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无可奈何地低笑了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会。”
    姜琴娘狐疑,听不懂他这话,可又觉得她似乎该懂。
    楚辞见她那目光,自然而然错开话题:“既然知道苏航有鬼,那你可想过接下来要如何掰回来。”
    果然,姜琴娘瞬间就被引开了,她顺着楚辞的话忖度道:“我想让他把从云家得到的好处吐出来。”
    楚辞道:“还有一点,云家约莫不止这一匹月华锦。”
    听闻这话,姜琴娘心头一惊:“可是,我没办法确定这个。”
    楚辞抚掌:“好办,我帮你定这茬,你给我一份布帛坊走水前库里存货单子,明日我就能给你结果。”
    姜琴娘点了点头,她也不问楚辞要如何去确定,早在楚辞带着她烈火里走了一遭,她见识了他身上那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之后,就晓得他身份约莫不一般,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书院夫人。
    仿佛瞧出姜琴娘所想,楚辞笑问:“你怎不问我?”
    姜琴娘看他一眼:“每个人都应当保有秘密,先生若是能说想说,自然会跟我说的,要是不能,我问了岂不是也是白问。”
    楚辞实在忍不住,他就觉得这女人怎这样可爱呢。
    “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同你说的,目下有些不合适。”他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姜琴娘并无多大的好奇心,茶水凉了,她起身又冲了一壶,想着七月朝廷上会下来甄选御品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苏家在朝中并没有任何关系,从前也没能去上下疏通过,今年是第一回甄选,和云家比,苏家很不占优势。
    她听闻,云家云泱在外的买卖做的很是不错,同一些勋贵夫人那也是认识的,从这点上来说,苏家就已经输了。
    可已经报了名册上去,苏家还必须要拿出不一样的东西出来甄选,糊弄不得。
    她想着苏家祖传的双面绣,忽的就问:“先生了解双面绣么?”
    楚辞扬眉:“在京城给晋王世子启蒙之时见过一次,后来在古籍上也看到过相关记载。”
    姜琴娘精神一震:“先生能否同我说说?”
    楚辞道:“我不懂女红,也不知针法,只是晋王府那双面绣,纹绣的是孔雀,一面是尾羽垂地,一面是尾羽抖开,颜色是一样的,很让人惊叹,听闻是宫廷御赐下来的。”
    姜琴娘陷入沉思,双面绣分三种,显然同色同纹的最为简单,其次是双面异色的,最后是异形的最难。
    楚辞显然明白其中难度:“你是想从苏家绣房上下功夫么?”
    姜琴娘点头又摇头:“太难了,我还是先将炭条画的刺绣给弄出来,虽和双面绣有很大差距,但是也没那么多时间了。”
    她不能在七月甄选到来之时,还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
    楚辞见她自有主张,旁的也就不说了。
    两人就在庭院榴花下,相对无言,却隐有默契地品起茶茗来。
    那等闲适安宁,让人心静。
    姜琴娘感觉自己好些时日没有这样的放松了,她瞥楚辞一眼,不期然就让他给抓个正着。
    心虚地挪开目光,耳边就响起楚辞的清隽笑声。
    于是,她面颊和耳朵尖一起红了。
    正当气氛正好之时,澄琉匆匆来禀:“大夫人,您快去二房那边看看,二爷在闹着要分家。”
    姜琴娘眸光一厉,她和楚辞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来了。
    二房牡丹苑,向来是苏航和发妻张氏的院落,两人膝下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十二,女儿今年八岁,另外苏航房里还有一房侍妾。
    张氏同样是商户出身,比不上苏家,但在安仁县张家还是颇有名气。
    此时,苏航瞪着古氏,昂起头,面无表情。
    苏三爷苏武在边上跳脚骂道:“二哥,你是唯恐苏家不垮么?这个时候分家,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航身后站着张氏,张氏拉着儿子和女儿的手,至于那侍妾却是躲在一边,不敢声张。
    众人只听他言之凿凿的说:“苏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垮不垮的,库里没银子了,我二房值钱的也被搜刮的一干二净,总归都是过不下去了,不如分了到好。”
    至少,苏家欠下的债务,他还不用背负。
    苏武脸上带出沉色,心头小九九打的啪啪作响。
    古氏冷着脸,嘴角法令纹深刻极了:“老二,你今个是铁了心要分?”
    苏航色厉内荏:“分!我二房过不下去了。”
    古氏目光严厉地落在他身上,良久没说话。
    苏航心虚不已,仿佛古氏已经见他心头的秘密全给看透了一般。
    他冷笑一声:“我再不分,也
    早晚让人逼走!”
    “二叔莫不然是在指桑骂槐,说我逼你走了?”
    姜琴娘冷冷的声音响起,她踏进苑来,四下一扫,就见二房已经开始在打包行囊,显然根本不是仓促决定的,而是蓄谋已久。
    苏航盯着姜琴娘,愤然拂袖。
    姜琴娘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楚辞跟着一块来了。
    她绕着那些行囊转了圈,从其中挑出一件长颈青花瓷的瓶子:“我记得,这是从前老夫人房里的嫁妆,那会二叔说房里差点摆件,就从老夫人那借了来,如今这东西也要带走?”
