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下的探子查到,魏炀在死之前,曾两次向皇后求娶您。”
    “什么?”宋清欢眉头一皱,难以置信地看向沉星,“你说魏炀曾向皇后求娶我?”
    沉星点头,“一次是在从灵隐寺回来后没多久,还有一次,是在饯行宴后。而且……”
    “而且什么?”宋清欢眉愈拧,面露沉思之色。
    “魏炀的尸首上,有明显的折磨痕迹,不管是谁杀害的魏炀,似乎都对他有深仇大恨。”
    “大理寺那边可有了定论?”
    沉星摇摇头,“大理寺进展缓慢,奴婢觉得,此案,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悬案。”
    宋清欢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先去吧,此时暂时不必再查了。”
    沉星应诺退下。
    宋清欢缓缓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窗外的凉风卷着秋日独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脑中顿时清醒不少。
    她仔细地思考着方才沉星说的话。
    魏炀的仇人不少,可是有能力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整个建安又有几人?
    想到魏炀求娶她之事,不由好笑。
    虽然嘲笑逝者并不好,但魏炀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若非魏炀突然遇害,以皇后对他的宠爱,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说动,向父皇请求赐婚。
    想到这里,唇角浅淡的笑意忽然一顿。
    前世,觊觎自己的人,最后下场通常都很惨。
    而魏炀的下场,似乎正是这样。
    难道……?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难道……杀害魏炀的幕后主使,竟是沈初寒?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以沈初寒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此事。而一旦知道了魏炀的企图,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
    毕竟,那般狠毒的折磨方式,除了沈初寒,还有谁能下此狠手?又有谁,能如此处理地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沈初寒。
    她自嘲地笑笑。
    沈初寒的性子,果然一点都没变。
    若是自己这一世还同他在一起,以他丝毫没有改变的性格,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还得遭殃?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在窗户旁呆呆地站了许久方才伸手将窗户关上。
    第二日。
    宋清欢正在殿中练字,忽然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
    抬头见是珑儿,宋清欢蹙了眉头,“怎么了?”
    “殿下,钟公公派了人来请,说是……说是赶紧请您去一趟宣室殿。”珑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去宣室殿?
    宋清欢不解,疑惑地看向她,“可知是何事?”
    珑儿摇摇头,“奴婢不知,来人没有说。”
    宋清欢抿抿唇,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忙急急更了衣,跟在钟怀派来的内侍身后到了宣室殿。
    到了宣室殿,引路的内侍依旧脚步未停,直接将她引到了内殿。一眼扫去,只见太医正坐在榻旁,凝神屏气地替聿帝诊着脉。钟怀则站在一旁,神情有几分焦急。
    “钟公公,父皇怎么样了?”她也不由染了急色,忙走到钟怀面前问到。
    钟怀看一眼榻上的聿帝,“皇上今儿突然发病,竟痛得晕了过去。”
    “什么?”宋清欢大惊失色,看一眼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聿帝,脸上一抹急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服了季神医的药,皇上这几天身子好了不少的。可是,今日皇上突然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密函,说是北境昭国蠢蠢欲动,请求皇上派兵支援,并增发军饷,再运送足够的粮草到前线,以抵御北境的寒冬。皇上一看完,就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宋清欢心中明了。
    北境如今是宁淑妃的兄长,镇北将军宁腾跃在镇守。宁腾跃的确是将才,却并非良将。昭国小打小闹的来犯时有发生,这次宁腾跃却特意发了个八百里加急的文件过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贪污些军饷罢了。
    往日宁腾跃也有此等行事,不过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聿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如今杨复还潜逃在外,前段时间刚拨了大量款项给期门骑,命其大力搜捕。国库已不富余,宁腾跃偏又在这个时候伸手来要钱,叫聿帝如何不气?
    聿帝这心疾,若好好调养还好。可若经常生气,只会加快发病的频率,就算是季流云开了温补的药方,情况也只会一天比一天严重。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太医,“太医,父皇情况如何?”
    太医摇摇头,叹口气站起来朝宋清欢一礼,“回殿下的话,微臣无能,皇上的病,实在没有根治的法子,只能尽量避免动气了。”
    宋清欢看一眼昏迷不醒的聿帝,又问,“父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皇上只是一时气血不顺,快则今晚,慢则明日便能醒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了太医,宋清欢看向钟怀,“钟公公,你派人去蓬莱客栈看看季公子是否还在那里?”
