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狐疑,不免生出几分心思。
    在马车中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套先前留在马车中的男装。既然有了男装,倒不如偷偷装扮成男子,进千盏阁看看宋琰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要叫沉星将马车赶到旁边的巷子里停下,好让自己换了男装,却忽然听到身后有达达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一声踏在地上极重。其间还夹杂着百姓避闪不及的哭嚎声,一时间有些鸡飞狗跳。
    宋清欢眉头一蹙,挑开车窗帘朝后望去。
    只见身后一匹黑色骏马越驰越近,那马毛色油亮,蹄声有力,一看便是匹千里良驹。驭马之人,是一红衣女子,一身窄袖骑装,秀发高束,手持马鞭,端的是英姿飒爽。
    建安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忽然来了这么匹肆意奔驰的骏马,行人纷纷朝两旁跑去,生恐下一秒那马蹄便踏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人群推推搡搡,许多人就算没被马踹到,也在慌忙奔逃的过程中摔倒在地,尚未来得及爬起,身后慌张的人群又踩了过来。
    大街上刹那间一片狼藉。
    那始作俑者的女子却似丝毫不在意,秀眉一扬,口中娇喝了一声“驾——”,手里的鞭子愈发舞得起劲。
    这变故来得有些突然,街道两旁又挤满了人,宋清欢的马车被堵在了路中央,一时动弹不得。眼瞅着那马就驰越近,很快就要撞上宋清欢的马车了,红衣女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对着驭马的沉星大喝一声,“快让开!”
    行至跟前几步之遥,红衣姑娘才发现马车被堵住动弹不得的事实,眉眼一皱,将猛地缰绳一拉,坐下的马儿长嘶一声,马头在空中转了个弯,高扬的马蹄竟是毫不犹豫地朝道路一旁的百姓们身上压去。
    瞬间害怕的哭嚎声尖叫声响彻整条大街。
    宋清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墨瞳一冷,飞快地出了车厢,在马车车辕上足尖一点,跃到了拉车的马背上。
    只见她飞快抽出腰间软鞭,手腕一动,长鞭如吐信的银蛇一般,朝那高昂着的马蹄挥去。
    电光火石间,那软鞭竟似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缠上了马的前蹄,绕了几个圈将马蹄给缠住。宋清欢没有丝毫停顿,手上一用力,将软鞭猛地朝自己这侧一拉。
    原本要落在百姓身上的马蹄竟被她生生扯了过来!马儿前蹄未着地,后蹄受力不稳,仰天长嘶一声,下一刻,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砸起巨大灰尘。
    马背上的红衣女子没有准备,身子被坐下的马一颠,直接颠下了马背。只是她似乎有几分武功,落地的瞬间,身子就势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稳住身形。饶是如此,衣服上脸上都沾满了灰尘,一脸狼狈地站了起来,目光狠厉朝宋清欢射去。
    宋清欢手腕一抖,将软鞭收了回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收回腰间。然后双腿一劈,坐在了拉车的马上,握紧缰绳用力一拉,原本躁动不安的马儿也跟着安静下来。
    突然之间,街上就静了下来,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宋清欢望来。
    只见马上的女子,一袭白衣,不施粉黛,容色倾城,着实是貌美得紧!唯有那双乌黑清亮的杏目,眸底似有霜寒凝结,给女子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她在众人注视下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不疾不徐行到那气急败坏的红衣女子面前站定,神情始终不慌不乱,带着寒如冬雪的凉意。
    她淡淡抬眸,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缓缓启唇。
    “闹市纵马,论律当斩!”
    声音清冽悦耳,却又带了刺骨的凉意。
    ☆、第113章 我叫宋清欢
    红衣女子被她身上凛然的气势所震住,愣了一瞬方才回神,利落长眉一挑,恼羞成怒地看向宋清欢,“你是何人?!”
