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别的小猫都会撒娇, 小白怎么不理我?”
    养猫的小厮回答:“猫咪的脾气不总一样的, 而且总督隔段时间才回来,小白可能有点认生。”
    宗政鸢点点小白的鼻头:“我倒是想把你带去延安府呢,你倒是快长啊?”
    小白打个小哈欠。
    刚进大门,这下难得听到猫咪嗲嗲的叫声, 宗政鸢急急忙忙走进后院:“小白怎么了?”
    小厮苦笑:“没怎么, 玩儿呢。”
    小白正在跟一只狸花小土猫团在一起咬着玩儿,狸花小土猫打个滚儿。宗政鸢疑惑:“这也是府里的猫?”
    小厮挠挠脸:“回总督, 不是,外面跑进来的。”
    这狸花小土猫刚跑进来的时候小厮正在喂小白,小土猫饿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边眼巴巴看小白。小白左蓝右碧的鸳鸯眸瞧见小土猫,又仰头看看小厮。小厮以为小白讨厌小土猫,所以去驱赶,小白蹭蹭跑到前面,舔舔小土猫。
    小白很有气度地请小土猫吃东西,小土猫小心翼翼地赖下了,到点儿来吃饭。小厮想轰它小白不让,不让小土猫吃饭小白也不吃东西。小厮可不敢让小白饿着,据说整个山东这样的鸳鸯眸狮子猫也没几只,饿坏了总督肯定大发雷霆,所以小厮只好多准备猫饭。小土猫看见小白眼神还是怯怯的,为了吃的豁出去了,壮着胆子缠着小白一起玩儿。小白喜静,喜欢自己一只猫安静晒太阳,被小土猫缠得不耐烦,只好陪着打闹。
    “最近小白食欲不大好,也不怎么抓老鼠了。小土猫一来缠着它玩儿,眼见着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好,前天跟小土猫合作逮一只大耗子,吃掉之前还一起戏弄半天。”
    小土猫没名字,就小土猫小土猫地叫。玉雪可爱的小白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血统跟小土猫有什么差别,秋风渐凉,小白跟小土猫团在一起晒太阳午睡,小身子一鼓一鼓。
    宗政鸢蹲着看相亲相爱的小白和小狸花,自嘲一句,我还不如一只小土猫呢。
    然后宗政总督十分严肃地问帅府掌事:“府里哪儿来的那么多耗子?”
    研武堂下令宣宗政鸢进京,肯定是为了汇报曾芝龙船队事宜。毕竟曾芝龙船队太大,体量超出朝廷预计太多倍,不谨慎是不可能的,必须山东总督亲自进京面圣。
    进京之前,宗政鸢给白敬写了一封信。问他延安府好吗?存粮还够吗?听说右玉给他送土豆甘薯啦,好吃吗?那玩意儿山东能种吗?
    假模假样问完公事,宗政鸢郑重地问他:你还好吗?
    为国鞠躬尽瘁是应该的,那也得活得利利索索的才能鞠躬尽瘁。伯雅多多保重,大晏国祚万年,一切来日方长。
    他写着信,小白难得跳到书案上坐着。鬃毛还没出来,小小一只竟然也有点狮子威严的仪态了。左蓝右碧漂亮的琉璃眸子认真地盯着宗政鸢,软软地喵一声。
    宗政鸢心都化了,小心翼翼用手摸摸小白:“你不讨厌吧?你其实不讨厌我吧?”
