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被淹没了。
    一窝四只,个个挂在她袖子上,她看中那只最机灵,企图往她怀里钻,还犯规一样舔她的下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双手捧起小奶猫,满足的揣在怀里,顾夏正要走,就被一只小狗崽咬住了衣摆。
    见她注意到自己,小狗崽满足的汪汪汪汪叫了一通,在她脚边蹦来蹦去的,见她无动于衷,还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人立而起,摆出作揖的动作。
    扭头看向小太监,“你这养的猫狗都成精了吧?”
    小太监眼巴巴的看着他,委委屈屈的辩解:“奴才……倒是想。”
    “行了,这一只也带走。”说罢就弯腰把两只崽抱起来,示意香颂赏小太监。
    别人是谁养的像谁,这小太监倒好,养什么就像什么。
    跟狗崽如出一辙的眼眸,湿漉漉的,瞧着无辜极了。
    香颂本想给个二等红包,看他眼巴巴的,就加了点分量。
    可谓不智乎。
    抱着黑色的狗崽,白色的猫咪,顾夏心中满意极了,全心全意依靠着她的小生命,能轻而易举的虏获她的芳心。
    用午膳的时候,两小只被带下去清理,她就有些神思不属的,想着小猫崽整只被打湿,露出核桃仁般的脑袋,和细瘦的身躯,可怜巴巴的喵喵叫。
    声音肯定是奶声奶气的,能让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匆匆扒几口饭,顾夏就往偏殿去,还对香颂笑言:“让她们住手,放下本宫来。”
    还未靠近,就能听到狗崽凄厉的叫声,顾夏唬了一跳,赶紧进入殿中。
    顿时笑开了,傻狗一只爪子被香襦捏着,挨着水就开始鬼哭狼嚎,一旁的小猫崽崽悠哉悠哉的划着水。
    冲着香襦摆摆手,顾夏亲自捏住傻狗的爪爪,先拭着给它洗脚脚。
    傻狗呜咽着,委屈巴巴的舔着她的手指,又转过头,冲着香襦凶狠的发出小奶音。
    点了点它的鼻子,顾夏拧眉思索,叫什么名字好呢?
    狗崽?傻狗?糖豆?旺财?旺福?
    最后想了想,原主姓瓜尔佳氏,就叫瓜娃子吧。
    看向一边划水的猫崽崽,又乖巧又懂事,叫什么好呢?
    猫仔?能猫?糖豆?金喜儿?来福?
    看着它奶白奶白的毛皮,顾夏郑重的定下奶豆儿的名字。
    瓜娃子在她这里倒是乖巧,任由她摁着洗白白。
    将两小只用细棉布包起来,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顾夏挨个亲了一口,美滋滋的眯起眼睛。
    放在炭盆边上烤火,免得两小只着凉,奶豆儿喵呜一声,爱娇的蹭着她的腿,见她望过来,喵呜喵呜的往她膝盖上爬。
    “还挺会顺杆爬呢。”
    瓜娃子蔫哒哒的趴着,等身上的水干了,就变得生龙活虎,对着顾夏的绣花鞋就是一顿啃咬。
    一蹦一跳的,跟鞋子上的小狗吵架。
    “瓜娃子!”顾夏神色严肃,这是她的新鞋子,刚穿了几次罢了,鞋面上的戏狗图就勾丝无数,算是废了。
    瓜娃子知道是说它,可怜巴巴的睁着黑豆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下次不许这样,知道没有?不然麻麻打你屁屁!”
    说出麻麻两个字,顾夏心中一阵怔忡。往事已矣,转瞬又露出清浅的笑容,点着瓜娃子的鼻子训它:“要爱护麻麻知道不?!”
    见两小只身上的水珠被炭火烤干,它们身上又变得干爽起来,顾夏就抱起它们,回了正殿。
    刚坐定的功夫,香颂就进来躬身禀报:“乾清宫小太监魏珠来传话,嫔主子可要传召?”
    “传。”那地方出来一只阿猫阿狗,走到她门外,她也得见。
    魏珠是个十来岁的伶俐小子,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的紧。
    “给嫔主子请安,万岁爷交代了,传嫔主子晚间侍膳。”
    香颂喜笑颜开,侍膳都有,侍寝还远吗?