    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清华,眉眼精致,通身的气派也是清贵非常,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可这样一位贵女模样的女子,方才露的那一手却又是功力不凡。
    她素来骄横惯了,此时吃瘪,哪里甘心?又见自己的爱马躺在地上痛苦地嘶鸣,心中怒火上涌,手中马鞭朝宋清欢一指,“啪”一声就甩了过来。
    宋清欢神情一冷,立在原地不闪不避。
    眼见着那鞭子快要打到她瓷白如玉的脸颊,宋清欢却忽然一侧首,堪堪避过袭来的鞭子。犀利的眸光一冷,裹着霜寒朝红衣女子射去。
    红衣女子心底猛地一惊,不待反应,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力道传来。她敛目一瞧,见女子素手已握住了鞭头,轻轻巧巧一拉,她便觉虎口一麻,手上的力道顿时被卸去,马鞭掉落在地。
    宋清欢眉目霜寒,将腰间软鞭抽出,杏眸一凝,手中的鞭子便如灵蛇一般朝红衣女子袭去。
    红衣女子可没有宋清欢那么好的功力,尚在震惊之中,忽觉眼前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可到底是晚了。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脸颊顿时一疼。
    这一鞭子,终于把她从震惊中抽回了神。
    她吃痛地一咧嘴,伸手在脸上一抹,玉白的指尖上顿时多了几丝血痕!
    岂有此理!
    女子怒气冲天,一双美目通红,睚眦欲裂地看着宋清欢。
    她本想还手,可看宋清欢方才的身手,心知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更何况她方才纵马伤了人,这会子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恨恨地打量着宋清欢,心中越加狐疑。
    此人究竟是谁?
    终究是不甘心,伸手捂住受伤的脸颊,恶狠狠地看向宋清欢问道,“你究竟是谁?!”
    宋清欢淡淡瞥她一眼,语声寡淡,“我是何人不重要。你闹市纵马,论律当斩,随我去见官吧。”原本她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可这女子实在是骄横,还胆敢对自己动手,这才出手教训了她一下。
    只是——看她如今这模样,似乎并不知悔改!
    闹市纵马固然有罪,却没有到斩首这么重的地步,宋清欢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挫挫这女子身上的傲气,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女子见她言辞凿凿,又忌惮她手中的软鞭,眼底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慌乱。
    她许久未入京,哪里知道如今京中律法是怎样?眼前这白衣女子神情淡然,竟无半丝惊惧之意,打伤了自己也是神情如常,若非成竹在胸,又怎会有这般底气?
    宋清欢淡淡打量了她几眼。
    这红衣女子倒是生了副好容貌,一身红衣艳烈如火,眉眼清朗,少了丝女子的娇柔,却多了丝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行动间身手亦是伶俐,武功也是不弱。而且,听她口音似乎并非建安人士……
    如此多的线索聚集在一起,宋清欢脑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宁姝。
    镇北将军得一子一女,嫡子宁骁,嫡女宁姝,皆生于建安却长于北境幽州。幽州民风彪悍,宁姝又是将门之女,养出来的性子自然与一般闺阁女子有所不同。
    更何况,玄影那边的情报显示,宁夫人和宁姝宁骁正是今日入京。
    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向宁姝嘲讽地一勾唇,语声清淡,“怎么?怕了?”
    宁姝狐疑地打量了宋清欢一眼,心道,她莫不是匡自己的吧?定了定心神,冷嗤一声道,“见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宋清欢轻笑,眸底一抹琢磨不透的光华,“建安可不比幽州。伤了人便想跑,哪有这样的事?”
    宁姝的眼眶猛地一颤,狠厉的目光死死盯住宋清欢。
    她怎么知道自己来自幽州?
    她到底是什么人?!
    “伤人的可是你!见官就见官,谁怕谁?!”女子强自镇定,不甘落了下风。
    “姑娘怕是没听过一个词叫正当防卫吧?到底是谁先动手,这么多人瞧着,你还想抵赖不成?”宋清欢嘴角一抹冷笑。
    如此冥顽不宁,还想在这强词夺理,简直是自取其辱!
