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肯,语气诚恳的哀求道:“大叔,小姐姐,你们救救我师父吧,只要能救活我师父,阿青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说完,“嘭嘭嘭”的磕了几个响头。
    废弃的城隍庙一角,一个破败的厢房里,光线昏暗气味难闻。
    角落里,一床看不出样子的棉被下,躺在一个不知死活的男子。
    阿青轻手轻脚的靠近男子,“师父,师父,醒醒……”
    “师父!”
    “师父,你醒醒!”
    阿青的声音越发急切心慌。
    胡长贵和珍珠互看了一眼,这男孩看来没说谎,地上的男子病得很重。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跑了进来。
    “阿青哥,你可回来了,方师父今天早上没醒,所以早饭都没吃呢。”小女娃走近阿青身边,好奇的打量站在一旁的两个陌生人。
    “……,还,还没醒么?”阿青声音带着颤抖,眼眶已满是泪水,他回头晃动地上的男子。
    “师父,快醒醒,你都睡了快两天了,快醒醒!”
    阿青惶惶不安,越发激动起来,师父不能出事,千万不能。
    珍珠看不过眼,地上的男子情况明显很糟糕,她凑上前去,“你别叫了,先看看他还有呼吸吗?要是还有气,那就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吧。”
    阿青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手指颤抖的放在他师父的鼻下,好一会儿才惊喜的嚷道:“有气,有气呢,姐姐,真的有气呢,我师父还活着!”
    “嗯,既然还有气,那就去找个大夫看看,只是不知道城里的大夫肯不肯到你们这里出诊?”这座城隍庙明显废弃已久,前面的庙堂里已被好些流浪的人沾满,珍珠估计没几个大夫会愿意到这种地方出诊。
    “有的,有的,城西有个老大夫,往常庙里有人生病,都是他来帮着诊治的。”阿青语速极快的说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甩袖走了,刚才他已经把钱袋还给了他们,如果这父女两不帮忙请大夫,那他师父真的就没救了。
    “嗯,那你快去请大夫来吧,你放心,我既然让你请大夫,诊费药费我们都会帮你付的。”看出他的惶恐不安,珍珠好生安慰,这孩子为了救治他师父走上了偷窃这条路,虽然是犯错,可也情有可原。
    “你快去吧,你师父情况可不乐观,放心吧,我们在这等你,不会跑的。”珍珠又保证道,既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能帮就帮一帮。
    许是得了她的保证,阿青脸色定了定,“阿云,你帮我照看一下师父,我去请大夫,很快就回来。”说完,转身急忙往外跑。
    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你叫阿云是吧,你也住在这里么?”女娃身形瘦弱,脸色微黄,身上穿着杏色上衣,黑色裤装,衣服已经洗得泛白,但比阿青倒是干净许多。
    “是啊,姐姐,我和我娘住在前面。”阿云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姐姐,你是来帮阿青哥的吗?方师父已经病了好久了,可是都没有钱请大夫看,我娘也病了,不过,我娘还能起身干点活,方师父都好久没有离开过床了。”
    珍珠怜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流落在外以破庙为居,他们身上多少都带着沉重的气息,“阿云,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你娘也看看。”
    阿云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真的吗?那能帮良山婆婆和金婆婆也看看吗?她们都病了好久了?”
