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策喝了水,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朕的身体自己清楚,并无大碍,就算是御医过来,也看不出什么,平白让人议论罢了。”他又靠回软塌上,闭了闭眼,“朕只是觉得有些疲累。”
    “那……”高庸皱眉,“奴婢伺候您小憩一会?”
    蔺策摇头:“今日送来的奏章还没看完,李埠一案从案发到今日已经过了太久,满朝上下都被此事牵扯,需得早日了结,才能开展别的事。”他睁开眼,低声道,“朕大概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了。”
    “什么?”高庸没有理解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但还是觉得蔺策这样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担忧,按说刚刚他与游彦争执过应该是出于恼怒之中,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只觉得蔺策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颓意,怎么看都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样子,“陛下,奏章是批不完的,您总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更有精力。”
    蔺策扶着高庸的手臂,慢慢地坐了起来:“高庸。”
    “奴婢在。”高庸应声,他大胆地对上蔺策的目光,觉得蔺策似乎有话要与自己说。
    蔺策看了他一会,最终晃了晃头:“罢了,把奏章拿过来,朕就在这儿批吧。”
    高庸看了看蔺策的脸色,把劝慰的话又咽了回去,依着蔺策现在的满腹心事,就算是让他休息,大概也难得安生,还不如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也省的烦心。
    高庸刚刚走到书案前想要整理奏章,殿门突然就被人急促地叩响,高庸下意识地就扭头看了蔺策一眼,匆忙走到殿门口:“咱家不是说了没有要紧的事情,切勿惊扰陛下吗?”
    殿门外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公公,是游将军他,他刚刚在出宫的路上昏倒了,人已经被送到了太医署。”
    “昏倒?”蔺策睁大了眼,立刻下了床,几步就来到殿门前,拉开殿门,瞪着外面的内侍,“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突然昏倒?”
    内侍抬起头,正对上蔺策煞白的脸,还有难以置信地双眼,仓惶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太医署的人刚刚传了信过来,奴婢立刻就来禀报了。”
    蔺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痛的厉害,他胡乱地晃了晃头,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内侍也不顾自己身上衣物单薄就向外走去,高庸几乎是立刻惊叫出声,匆忙取了狐裘追了上去:“陛下,外面风寒,您龙体为重啊。”
    蔺策继位至今,鲜少会亲自驾临太医署,因此当他神色匆忙地推开太医署的门,屋内的御医皆大惊失色,跪倒一片:“臣等参见陛下。”
    蔺策视线从一众人脸上扫过:“人呢?”
    众人皆是一愣,跟在蔺策身后的高庸急忙开口:“游将军人在哪儿?”
    “游将军正在内间休息。”太医丞最先回过神,“下官已经为游将军诊过脉,游将军应该是前日酗酒之后又未曾好生休息,加上天气寒冷感染了风寒,才会昏睡过去,开几服药好生调养一番就会痊愈,陛下不必忧心。”
    蔺策盯着他看了一会,扭过头大步进到内间去,只留下跪了一地的御医不知所措。
    内间里,游彦正睡得香甜,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感知。蔺策在床榻边缓缓地蹲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游彦的脸,这才察觉到他眼下的淡青色,还有不同于往日的脸色。刚刚他们二人只顾争执,他连好好地看游彦一眼都来不及,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人今日是何等的憔悴,让他觉得心痛难耐。
    高庸轻手轻脚地跟了进来,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挨着蔺策跪了下来:“是奴婢失察,刚刚应该亲自送游将军出宫,还请陛下降罪。”
    蔺策自嘲一般笑了笑,侧过头看了高庸一眼:“是朕的错。”他转过头,看向榻上那个沉睡的人,只觉得眼睛酸涩难耐,刚刚自己大概是昏了头才与他争执,惹他不快。先前总说不管他要什么都会给他,但其实,却什么都给不了。每每想起这些,蔺策都觉得恐慌,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与他相处。他不止一次想着,再对游彦好一点,让他再留在自己身边久一些,可有时候又自暴自弃地觉得,如果自己能带给他的只有这些没完没了的烦扰的话……蔺策闭了闭眼,涩声道,“还不如干脆让他离开朕潇洒自在的活着。这个江山是朕应该承担的,又凭什么拖累着他一起?”
    他抬起手,轻轻地握住游彦的手:“可是朕又偏偏不舍得,不甘心。”
    高庸跪在蔺策身边,犹豫半天才轻声道:“陛下,不然,不然您与游将军开诚布公的聊聊,或许游将军他并不在意这些,奴婢一直觉得,不能按常理去推断游将军。”
    “朕想过,”蔺策苦笑,“但是朕不敢。”
    这二人之间感情的事情高庸也不敢再多言,他看了看太医署这个稍显简陋的内间,低声道:“陛下,这里毕竟是太医署,人多眼杂,不便游将军休息,不如将人接回长乐宫好生休养?”
