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还拉着她,没松手。
    “还有话跟我说?”
    时瑾颔首:“嗯,等会儿再说,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他松手,顺便把姜九笙外套口袋里的烟盒拿了出来。
    姜九笙:“……”
    她都已经三天没有碰烟了!
    回到餐桌,侍应生上了主食,时瑾把姜九笙的盘子端过去,给她将牛排切成小块,可能因为外科医生的职业习惯,牛排被他切得整整齐齐,姜九笙甚至觉得时瑾拿刀的姿势,很像……嗯,很像解剖。
    切好了,时瑾把盘子端给她,他将刀叉放下,用公筷把意面里的虾球挑出来,装在小碟子里给她吃。
    他忽然开口:“刚才那个人是秦家的老二。”
    难怪戴着手套,姜九笙曾听宇文冲锋说起过,秦二少断了一根尾指,就是不知谁那样胆大包天,连秦家二把手的手指都敢切。
    她诧异:“你和秦家人认识?”
    时瑾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嗓音浸了酒,稍稍醇厚,他说:“笙笙,我也是秦家人。”
    手里的汤匙掉在碗里,咣当一声响,姜九笙募地怔忪,盯着时瑾,目不转睛。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小心地问:“生气了吗?”
    姜九笙摇了摇头:“没有。”
    她只是讶异,秦家那样的狼窝,怎么能养出时瑾这样子的贵族,她兄长程会不止一次说过,秦家的人,连血都是冷的,是天生的狩猎者。
    她不禁想起了时瑾打架时的模样,确实,与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大相径庭。
    沉默了片刻,时瑾将杯中的半杯红酒吞下,缓缓语速:“我母亲是被秦行强占的,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只是生得过于漂亮了。”
    这是姜九笙第一次听时瑾说他的家事,像在说他人的事,无波无澜,眼眸深处只有一片浓重的墨色。
    像千帆过尽,磨平了棱角。
    “八岁的时候我被接回了秦家,母亲带着我逃跑的时候出了意外。”时瑾停顿了一下,“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才只有二十六岁。”
    三言两语,他说得很简单,语气里甚至没有起伏。
    姜九笙张张嘴,想安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没办法设身处地,她想象不出来,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母亲的庇佑,要如何生存,要怎么隐忍,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在秦家那样的龙潭虎穴里守自己的一隅之地。
    宇文说过,秦家原本不止十一个孩子,而是十四个,另外三个都没有活过成年,事情原委,宇文总结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原来,时瑾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在腥风血雨里,长成了如今让她欢喜的样子。
    姜九笙始终不说话,端了一杯红酒,听时瑾停停歇歇地说着。
    “我在秦家待了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学了格斗,学了礼仪,学了所有秦家人该会的东西。”
    他把她手里的酒杯接了过去,晃了晃,饮下:“十八岁后,就离开了那里。”
    “为什么离开?”她好奇他所有的事情,想刨根究底,又战战兢兢,怕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时瑾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将杯中剩下的小半杯酒递给了她。
    姜九笙一口喝下去,尽量平静。
    时瑾这才回了她的问题:“人一般久留于一个地方,要么因为习惯,要么因为牵绊。”他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低声地说,“那个黑吃黑的地方,没有任何让我留恋的东西。”
    姜九笙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时瑾不说,她也不再问,只是越发担心:“你走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刚才那个秦家老二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
    时瑾打断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安抚她:“别担心,秦家人忙着争权夺势,顾不上我。”
    姜九笙松了一口气。
    “笙笙。”时瑾看着她问,“你会介意吗?”
    秦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姜九笙自然也听说过,毫不夸张地说,秦家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沾过血的,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可若是时瑾……
    姜九笙没有犹豫:“我不介意。”她说得理所当然,“你只是时瑾,是个医生。”
    何况,介意有什么用,姜九笙想,就算时瑾是个贩夫走卒,或者穷凶恶极之人,她可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鬼迷了心窍。
    时瑾大概是喜欢她的回答的,眼里盈了笑。
    “时瑾。”姜九笙问,“你是随母姓吗?”
    时瑾点头:“嗯,我母亲叫时秋,是个胆小却很善良的女人。”说起他母亲时,时瑾眼里很温和,很柔软。
    姜九笙心头也软得不像话,支着下巴看时瑾:“你一定很像她。”
    时瑾否认了:“我不胆小。”
    当然,更不会善良。
    “我是说长相。”姜九笙莞尔,“你不是说你母亲生得过分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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