即若离,每次我觉得你对我不假辞色的时候,又不抗拒我的接近,我觉得你不抵触我的时候,你又翻脸赶我走……”他突然看向安嘉瑞,轻声询问道:“是为了折磨我吗?因为我将你从辞国带走,来到我身边?”
    安嘉瑞帮他绑上绷带,绷带缠绕到胸前时,恍如一个背后的拥抱,都天禄的肌肉又一次绷紧了,却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安嘉瑞有些趣味的绑好绷带,才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美景,温柔的问他:“不然你觉得是什么呢?
    都天禄有些沉浸在那个不似拥抱胜似拥抱的感触中,等到安嘉瑞说出那句话,才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被最喜欢的人,从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刺了一刀。
    那一瞬间的表情,安嘉瑞以为他会哭出来,但是他没有。
    7.第7章
    当你拥有一颗赤诚之心时,应当保管好它,不让它暴露在别人眼里,所有美好的宝物都会受到觊觎,如果你随随便便将它暴露在外,那它必将受到心怀恶意之人的伤害,直至它足够冷硬和坚固,才能在觊觎中存活下来
    安嘉瑞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都天禄忍不住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心。
    他自己止住了咳嗽,尤带笑意道:“小王子,你要记住,喜欢一个人呢,就是将你最柔软的地方递到他手中,之后尝尽痛苦与欢乐。”他停顿了下,看着都天禄露出的那一刹那痛苦的眼神,道:“我们之间不止有国仇大义,还有你给予我的侮辱……”他细细品味了下安嘉瑞气急而亡的心情:“如果换做是你,将军会如何自处?“
    都天禄低垂着眼帘,闻言冷笑了一声:“弱者才会假如,强者接受现实并且改变现实。”
    安嘉瑞赞许的点了点头:“那将军一定是理解我了?”
    都天禄起身披上外套,气势如虎般走到他身前,端详片刻,低头在他唇上凶狠的咬了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大兄,等大兄见完你,我们就结契!”他露出一个笑容,不见半点温情,只余势在必得。
    安嘉瑞用指腹轻轻摸了下嘴唇,没见血,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安嘉瑞消失在他目光中,他才仿佛乏力般靠着柱子,轻轻闭上眼,如同孤狼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站在门外的巫被一脸冷漠拂袖而去的安嘉瑞的气势所摄,又探头看了眼靠着柱子一脸被伤透了心的都天禄,有些纳闷他俩到底谁才是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的将军?怎么里面那个比抽了一顿还要难受似的。
    次日。
    安嘉瑞一早就被落塔叫醒了,一通洗漱穿衣之后,披上了白色的披风,披风下摆还是用金丝纹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雕,带着一种低调的张扬。
    等落塔把药恭谨的递给他,门突然被推开了,都天禄穿着一身劲装,勾勒出细腰翘臀,安嘉瑞余光那么一瞟,差点没被药给呛到,等都天禄帮他顺好气,他才放下碗,目光不偏不倚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讽刺道:“将军今日穿着倒十分好看。”应该说非常帅气了,之前真没看出他屁/股这么翘。
    都天禄只当不闻,低头嗅了嗅他颈边的味道,安嘉瑞皱着眉头欲往边上躲开,被都天禄反手搂住,动弹不得,他轻嗅片刻才欣然道:“嘉瑞的体香也十分好闻。”
    安嘉瑞用胳膊肘推开他,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的味道,什么都没闻到。
    他爽朗的笑出声,看了眼落塔道:“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出发吧,早去……”他停顿了下一字一顿道:“好早点定下契礼的日子。”
    等左拐右绕的走了一长串路,安嘉瑞才反应过来,都天禄的府上占地十分广阔,当然这可能也是彰显他实力的一种方式。草原上的逻辑十分简单粗暴,我家地多人多牛羊多,我家就越强。以至于到了现在,地位越高的草原贵族就倾向于获得越多的土地和牲畜,来彰显他们的实力。
    出了大门,门前停了一辆高大洁白的马车,身后是一批批骏马,整齐划一,看上去十分有冲击力。
    落塔先行到马车前,弯腰半跪在车前,都天禄已经爬上了旁边的一匹棕黑色的大马,骏马配英雄,煞是英俊。
    安嘉瑞停下了脚步,落塔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先生?”
    他冲落塔摆摆手,抓住门辕,一跃上了马车,进了车厢,都天禄在背后目睹了他的一系列举动,包括后来不够好看的上车方式,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对身后的侍卫道:“嘉瑞总是那么善良,他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爬的好丑啊。”边勇捷没听见前方都天禄在说什么,他自顾自的骑着马在后面跟人小声道。当然以他的音量,寂静的门口,所有人都听见了。
    都天禄拿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边勇捷!你来干嘛?”
    边勇捷在后面还楞了下,才屁颠屁颠的骑着马跑上前:“听说殿下要带那个文人去见大汗,我来凑个热闹啊。到时候大汗要打您的时候,还能替您挡鞭子呢。”
    都天禄真的是用毕生涵养才克制住了自己抽出那一鞭的冲动:“你给我闭嘴!”
    马车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将安嘉瑞从震的发麻的车架里解放了出来,他僵硬着身体被落塔扶下车,看到眼前粗犷大气的宫殿,也没什么心思去细看,他全身酥麻,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都天禄从落塔手中接过他,随手搂进怀里低声道:“身体难受?要先去见大巫吗?”
    边勇捷在身后翻了个白眼。
    安嘉瑞震的难受,也懒的挣扎,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怀里,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脖子被他的发丝轻轻摩擦,都天禄心神一荡,手下微微用力,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小心的用披风盖住他的身体,大步流星的朝议事厅走去。
    侍卫连忙跟上,来来往往的仆从躬身弯腰,没有一个向都天禄怀里的人投去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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