    “罢了,”蔺策道,“让人准备御辇,将人直接送回游府,让太医署派一个御医随行,直到人醒了确认无碍了,才能回来。”
    “回游府?”高庸不确定地重复道。
    蔺策慢慢站直了身体,凝神看着榻上的游彦:“朕刚刚与他起了争执,他心中大概郁结难耐,若是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长乐宫,大概会更加生气,让他回自己府里好生休养,等人痊愈了,再做打算吧。”
    “奴婢明白了。”高庸说完,慢慢退了出去,吩咐人去准备御辇。
    蔺策一个人在床榻前站了许久,视线近乎贪婪地从游彦脸上略过,眼底里百般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良久,他俯下身,在游彦眉间映下充满怜惜的一吻:“从今日起,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蔺策低声重复道,“不管是什么,不管我舍不舍得。你的人生本就应该肆意畅快,我又有什么资格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游彦:我想开了.jpg
    蔺策:我自闭了.jpg
    第48章 番外一
    游彦生来兴趣广泛, 爱好无数, 但若仔细论起来, 所有的爱好排在他面前,都不如好生的睡一觉更重要,也因此, 在他眼里,若是有谁胆敢在他睡觉的时候扰他,那一定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因此游府上下, 哪怕是总角之年的游礼都知道绝对不要在小叔父睡觉的时候去吵他。至于游彦房里的人更是格外的注意, 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自家公子在睡觉, 整个院子都会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在。
    入了夏天气就变得格外的炎热, 游彦一向不喜欢这种天气,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懈怠, 当然平日里他也未必会有多勤勉。但平时他还常常出府跟自己的那些好友找些事情做,到了暑天倒是更愿意呆在家里,想方设法的消暑。
    午后的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原本就已经极热的天气更加难耐。游彦缩在软塌上, 敞着门窗,妄图能有一丁点的清风吹来,缓解自己的闷热,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四下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游彦只好喝了消暑的汤,靠在软塌上小憩。
    瑞云就是在这时候进到房里的,尽管他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因为热,游彦原本就是半梦半醒,立刻就察觉,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顺手拉过扔在一旁的薄被盖住自己的脸,一副不想搭理瑞云的架势。
    瑞云在软塌旁犹豫了一会,倾身去看了看游彦,又站直了身子,格外纠结地在房里转了半圈,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去叫游彦。游彦的睡意被他搅了个干净,忍不住侧着耳朵去听他的脚步声,在他又绕着房间走了半圈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翻身坐起,顺手将盖在脸上的薄被丢了出去,瞪着瑞云道:“我倒是要看看什么要紧的事儿让你纠结成这样,你在我房里转了有一刻钟了吧?”
    瑞云见自家公子总算醒来不由松了口气,他低头将游彦扔到地上的薄被见了起来,一面整理一面道:“公子,是门房的人传话进来,说是韩王前来拜访。我看您在睡觉自然不敢打扰,但是对方好歹也是皇子,太怠慢了是不是也不太好……”
    “韩王?”游彦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就从软塌上跳下,匆匆忙忙地就向外跑去,“你怎么不早说,耽搁了这么半天,难道就让人家一直在府外等我?”