    女子眼中神情愈发慌乱,死死咬住下唇,满目狰狞。
    “若是不想见官也可以。这些被你的马惊到的百姓,你好生道歉,并将治伤的银子赔给他们,此事便就此作罢。”宋清欢知她现在心中生了疑惧,不紧不慢开口,神情清冷。
    “若我不呢?”宁姝狠狠睨着她,仍是一脸不甘。
    “若你不?”宋清欢轻笑一声,明明是轻缓的语气,无波无澜的神情,宁姝却听出了一股狠意,心肝儿不由自主地一颤。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身上气韵好生凌厉!
    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只是她素来在雍州骄横惯了,这会子被人当街打脸,到底心有不甘,哪里肯服软?只拧了眉头,睚眦欲裂地看着她,眼中通红含煞。
    “宁姑娘是为何而入京?”宋清欢眼底讥讽之意更甚。
    宁姝心底蓦地一惊,眼底狐疑之色更甚。
    眼前这白衣女子居然不光知道她来自雍州,还知道她的名字?!甚至听她这口气,她连自己是为何入京都知道?!
    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心底生出一股子森寒的凉意来。
    她对自己了若指掌,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而且,看她这通身的气派,对自己又知道得这么多,怕别真是什么大人物,万一捅到上面,连累了自己的选秀资格,那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宁姝被她清冷目光盯着,终究是生出几分慌乱,咽了咽口水,气势再不如方才凛冽,背脊有些发凉。
    宋清欢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我想做什么?我方才的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想再说第二遍。”她还赶着去千盏阁跟踪宋琰,没这么多功夫在这里跟她瞎耗。
    宁姝心中慌乱,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甘拜下风,气氛一时僵持,只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宋清欢的耐心终于耗尽,转头看一眼沉星,刚要开口,忽然听得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
    她秀眉一蹙,转身望去。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从人群中策马而出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剑眉星目,清俊朗逸,倒也是个翩翩公子。只不知又是何来历?
    宋清欢在他面上一扫,心中有了答案。
    男子行到跟前,将缰绳一勒喝住了坐下马儿,然后身手敏捷地翻身下马走到宁姝面前,眉眼间一抹急色,“姝儿,发生何事了?”
    目光落在宁姝脸颊的血痕之上,愈加一惊,伸手抚去,急急道,“姝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姝见来了帮手,心下一喜,捂住脸颊恶狠狠地朝宋清欢看去,嘴里急吼吼道,“哥,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刁女!她居然说要抓我去见官!”
    听到她的话,宋清欢眉眼间闪过一丝了然。
    这来的男子,果然是宁骁。
    只不知,他又是何性格之人?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替他妹妹出气呢?还是……
    思绪未落,见宁骁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宋清欢一眼,很快转了目光,安抚地拍了拍宁姝。然后走到她跟前,拱手一礼,“敢问姑娘芳名?”眸中有打量的神色。
    宋清欢睨他一眼,眸色幽沉,语声愈发清寒,”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道歉的?”
    宁骁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的第一句居然是这样的。
    眉目一敛,掩下眼中的惊诧,看向宋清欢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姑娘误会了。宁某只是想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若是舍妹有什么冒犯姑娘的地方,宁某在这里先给姑娘陪个不是。”
    见他语气温和,不似宁姝那般骄纵,宋清欢语气微缓,“令妹闹市纵马,伤了许多百姓,还丝毫不知悔改,我只得出手替这满城的百姓教训教训她了。”
    一顿,意味深长地瞟他一眼,语气幽凉,“建安可是天子脚下,不比幽州。令妹这跋扈的性子,该收敛些了。”
    宁骁心中微惊,看向宋清欢的眸色深沉了几许。
    她居然知道自己和姝儿的身份?!
    垂眸掩下眼底的异色,朝宋清欢又抱拳行了个礼,“舍妹性情顽劣,宁某日后一定严加管教。”又扫一眼路旁受伤的百姓,眼中露出一丝歉意,“这些受伤的百姓,宁某一定会请大夫将他们医治好,并赔偿银两聊表歉意。还请姑娘看在舍妹无心之失的份上,宽恕她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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