    “行啊,等大夫来了,谁生病了都过来看看吧。”珍珠看着她满眼的期盼,点头应下,她空间里有好几锭金裸子和银裸子,都是灰毛鼠不时送来换空间作物的,能用在救人治病上,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喔~太好了,谢谢姐姐,我这就去通知大家。”阿云兴奋的蹦了起来,转身向庙堂跑去。
    “爹,你把背篓放下,咱们先歇会儿,等大夫过来看过再说。”珍珠拉过一脸沉重的胡长贵,“爹,你放心,我这有银子,足够付大夫的费用的。”
    “不、不,爹这有银子,你娘给了十两碎银子,都在这呢,你拿着用吧。”胡长贵立刻掏出钱袋,递给她。
    珍珠微微一笑,此时的胡老爹在她眼里是可爱的,无条件的信任,更让她心中温暖。
    门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走近,珍珠走到房门口一看,阿云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妇人,年轻妇人身后跟着三个老人家和三个四五岁的小娃子。
    “娘、阿婆,就是这位姐姐,她说让大夫给大伙都瞧瞧病。”阿云兴奋的拉着她娘。
    一脸病容的阿云娘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神清亮肤色如玉,身上穿的虽不是绸缎,却也是上好的细棉,她俯身行了个礼,“这位小姐,谢谢你的善心,城隍庙里多是老弱病孺,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
    “是呀,好心的小姐,谢谢你啦。”
    “小姐长得好看,心肠更好,以后定会吉祥如意,一帆风顺。”
    “佛祖会保佑你的。”
    “谢谢姐姐~”
    一时,她身后的老人小孩都齐声夸赞道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治
    “别,别,大家可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小姐。”珍珠被她们的阵势吓了一跳,“我家是太平镇附近普通的农户,我和我爹进县城有事,正好碰到了有困难的阿青,就帮他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是我爹。”拉过一旁局促的胡长贵介绍。
    对方又是一阵恭维,胡长贵哪里经过这等场面,当即憋得脸红耳赤,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正寒暄客套着,远远地传来了阿青的声音:“章大夫,您快点,快点……”
    阿青拉着个胡子半白的大夫回到了院子里。
    珍珠和胡长贵连忙移开脚步,让出空地,让大夫进去看病。
    章大夫进屋,被屋里的气味熏得直皱眉头。
    这样的生活环境,好人都要熏出病来,唉~
    他勉强坐在阿青递过的小板凳上,开始为男子把脉。
    围着的人群都屏声静气,生怕发出一丝声音影响了章大夫的诊断。
    良久,章大夫摇头叹气,“拖得太久,怕是不行了。”
    “啪”阿青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他匍匐着扑到章大夫脚边,泪眼婆娑的哭道:“您去年不是说师父的病还有救么?只要好生调理,还能活上十几年么?这才过了半年啊~师父怎么就不行了?哇~……”
    看着阿青哭得悲痛,章大夫叹了一口气,“去年你师父的病还没那么严重,体内的淤毒没有进入肺腑,当时要是能把体内的余毒排出体外,多活几年是没问题的,可现在,唉,拖得太久,余毒侵入五脏六腑……”
    “哇~师父啊~我不要你死呀~你死了阿青可怎么办呀……”阿青扑到男子身旁,失声痛哭。
    哭声极悲,闻者伤心。
    “娘,方师父要死了么?”阿云拉着她娘的衣袖泪眼汪汪。
    阿云娘拭去眼角的泪水,拍拍女儿,没有出声。
    边上的老人各自牵着个小娃,神情哀戚,这座城隍庙里送走多少因病无钱医治的可怜人。
    珍珠忍住上涌的鼻酸,出声问道:“大夫,你开付药灌下去试试,方师父现在还有气呢,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对,对,我师父还有气,章大夫,您试试,说不定还有救呢?”阿青闻言急急说道。
    “唉,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余毒入体,就算下重药救醒了,他身体太虚弱怕也熬不了几天。”章大夫摇摇头,”而且,下重药的药材比较贵,一付药材本钱就接近一两,就算灌下去,醒不醒得过来都难说。”
    一副药一两银子?章大夫的话,让四周的人倒抽一口冷气,一两银子,老丁头扛一个月重货,也得不了一两银子。
    况且,灌下去还不一定能醒过来。
    那就意味着,人和财都没了,难怪人家章大夫说出这般话,一两银子,放在普通老百姓家都算大钱,何况是他们这破败的小庙。