    瑞云还是头一次看自家公子如此激动,慌忙跟了出去:“门房已经将人请到府里了,现在正在正厅。”
    游彦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头也不回地直奔正厅。
    大概是因为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缘故,才会让他难得如此的急迫,等他走到正厅,看见那个一身黑色长袍的清隽少年的时候,反倒平复下来,在门口放缓了脚步,扬起唇角:“不知殿下驾临,游彦怠慢了,还望殿下恕罪。”
    韩王蔺策,当今圣上元兴帝七皇子,因为其母出身低微,并不受圣上待见,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朝中存在感都极低,像是这样的怠慢,他早已习惯,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真挚地口吻来赔罪。
    蔺策勾了勾唇:“是本王不请自来,唐突了才是,游公子又何来怠慢之说。”他说着话,忍不住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少年,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过来前大概在午休,所以看起来有些凌乱,甚至连衣带也没系好,却丝毫不显狼狈,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肆意与洒脱,那是蔺策永远都不会拥有的气质,但是他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在游彦身上看见,并且毫不犹豫地被他吸引。
    他与游彦其实也不过算是略有交情。因为游彦出身世族,其父袭爵越国公,官拜光禄大夫,而他自己更是因为才华卓识誉满都城而被当今圣上知晓,所以蔺策在很多场合都见过游彦的身影,不管在何时何地他都是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包括蔺策本人,都会忍不住与关注他。
    但蔺策却绝不会主动结交游彦这类的世族子弟,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尴尬至极,稍有逾越立即会传入他那些个兄长耳中,到时候他的处境将会更加难堪。也因为,那些家世良好的世族子弟也未必会把他这个皇子看在眼里,他也不想自取其辱。
    但他却没想到游彦会主动与他结识,私下里也约过他一起品茶听书,又或者是出城打猎,几次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有了交情,蔺策也逐渐了解这个游小公子的品性习惯,知道他最是喜欢这些,显然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玩伴,虽然清楚自己不该与他过多接触,却还是忍不住一再应邀。
    近段时日,游彦倒是安分了不少,也没再约着蔺策同玩,蔺策心中思量他可能是找到了新的玩伴,心中难免失落,他们二人脾气秉性兴趣爱好大有不同,有许多游彦相邀的事情未必能合蔺策的喜好,但他还是一再应约,只是因为他实在是享受与游彦相处的时光。
    他没有办法形容那些时候的轻松自在,就像他没有办法形容游彦这个人,因为他太好了,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不被他吸引。
    尽管在游彦心中自己或许只算得上是一个普通的玩伴,与先前他同玩的那些世家公子没什么不同,但对蔺策来说,他本就朋友极少,像游彦这种人更是从没见过,若就此失去,实在是有些可惜,思来想去,最终鼓足勇气,来了这游府拜访。
    他先前从未如此主动地与旁人结交过,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有忐忑,但对上游彦那双明亮的眼时,所有的情绪都散了个干净。
    这厅里是用来待客的,游彦平时极少来这里,此刻只觉得闷热难耐,看见蔺策还安坐在椅上,但前额已经沁出了汗水,忍不住皱眉,上前拉住蔺策的手腕,边走边道:“这厅里热的很,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殿下难得来了,我带你在府中转转,也好找个地方解解暑。”
    见游彦并无疏远,蔺策心里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还被游彦握在手里的手腕,却没有抽出,一面跟着游彦向前走,一面道:“我原本以为,今日会扑空,没想到你真的在府里。”
    游彦扭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大热的天,我不待在府里还能去哪。每年入了伏还有深冬三九天的时候,我都在府里,极少能有人请的出去。”
    蔺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鬼使神差地问道:“那要是我来请你,你可会赴约?”
    游彦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即使在这种角度,也能看得出来少年出色的相貌,他勾起唇角,回道:“如若是殿下的话,不管是严寒酷暑又或者日晒雨淋,我都会欣然应约。”
    蔺策愣了一下,他知道游彦这人一向善言,此刻说出这种话也是为了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欢欣,至少现在看来,游彦心中还是很在意自己这个朋友的,他这段时日不约自己外出,也没有约旁人,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蔺策想着,唇角已然扬了起来,露出唇畔的笑涡,看起来带着几分青涩童稚。那笑涡极浅,只有笑意极深时才会显露,因此游彦也还是头一次看见,难免称奇,盯着那看了好一会,才朝着蔺策道:“其实殿下笑起来,好看的很。”
    蔺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他平日里便笑的极少,这个笑涡也很少有人见到,但是对着游彦之时,他却忍不住觉得开怀。他在深宫之中长大,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像是游彦这样,给你带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你每每看见他时,都忍不住觉得欢欣,就好像可以将这世上所有的苦难全都忘记,只看见眼前这个少年。
    游彦全然没有察觉此刻年轻王爷的心事,自顾拉着蔺策在王府里兜兜转转,最终绕到了一个荷花池前。荷花池旁种着一刻巨大的柳树,碧绿的纸条垂进池中,在池岸上投下一大片的阴影,游彦拉着蔺策走到树荫下,顺手就脱掉鞋袜坐了下来,将光裸的小腿伸进池水之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蔺策站在他身后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游彦回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殿下快来试试,这样凉爽的很。”
    蔺策看了看他,犹豫道:“其实,这里也无外人,你可以不用唤我殿下,毕竟,我这个殿下,也没有什么……”
    在游彦眼里,这些不过是个称呼,唤什么他都并不在意,索性顺水推舟道:“我们年龄相仿,如若你不介意我失礼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唤对方的表字,如何?”