    苏航脸色一变:“姜氏,你是要逼死我二房上下不是?”
    姜琴娘将那瓶子递给赤朱送老夫人手边,她摇头清淡的道:“二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叫逼死呢?不仅是你们二房,还有三房,已经我大房同样出了银子,变卖物件凑银子。”
    苏航想说什么,姜琴娘完全不给他机会。
    “还是二叔觉得,苏家危难之际,不值当这样共渡难关?”
    苏航冷笑:“我不跟一个妇道人家说这些。”
    姜琴娘也不生气,她上下打量他:“如果二叔真要分家,我也没异议,那先将布帛坊走水的纰漏补偿了,你要人没谁拦你。”
    古氏想说什么,然触及姜琴娘的目光,她又隐忍了下去。
    苏航跳脚:“要走水我有什么办法,你别强人所难。”
    姜琴娘怒极反笑,将带来的月华锦摔到他面前:“这是今早云家差人送来的,我倒想问问二叔,这月华锦是如何落到云泱手上的?”
    那月华锦在地上翻滚两圈,散落开来,月华光晕延展开来,银辉蔓延,十分漂亮。
    然,苑中的几人却是一惊,便是连古氏脸色都变了。
    苏航眼瞳骤然紧缩,反常大吼:“姜氏你血口喷人,我怎么知道云家会有月华锦,兴许是你从前搞得鬼,栽赃到我身上!”
    “够了!”古氏一声喝下,这下不用姜琴娘出面,她直接下令道:“来人,将二房的人请回去,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出牡丹苑!”
    苏航死死盯着姜琴娘,双目带赤红,仇恨的像是要生撕了她一般。
    姜琴娘不以为意,楚辞上前半步,不动声色拦住了他的目光。
    姜琴娘抖了抖袖子,淡淡的说:“不会太久,再委屈二叔几日,作为长嫂,我定然会还你清白的,如果你真的清清白白的话。”
    第34章 你亲一下
    苏家二房被看管了起来,虽说是看管,可也只是二房上下不能随便进出,其他的和平时无异。
    一行人出了牡丹苑,古氏看着姜琴娘欲言又止。
    苏三爷落后几步,同姜琴娘并肩,他转着折扇笑道:“大嫂,你准备如何处置二哥?”
    姜琴娘看他一眼,苏家人里头,她最为不喜欢三爷苏武,每回见她,那一双罩子就膈应人。
    就像这个时候,他嘴里问着话,可是目光却往她鼓囊囊的胸口瞟。
    姜琴娘冷着脸,不苟言笑:“不如何。”
    话毕,她拂袖转身就走,不想多理。
    偏生苏武不依不饶,他快走几步追上去,笑嘻嘻的说:“大嫂,你看我手里的绣房要怎么办?”
    他这是担心姜琴娘收回了印,布帛坊已经没了,如今就只有一个绣房堪堪还有进账。
    这吃到嘴里的肥肉,谁都不想吐出来不是。
    姜琴娘驻足,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冷冷清清,纯黑深邃。
    苏武心头一跳:“大嫂?”
    姜琴娘看了眼走远的古氏,她压低了声音道:“苏武,谁都不是傻子,我告诉你收了你的小心思。”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苏武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往汀兰阁去。
    楚辞路过苏武身边,他看他一眼,脚步微顿:“苏家三爷?我最近听闻绣房那边,有绣娘差点闹出人命,就是不知传没传到大夫人耳里。”
    苏武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分明那件事,他已经处理好了,知情人都被安抚了,那闹腾的绣娘更是堵了嘴。
    楚辞扬下颌,端方又君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胆子作孽,还怕人晓得?”
    苏武心思急转,他竟是笑了起来:“瞧先生说的,听闻先生四季都只有一件衣裳,囊中羞涩,不如明日我请先生吃饭如何?”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要楚辞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说。
    楚辞鄙薄过去:“诚如三爷所说,我只是府中西席,你们苏家的事和我没关系,所以你若规矩一些,像大夫人说的那样收了自个小心思,我便懒得理会。”
    他都不屑跟苏武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
    苏武一愣,品出话下之意,眼珠一转,竟是流里流气地笑了。
    他拍了拍楚辞的肩,露出一个男人才懂的表情,还挤眉弄眼的。
    “我懂了,原来先生是看上了姜氏,”他自顾自说着,没瞧见楚辞渐次冰冷的眸光,“也难怪,毕竟姜氏那身量,特别勾人对不对?”
    他好像想起什么,低声问:“敢问先生到哪一步了?可尝过滋味了?怎么样?那个胸揉着是不是特别爽?”
    眼见苏武言辞越发恶心,楚辞单手掰着他一根指头,将那只手从肩上摔下去。
    他弹了弹肩,字字如冰的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丢下这话,他剐了他一眼,那一眼不经意带出蛰伏的煞气,叫苏武如坠冰窟,手脚都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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