    小白舒服地呼噜着,半眯着眼睛。
    宗政鸢叹气:“你不讨厌我就好。”
    小白舔舔爪爪,从宗政鸢手下挣脱出来,在书案上遛弯儿。不小心踩进砚台,踩出一溜小小的梅花儿,印在宗政鸢给白敬的信上。
    见圆圆小小的梅花印点在信纸一角,宗政鸢添了几句:“小白跟你问好。它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眼睛左蓝右碧漂亮极了,就是不咋爱理我……”
    把信发出去,宗政鸢打算连夜启程,走之前还去看看小白。猫咪晚上欢腾,小狸花追着小白来回跑,小白上哪儿小狸花上哪儿,已经不是为了吃的,就是喜欢缠小白,死皮赖脸到底。宗政鸢站着看,笑了半天。
    我总不能不如一只小猫崽子吧。
    宗政鸢前脚进京,秦赫云后脚就到。白杆兵千里迢迢从四川进京谢恩,皇极门又热闹一回。白杆兵山呼陛下万岁殿下千岁,宗政鸢感慨,轻兵营京营天雄军,白杆兵是第四支部队了。秦军总有一天会来的,也要站在皇极门大声欢呼。宗政鸢从来都不服气陇右兵天下第一,可是伯雅训练出来的兵,想来也当得起天下第一。
    皇帝陛下和摄政王检阅白杆兵,皇帝陛下很兴奋。白杆兵大多数是骑兵,人人长枪,冲击突刺,所向披靡。枪杆是白蜡杆,柔韧度极高,难以操控,但是杀伤力成倍。白杆兵着铁甲,马身上也披锁链甲,所有白杆兵横枪立马站在一起,铁甲寒光浩荡如海。
    “汉代马伏波为国拓土开疆镇乱平叛,我大晏也有秦伏波护国守土保境安民。好得很,好得很!”
    摄政王大笑,伏波将军下马行军礼。李奉恕看不见她,宗政鸢一看她脖子后面一凉,这亲切的恐惧感,秦赫云让他想起祖母,老太太年轻时大杀四方,六十了还能上马追着他打。秦伏波身后是他的儿子马又麟,人称小马超,英俊得飞扬跋扈的。摄政王早听闻马又麟冲锋陷阵悍勇无敌,让他也来近前来回话。
    秦赫云为人不喜形于色,看得出来对儿子还是很骄傲的。马又麟哪儿都挺好,就是一张嘴四川话,官话没有他母亲溜,近前回话皇帝陛下和摄政王稍微有点费解。
    当值的是赵盈锐,跟在摄政王身边,检阅白杆兵的时候一看宗政鸢吓得直往后缩,宗政鸢拿手指头岔过他的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宗政鸢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他是谁,一个劲儿神游想秦兵的事情,想白敬。
    皇帝陛下和摄政王平易近人地跟秦赫云马又麟聊川蜀,赵盈锐左右看看,心中百感交集。他刚追完花木兰的戏,花木兰跟潞王历经磨难终于在边关得皇帝陛下赐婚喜结良缘。皇帝陛下,花木兰,潞王,戏里老几位都齐了。赵盈锐默默站在摄政王身后,一时之间戏里戏外天人交战得他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
    白杆兵已经是皇极门第四拨,造成的轰动肯定不如开天辟地头一个的轻兵营,不过白杆兵离开皇极门上承天门大街的时候,街道两侧都在拥着看。
    一般武将进京谢恩要赐宴,更何况秦赫云护送蜀王的孙子一同进京更要赐国宴。以往女子受封赏肯定是太后皇后设宴,男子是皇帝陛下设宴。秦赫云是个女人,虽然是个武将,礼部认为她应该穿着诰命吉服去宫内向太后谢恩。
    王修知道这帮京官拿捏外地官员的龌龊手段,诰命敕命主要是以夫功封赏,这是在敲打秦赫云既然以夫继承石砫,当然也是以父家马伏波的后代得封赏,莫要得意忘形,没她什么军功。
    宗政鸢在武英殿上大声道:“这又有什么好吵的?秦赫云用什么身份进京就用什么身份领赐。既然她又是个女子,先用武将身份领皇帝陛下赐,再用诰命身份领太后的赐。换件衣服的事儿,这一上午你们吵多久了?”
    礼部十分反对秦赫云用武将身份赴宴领赐,宗政鸢咬牙,你们这又是皮痒想挨揍了吧。他怒道:“招降张献忠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所以不能论军功,那还有个李鸿基在河南,诸位大人谁把李鸿基招降了?”