    蔺策自然不介意,几乎是立刻开口唤道:“子卿。”
    游彦弯了眉眼,清脆地应了一声,又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字。”
    蔺策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认真道:“我表字是,怀骋。”
    游彦了然,再次朝着蔺策招了招手:“那,怀骋,过来坐。”
    第49章
    游彦长到今日, 哪怕是当年带着一身的伤从西北回到都城之后, 也不觉得自己与体弱多病这词有什么关联, 这几年来,尽管身边所有的人对待他的身体都小心翼翼,他却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只觉得是旁人过于紧张,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昏倒在回府的路上,惊动了整个太医署, 闹出了如此大的阵仗。
    因为在睡梦中被喂了安神的药, 游彦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等他再睁开眼, 眼前是昏暗的一片,他盯着屋顶看了一会, 才逐渐回过神来,扭过头才发现床榻旁趴着个人, 已然是在沉睡,游彦眯了眯眼,伸手拍了拍他手臂:“瑞云, 瑞云?”
    瑞云守了游彦大半天, 最终昏昏沉沉地在床榻边就睡了过去,突然被人叫醒,整个人抖了一下,睁开眼瞪着游彦看了一会,才开口:“公子, 您总算是醒了。我这就去叫御医过来。”
    “御医?”游彦闭着眼思考了一会:“我是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
    “临近晌午的时候,御辇将您送回来的,还有御医跟着,现在宿在隔壁,说等您醒了就叫他过来。”瑞云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游彦一把拉住了手臂。
    游彦坐起身,朝着瑞云摆了摆手:“大半夜的人家也刚刚入梦,又何必将人吵醒。”游彦晃了晃头,轻轻摸了摸腹部,“睡了这么一整天,什么毛病都该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肚子饿的很,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吧。”
    “小公子吩咐厨房煮了粥,一直在火上煨着,我去给您盛。”瑞云说着起身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游彦一个人坐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头一次觉得这房里格外的冷清,让他平生了几分寂寥之感,他想了想,突然起身,将床榻周围的几根红烛尽悉点燃,室内慢慢被照亮,游彦才觉得心底某处空落落的位置慢慢充实起来,本就不该升起的负面情绪也散去了不少。
    瑞云这一整日的心思都扑在游彦身上,把别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游彦在房里转了一大圈,最终只找到一壶冷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捧着茶盏守着炭盆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盯着炭盆里烧的通红的炭火,喝了一口冷茶,长长地舒了口气。
    瑞云拎着食盒进来看见这副场景不免大惊,游彦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虽然守着炭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单薄。瑞云把食盒放好,拿了外袍披在游彦肩上,皱眉道:“公子,这夜里凉的很,您不在榻上歇着,怎么又下了床,御医说您本就染了风寒,若还不注意,那麻烦就大了。”
    说着伸手去拉游彦的手臂:“您还是回榻上吧,我端了粥过来您喝点。”
    游彦将手臂抽了回来,朝着瑞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瑞云坐下:“大半夜的,吵的我头疼。”
    瑞云眉头都抽到一起,他挨着游彦蹲了下来,歪着头看了游彦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服下的药起了效果,又或者是好生睡了一觉的缘故,游彦的脸色好了不少,也不再是才回府时脸色惨白的样子,只不过却还是能明显看得出来,游彦此刻的情绪并不怎么高,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瑞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将食盒里的粥端了出来,还有几道小菜一起摆在小几上,呈到游彦面前:“那公子您先吃点东西吧。”
    “好。”
    游彦接过拿汤匙在粥碗里搅和了几下,尽管肚子空荡荡的,看着寡淡的白粥却提不起食欲,捏着汤匙冷了会神,才舀了一口喂到嘴里。
    游彦自己未曾察觉,但是他这副样子落到瑞云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反常,瑞云提了热水进来,沏了杯热茶递到游彦手里:“公子,您是不是还哪里不舒服?不然我还是叫御医进来瞧瞧吧?陛下命他们跟来也是要确保您无恙。”
    游彦喝了几口粥,又饮了几口热茶,觉得体内的寒意都被驱散,心情也好了几分,他看了看瑞云愁眉苦脸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说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日饮多了酒又不曾好生休息,这一觉起来,也就好了。”
    “那您怎么……”瑞云组织了一下语言,“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游彦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目光盯着炭盆里的火光,轻轻笑了笑:“连你都看的出来,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明显。”他伸了伸胳膊,向后靠了靠,同时伸开腿,整个人舒展开来,“人总是会沮丧的,我又有什么例外。”
    瑞云劝不起游彦,只能又找了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小声道:“您是跟陛下吵架了?”
    游彦歪着头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回忆起来应该算是。”他右手搭在腿上,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我自负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是一件格外复杂的事情。”
    游彦是一个诸事皆能风轻云淡之人,瑞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不见他为什么事困扰,今日却能看的出来明显的低落,更没想到会从他口中承认他与蔺策吵架了。
    瑞云知道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争吵是常事,但还是觉得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家公子身上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哪方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但这么多年来,瑞云也没见过二人之间真的起什么争执,即使有一丁点的不愉快,游彦也能轻易的化解,很少见到他像现在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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