    一时,屋内鸦雀无声。
    阿青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章大夫话一落,他的眼光期盼的看向了珍珠。
    珍珠眼角一抽,移开视线,对着章大夫道:“大夫,麻烦你开药吧,药钱我们会付的,人还有气呢,总还有一线希望。”
    章大夫惊讶的看了一眼珍珠,瞧她长相秀美,衣着淡雅,与城隍庙里的众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典雅气质。
    难怪,阿青跑去找他医治他师父,原来是有善心的小姐为他垫付银子。
    章大夫当了半辈子大夫,见惯了各种场面,当即点头,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笔墨,写好药方,让阿青去他药铺抓药熬制。
    珍珠利索的从胡老爹的钱袋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了阿青。
    阿青随手用衣袖抹了把脸,万分感激的躬身接过,随后急忙抓药去了。
    屋里的人们,看见珍珠当真拿出银子为方师父治病,都纷纷对她投以注目礼,感叹着女孩的大方善举。
    “咳~”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让她有几分不自在,“章大夫,抓药熬药还需一段时间,要不,你帮庙里的人先看看病,她们的诊费,我爹也会帮着付的。”
    章大夫的视线转向她身旁憨厚的汉子,原来是父女呀,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呀。
    “先不急,我先给方师父扎完针,一会儿有空就给她们看。”章大夫道。
    既是要扎针,就得脱去外衣,一干人等便自觉走了出去。
    珍珠问阿云娘,“庙里可有熬药的罐子?”
    “有的,虽然旧点,但还是能用的。”阿云娘有问必答。
    珍珠抬头看天,正午的太阳略略偏斜,应是一点钟左右,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算宽裕。
    便拉着阿云娘了解这个城隍庙的事情。
    圳安县城西的城隍庙已经破败多年,很多流浪汉乞讨儿以此为据点,断断续续的发生了几起斗殴占地盘的事件,其间领头人都换了好几波。
    三年前,老丁头从上一任领头手里抢到了地盘,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老丁头与别的领头人很不同,他不养扒手乞儿用来偷窃或乞讨,只收留一些别人丢弃的孤儿或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老丁头五十岁出头,一身武艺浑厚刚劲,他一个人曾经把二三十个混混痞子打得抱头鼠窜,可他却是个残废,右手四指齐齐切断,手掌只余一根拇指。
    但,就是这样,照样把上门惹事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现在的城隍庙在老丁头的领导下,被丢弃的孤儿、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暂时落脚的落难人都能融洽的相处着。
    老丁头今日带着两个壮实的男孩在县里干活,一般天黑才回庙里。
    如今庙里的人口足有二十多个,有三个五岁以下的小娃,五个十岁以下的大娃,一个十二岁的女娃,一个有点呆傻的中年汉子,一个瘸了腿的老头,两个驼了背的老婆婆,还有就是能出门干活的两个男孩。
    而阿云家,是返乡回程盘缠用尽,暂时落脚在此,阿云娘身子不好,阿云爹是个瘦弱秀才,每日出摊替人抄写书信,积攒银钱。
    阿青和他师父的情况有些特殊,阿青师父右手右腿都是废的,腿勉强能走几步,手也能屈伸活动,可就是使不出力,据说是手筋脚筋被挑断过,没接好,后来还是废了。
    身上还带着别的伤病,总之,阿青师父一身病痛,长期待在小屋里,就靠着阿青上山打打猎物采些草药维持生活。
    阿云娘正熬着大锅的稀饭,小小的阿云帮忙烧火,珍珠坐在小板凳上时不时添根柴,胡长贵闲不下来,在屋外帮着劈柴。
    胡长贵耳力很好,两人交谈的内容他都听在耳里。
    一个破败的城隍庙里,收留了这么多老弱病残,在没有任何捐赠的情况下,没有靠着结党营私或是坑蒙拐骗谋财盈利,单靠着老丁头的一己之力,竟然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胡长贵对这个没见过面的老丁头佩服不已。
    珍珠对老丁头感到很好奇,一身好功夫,却断了四指,没有家室,可养着一屋的老弱病残,他的行为珍珠很钦佩,只是钦佩背后,更耐人寻味的是他身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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