    皇帝陛下板着脸:“宗政将军说得对,用什么身份进京就用什么身份领赐。朕将为秦将军设宴,不过太后亦很仰慕秦将军为人,想一睹秦将军铠甲长枪的风采,所以一并在内宫赐宴。”
    武英殿听政后宗政鸢进研武堂,秦赫云正好也在,对宗政鸢感激一抱拳:“多谢宗政将军仗义执言。”
    宗政鸢心想总不能说你让我想起奶奶,只好回礼:“没事,都是同僚。那一帮鹌鹑在京里蹲久了,只会互啄,哪知道武将征战沙场多不容易。”
    摄政王和王修才进来。摄政王听秦赫云上报四川事宜。蜀王财力雄厚,对白杆兵支援颇多,所以才有人参秦赫云私交藩王。
    “臣绝无图谋不轨之心,私交藩王,实在是……不得已。”
    摄政王道:“京运对四川一向支持不多,卿能自己找到个法子,也是京运愧对川军。”
    秦赫云之后,宗政鸢上报登莱所观曾芝龙船队一事。
    摄政王听得非常认真,王都事在一旁记录。
    研武堂奏对完毕,摄政王神情温和:“我一向弱于兵事,研武堂有几位教授,可惜不能时时聚齐。秦卿愿不愿意进研武堂给我讲讲兵事,让我对四川也有所了解?”
    秦赫云道:“多谢摄政王殿下信任!臣谢恩!”
    王修默默地在研武堂教授名册中添上一条:
    秦赫云,四川人。
    摄政王和颜悦色:“秦卿晚上进宫赴宴,不要换披挂。太后仰慕秦卿,想见见女子穿铠甲是什么样子的。”
    秦赫云回答:“臣明白。”
    摄政王笑道:“辛苦秦卿了。”
    秦赫云动容:“为国为君,不敢称辛苦。”
    山东发到延安府的驿信一早就到,白巡抚当即拆开阅读。魏知府看白巡抚看完信脸发红。有点像气的,又有点不像。白巡抚眼睛缚黑纱,看不到眼神,实在是很难揣测。
    白巡抚一拍桌子,信笺被拍得一翻,魏知府恍惚看到个……猫爪印儿?
    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眼睛都花了。魏知府黯然。
    第170章
    秦赫云的白杆兵进京, 老百姓挺熟练地拥在街边儿上看热闹, 纷纷议论下一个进京的会是谁,有可能是白敬的秦兵。
    邬双樨站在人群里,漠然地跟着听。秦赫云骑着马从他面前经过,马又麟紧随其后。邬双樨看到马又麟心里特别凉。意气风发年轻英俊的将军随长辈进京,于万众瞩目的辉煌中驱马潇洒过长街——
    那是曾经的他自己。
    邬双樨一直看着马又麟, 一直看着, 直到马又麟随着秦赫云在远处消失不见。
    李在德费劲地在人群中逆流而上。个子不够高, 双手挥舞, 真跟淹没在人海里狗刨似的。邬双樨吃力地挪动, 终于一把抓住他:“你跟着我突围,先回家。”
    李在德没戴眼镜,只好一把抓住邬双樨的手,两个人手牵手冲出人山人海。李在德只觉得左拐右拐光影一动莫名其妙就突围了, 两个人在僻静处喘息。
    “下回再有这种热闹,得避着走。”
    他们俩从京郊的京营和火药厂回来, 约在门口碰头一起回家吃晚饭, 正撞上白杆兵入城,人群一浪就把他俩拍开了。邬双樨笑笑:“很久没有这样的盛事了。”
    李在德心有余悸:“是啊,大家其实都挺不安的,毕竟被围过城。秦将军领着白杆兵打赢了张献忠, 不得不让人仰慕。”
    一提金兵围城, 邬双樨沉默,李在德突然发现他俩还在袖子下牵着手, 笑眯眯地握得更紧。
    邬双樨看他,李在德笑:“你知道我是个睁眼瞎,特别害怕人多的时候,想出人群都不知道最后走到哪里。刚才突出重围时被你紧紧拽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反正你在嘛。”
    邬双樨捏捏他的脸。