    送走魏珠,顾夏有些懵,她的记忆中从来不曾有侍膳的记忆。
    对相关礼仪一窍不通,是不是侍膳的时候,她只能站着布菜,而不能坐下吃。
    那岂不是太惨,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就在眼前,可她要饿着肚子,还得给某人布菜。
    人间惨剧不外如是。
    她心里老大不愿意,奴才们却欣喜万分,张罗着要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漂亮一点。
    “香颂,你前几日还说,冬日里冷,哪能天天沐浴,若是着凉可如何是好?”顾夏学着瓜娃子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哀怨的望着她。
    香颂不为所动:“地龙烧旺,如同夏日,不碍事。”见主子还不理解,顿时恨铁不成钢:“您看,不过跟万岁爷聊几句的功夫,您什么都有了,一个铜子都不用自己出。”
    顾夏一想也是,可她为了见他,沐浴焚香折腾一大通,也太过了。
    “想见见不着,那才是真可怜。”香颂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奴才何尝不知您的意思,若离了帝王宠爱有活路,谁愿意委屈您做这些。”
    “这宫中……”香颂扫了一眼周围,只有心字香袅袅半在青云里,这才接着说道:“这宫中是吃人的地方,您但凡弱一点,往后的日子都难过。”
    “您才碧玉年华,是要长命百岁的,这往后的日子,心中没个牵挂,无尽的日日夜夜该怎么过。”
    “奴才们,五年一茬,跟割韭菜似的,好不容易有感情了,碍着宫规就要出去了。”
    “只要略想一想,奴才就心疼的紧。”
    香颂泪盈于睫,盈盈下拜。
    “如今……不比往日,您早做打算才是。”
    顾夏沉默,没多说什么,也没再反抗什么。
    深深的无奈将她笼罩,帝王一言九鼎,容不得她半点违逆。
    至亲至疏夫妻,况且她还算不得。
    揉了揉脸颊,顾夏扬眉笑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过侍膳罢了,前世混的酒场,有时候和侍膳有什么区别?
    都是有所求的装孙子。
    夜色很快笼罩着天穹,一盏盏华灯无声绽放,点亮灰蒙蒙的夜空。
    顾夏坐在肩舆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升职加薪。
    两个小太监执着琉璃灯走在前头,侯在龙光门外,见她来了,请安过后一个给她带路,剩下的一溜烟的进去禀报。
    因此,等她进二门,就看到康熙侯在后殿门口,一见琉璃灯的亮光,就大踏步走来。
    肩舆停下,顾夏施施然的起身,就被他温热的大手扶住,给她有力的支撑。
    “夜里风寒,下一次乘轿前来才是。”温和的男声响起,康熙执着她的手,亲自将她引进室内。
    “摆膳吧。”冲着梁九功挥挥手,康熙就拉着她坐下,柔声道:“莫要拘谨作茧,平常便是。”
    点了点头,顾夏挺直脊背,大大方方的请安。
    康熙从胸腔中溢出一声轻笑,都说灯下看美人更美,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瓜尔佳氏极美,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更妙的是一双眼,波光潋滟如剪秋水,就那么随意的斜睨一眼,就像是传递万千情意。
    “特意给你备的萝卜糕,你尝尝,别在啃生的,冬日用凉食,总归不好。”康熙含笑将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顾夏:……
    “臣妾吃的萝卜有人参味,珍贵着呢。”
    康熙哈哈大笑,俊朗舒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安抚道:“是是是,你有萝卜变人参的本事,厉害极了。”
    抛开身份,康熙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不管说什么,他都能迅速接上话,而且还没什么架子。
    跟你谈笑风生的同时,好像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特别有个人魅力。
    第9章
    侍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不适,反而被康熙哄的开怀。
    果然是脂粉堆里混出来的风流人物,言行举止都带着自己的韵味,特别能牵动情绪。
    “万岁爷尝尝这个,可有什么区别?”她用银叉扎起一块雪梨,递到他跟前。
    康熙笑纳,柔声赞叹:“经爱妃的手过一遭,竟甜美许多。”
    “……万岁爷谬赞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此话诚不欺我。
    “瞧瞧,可还得你的心?”康熙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就有温柔小意的宫女托着托盘上前。
    看到宫女缓缓展开衣裳,她的眼前就是一亮,略有些灰的柳光色,衣料晃动间似有微绿的水纹晃动。
    见她望的出神,康熙温声解释:“这是野蚕吐丝,一年也只得这么多的量,也不知你可喜欢?”
    “柳色早黄浅,水文新绿微。”顾夏浅笑出声,侧眸嗔道:“用来形容这旗装半点都不过分。”
    得了佳人青眼,康熙也欢喜,难免表功:“这料子难得,在原料上,这野蚕只青州、沂水等地有,树老既自生,这蚕蛾少便罢了,还娇贵的紧,蛾子钻出蚕茧就能飞走,想了许多法子,也不在蚕纸上产卵。”
    不能人工饲养,自然就变得珍贵起来,这种蚕丝还能防雨防污,更是难得至极。
    顾夏温柔的抚摸着光滑的锦衣,轻轻摇了摇头:“照您这么说,臣妾反而不敢收。”
    普天之下仅此一件,拿出去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等大佬的眼睛吗?
    女人爱美,华服锦衣,珠宝玉石,向来都难以抵挡,她还是拒了为妙。
    “照着你的尺寸制衣,拒了就只能扔掉。”康熙只瞧她一眼,就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也是受过掣肘的,怎能不懂她的顾虑。
    顾夏有点心疼,可有句话说的好,男人送你衣裳,只是为了亲手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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