    钟怀应了,很快下去安排。
    宋清欢又在宣室殿坐了一会,见聿帝暂无醒来的迹象,便又叮嘱了钟怀几句,方才离开。
    派去蓬莱客栈的人很快回来了——季流云果然已不在那里。
    宋清欢闻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季流云果然已经离开了建安。
    不过也是,沈初寒都已经走了,季流云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父皇这病……
    原本以为好好调养调养,聿帝就能有好转,只是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各种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聿帝本就是易怒的性子,这般下来,病情是愈发不见好转。
    秋风瑟瑟。
    这日,她闲来无事,命流月拿出了箜篌,在殿中随意拨弄着。
    弹着弹着,难免就想到了母妃。
    这皇宫,是一日比一日寂寥无趣了。她不知道母妃去了哪里,但她坚信,母妃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当初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皇宫,是否也是因为厌倦了这宫里的生活呢?
    自从沈初寒走后,宋清欢觉得,一天的时光,似乎比以前要长了太多太多。
    她这些天有了足够的时间,仔细想了许多。
    前世,她还是太不成熟,轻易地就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而沈初寒,也太偏执而多疑。他们两人之间,虽然爱得轰轰烈烈,却其实矛盾重重。只是这些矛盾,掩盖在日常的恩爱之中,并不易察觉,却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脆弱,变得摇摇欲坠。
    周边人的流言蜚语,成了压垮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段稻草。
    算起来,沈初寒已经离开聿国十七天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还是放不下他。经常做着做着旁的事就莫名其妙走神想起了他,睡梦中也经常出现他的身影。
    原来不知不觉间,对他的爱,早已深入骨髓。
    可是,他们俩还是太不成熟。如果现在在一起,也许最后还是会落得前世的下场。而且,前世她太过依赖于沈初寒了,没有自己的势力,一旦沈初寒离开自己,她在与他人的较量中就显得十分被动。
    所以,她决定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尽快能独当一面,让前世伤害自己的人都血债血偿!
    但是,她的仇人们,并不是普通人。
    从昭国皇室到宸国皇室,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若她还是一个闲散的帝姬,她根本就没有资格与能力去同他们抗衡,若想有一天能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帝姬的身份还远远不够——
    这一刻起,她的心中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生根发芽。
    她要做女帝!
    原本,她是打算帮五皇兄坐上那个位子。可五皇兄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他想要的,不过是泛舟山水之间的闲适生活罢了。
    既如此,她就自己上!
    等自己当了女帝,也能给五皇兄想要的生活。
    然而她也知道,要坐上女帝之位,是何其艰难。聿国本朝历史上,从来没有帝姬继位的先例。更何况,还有太子、皇后、宋懿等诸多阻挠。
    但宋清欢认定的事,她就会想方设法去做成,这一点,其实同沈初寒十分相像。所以,她既做了这个决定,现在所有做的一切,都要开始为那个目的做准备。
    而第一要务,就是取得聿帝更深的信任。
    现在聿帝对她的态度已经改观许多,但还是远远不够。他或许会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中保护自己的利益,但选继承人这种事,他却绝对不会儿戏。甚至稍有不慎,先前所有的努力便会全都功亏一篑白。
    思来想去考虑了好几天,宋清欢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日,估摸着聿帝已下了早朝,她便带了流月和沉星往宣室殿去。到了宣室殿,聿帝果然刚下朝没多久,正准备批改奏折,听到宋清欢来了,派人唤了她进来。
    “见过父皇。”宋清欢娉娉袅袅地行到大殿中央,朝聿帝行了个礼。
    “舞阳不必多礼。”聿帝笑笑,示意钟怀看座。
    “不知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宋清欢落了座,看向他关切问道。
    聿帝点点头,“舞阳不用担心,父皇没什么大碍。”
    宋清欢应一声,瞥一眼一旁钟怀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明了聿帝大概没有说实话,便又问,“父皇最近晚上都是什么时辰歇息呢?”
    聿帝尴尬地笑笑,“一般改完奏折就就寝了。”
    宋清欢叹一口气,“父皇最近……又熬夜了吧?”
    聿帝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支吾应一声。
    宋清欢面色愈加凝重,“父皇,儿臣知道您国事繁忙,但您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聿帝忙点点头,“朕明白,舞阳不用替朕担心了。”
    宋清欢看聿帝一眼,忽而郑重其事道,“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答应。”
    聿帝一愣,狐疑道,“何事?”
    宋清欢突然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身板挺直,看向聿帝一字一顿请求道,“求父皇准许儿臣前往宸国,为您求得清元果。”
    聿帝一怔,不可思议道,“舞阳要去宸国?”
    宋清欢点头。
    聿帝下意识拒绝,“舞阳,你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又从小娇养着长大。你可知,从建安到洛城,有多少里路?”
    “父皇,您的病情不能再加重了。”宋清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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