    今日白杆兵入城京营戒严,旭阳被安排了个巡守的差事。邬双樨帮周将军准备武举,有事要进城递交文书,倒是不用在京营留值。总之今天没旭阳,邬双樨心情稍微好一些。
    李在德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捏住邬双樨的手指。邬双樨低声笑:“赶紧回家,老叔不知道在不在家。”
    李在德哼一声:“他?肯定在街上看热闹被堵得回不了家了。咱们回家先准备晚饭。”
    邬双樨做饭手艺还不错,李在德也能帮忙打下手。老王爷暂时回不了家,他们两个到家之后就淘米洗菜,邬双樨菜刀一点菜板,当当当一气呵成整整齐齐切出菜丝,下锅炒。哧啦哧啦的油烟中邬双樨和李在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京郊火药厂,聊最新的地雷,聊火铳的改进。李在德说地雷挺顺利的,最近一直在试炸。
    邬双樨听地雷声听麻木了,听到也忽略。
    李在德笑:“我告诉同僚们你说地雷是火器里的君子,大家都觉得你很了不起。你武举考试准备的怎样了?”
    邬双樨翻炒蔬菜起锅:“周将军筹划了一些,等研武堂批复。蜀王孙子已经进京,必须得快筹办凤阳武学和凤阳幼学。”
    李在德守着火灶,橘色的火让他看起来毛绒绒的:“蜀王世子是藩屏里第一个进京的吧。”
    “秦将军要进京,赶紧趁着白杆兵随行就塞进来了。蜀王想得也对,迟早得进京,有白杆兵还安全点。”
    李在德和邬双樨聊着天,老王爷一脸油汗踉踉跄跄进门:“哎呦我的老天……”
    李在德无神的眼睛瞬间犀利:“爹你的鞋还在吗?”
    老王爷应道:“鞋没丢鞋没丢。”
    李在德松口气:“没丢鞋就好,丢了鞋可要花钱的。您每次上街去看热闹都得丢鞋子,这次这么进步?”
    老王爷灰头土脸:“蒲扇挤掉了。”
    邬双樨笑:“下次我回来稍一把。”
    李在德翻个白眼儿,老王爷讪笑:“多谢小邬。今天旭阳不来?”
    李在德用勺子搅粥:“他当值。”
    老王爷坐着感慨:“京中传秦赫云,唱花木兰,今日一见真人才觉得都差得远了。她是要进研武堂的,研武堂的将军,个个威风。”
    李在德摆碗筷:“好啦好啦,您洗个手去,吃饭。”
    天边又有爆炸声,隆隆的。
    白杆兵进城时马又麟就听见有炮声,还以为是隆重迎接自己的礼炮呢,进城才发现方向不对,爆炸声在京郊。护送蜀王世子进入大长公主府,白杆兵进一回皇极门给陛下和殿下看一看,又撤出城去,在京营旁边扎营,火药厂试炸药地面都跟着动。白杆兵面面相觑,京营安之若素。秦赫云进宫面圣,马又麟不够资格赴宴所以在驿馆闲着。驿馆送来信:“这是秦将军的信。”
    马又麟嗅到信上脂粉香气,这信分明就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写给母亲?他反问驿官:“不是给我的?”
    驿官微笑:“不是,南京来的,秦淮河柳小姐的信,我们可不敢怠慢。”
    马又麟张大嘴:“秦淮河柳小姐写信给我娘啊?”
    驿官尴尬微笑:“信送到了,敝职告辞。”
    马又麟在驿馆里背着手绕着那封幽香的信打转。转来转去心想不是军报不是政令他应该能看,用手指拈开信封小心翼翼取信纸做贼心虚地看柳小姐的信。
    秦淮河柳小姐为人豪爽,一向敬仰大英雄。秦赫云赫赫威名,令她心生钦慕,若秦将军能到金陵一叙,她必将亲自下厨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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