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瞥她一眼,眉头微皱。
    “姝儿平日里在幽州都做些什么?”很快,宁贵妃眉头一舒,又亲切地开了口,拉着宁姝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宁姝回了神,闻言如实道,“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去塞外赛赛马,练练功。”
    下首的宁骁一直默默打量着宁贵妃面上神情,见她闻言笑容微凝,忙开口补充道,“府里头也给姝儿请了教书先生和琴棋书画的教习,姝儿一般都要完成了每日的功课后父亲才允许她出门。”
    “哦?那姝儿一天天的倒挺忙。”宁贵妃睨她一眼,笑言。
    “父亲说了,姝儿身为宁家的女儿,要时刻以姑母为榜样。不光要精通武艺,在贵女们必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也不能差了去。”宁骁出言补充道,借机又夸了宁贵妃一番。
    宁姝也只得配合地笑笑,微垂了头,做出一副羞涩的神情,心里头却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哥哥这是在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推出去么?
    宁贵妃闻言,微微定了心。
    她只得宋懿一子,深处不见天日的宫中,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指着宋懿了,所以在他选妃的问题上,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聿帝替各皇子选妃的圣旨一下,哥哥便从幽州来了信,说要让宁姝入京嫁给宋懿。
    她虽没有反对,却也没有立即赞同。
    在她心里,家族的兴衰荣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和宋懿日后的长足发展。虽然如今太子已定,但她又怎会如此善罢甘休?
    所以,替宋懿选择一个靠谱的皇子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她理想中的皇子妃人选,身世背景要过硬,其母家要能成为日后懿儿的强劲助力。另一方面,姑娘本身的资质也不能差了去,不然家宅不宁,又如何谋一番大业?
    宁姝的家世背景有了,至于性子如何,她必须亲自见到了才能下定论。毕竟,她上一次见到宁姝时她才六七岁,压根就看不出什么。
    此时见来,微微定了心。
    宁姝容貌倒是不俗,眉眼间带了一股子将门之女独有的英气,是她所喜欢的爽朗类型。至于才艺,方才听宁骁所言,似乎哥哥也抓得很紧。只要宁姝不是太过顽劣不堪,她并不想同家族和哥哥翻脸。
    毕竟,哥哥手中的兵权,是一个极好的筹码。
    这般想着,宁贵妃笑笑,怕了拍宁姝的手背,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翡翠水波纹镯子来,顺势带到了宁姝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是从前皇上赐予本宫的。本宫与姝儿许久未见,这个镯子,就当本宫给你的见面礼吧。”
    宁姝不好意思地推辞。宁贵妃却只是坚持。
    宁骁眸光一闪,笑着开口道,“姝儿,既然姑母一番好意,你便受了吧。”说着,心中微微舒一口气。
    宁贵妃给姝儿这镯子,代表她认可了姝儿。她这一首肯,姝儿和大皇子的事便成了一半。
    宁姝只好接了,恭恭敬敬朝宁贵妃行了个礼。
    眼见着快到午时了,宁贵妃开口道,“姝儿和骁儿在本宫这里用过午膳再回去吧。”一顿,眉眼间一抹笑意,“你们表兄也要过来。”
    宁姝一愣,宁骁也是一怔。
    他们都没想到,宁贵妃居然把宋懿也叫过来了。
    宁骁很快反应过来,接口道,”许久没见过表兄了,我和姝儿都甚是想念呢。”
    宁姝扯了扯嘴角,面上假意附和。
    “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宁贵妃看向一旁的芳蕊,“叫厨房可以开始准备了,另外,再派个人去看看殿下来了没有。”
    “诺。”芳蕊应声退下。
    宁骁和宁姝刚同宁贵妃一道坐到了餐桌旁,就听得殿外有脚步声响起。
    抬头一瞧,果然是宋懿走了进来。
    行到跟前,宋懿挑眉一笑,先朝宁贵妃行了个礼,尔后看向一旁的宁姝和宁骁,语声低沉开了口,“想必这便是骁弟和姝儿了吧。”
    宁骁忙拉着宁姝站起,给宋懿回了礼。
    宋懿沉然的目光在宁姝面上一扫,很快撇开,爽朗一笑,“许久未见,骁弟和姝儿都这般大了。”
    宁姝看着宋懿。他的容貌,与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两样,五官更长开了些,不过,眉眼间那一股子阴沉之意,却一直不曾消散,衬得他周身气质有几分沉郁。
    宁姝别开眼眸。
    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与宋懿这样的人在一起,怕是每天都活在阴沉的心情之中。她喜欢的,是五皇子那样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到底心性还有几分稚嫩,一见到本人,心底的真实想法便冒出了头,面上表情也有几分藏不住了。
    宋懿是何等惊觉之人,见她笑容似有敷衍,眸色愈发沉了沉,面上只不显,又请了两人入座。
    好在有宁骁在,一顿饭吃得倒是和乐融融。宁姝虽然心中有想法,到底不敢表现太过,只得闷头吃饭,偶尔迫不得已了才抬头答一句话。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这下不光宋懿,连宁贵妃也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宁骁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不好,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转移宋懿和宁贵妃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借口要准备晚上的篝火晚宴,便起身告辞,谢过宁贵妃和宋懿的招待后,拉着宁姝出了玉照殿。
    出了玉照殿没多久,见四下无人,宁骁停住了步伐,阴沉着脸看向宁姝。
    “姝儿,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他怒气沉沉,看着宁姝喝道。
    宁姝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愣了一愣,脸色慢慢涨红,“哥哥,你什么意思?!”
    宁骁冷笑一声,“你当宁贵妃和大皇子是傻子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如今是什么样的处境,你就敢给宁贵妃和大皇子脸色看?”
    “我……我没有……”宁姝下意识分辩。
    “没有?”宁骁这次是彻底被她气急了,又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手一抬,就要扇过去。
    宁姝也是个性烈的,见宁骁突然发火,竟也不避不闪,直直地将小脸一抬迎了上去。明明眼眶中含着滚滚热泪,偏生脸上没有半分知错的神态。
    宁骁的目光落在她倔强的面容上,心底一软,终究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姝儿……”他的话语间满是无可奈何,“姝儿你可明白,这里是建安,再也容不得你任性了。你当真以为,你若不嫁给大皇子,就能嫁给五皇子吗?”
    宁姝的目光中仍是满满的倔强,“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宁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气得绞痛起来。姝儿她……实在是被溺爱得太过了,她究竟知不知道,如今她的婚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得了的问题了。
    宁姝深吸一口气,将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
    她是个极倔强又极其不服输的人,从小想要的东西就会千方百计地得到,这一次,她自然也不想退让。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退让,赔上的,或许就是自己的一生。
    宁骁长长叹一口气,见她不听自己的劝,眸色一转,换了种方式开口,“姝儿,就算你喜欢五皇子,可五皇子喜欢你吗?传言五皇子与舞阳帝姬关系颇为亲近,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了舞阳帝姬,你以为,五皇子能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宁姝的眼底慢慢浮起了幽深的雾气。
    她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宁骁忽然有些后悔说出方才那话了。
    自己这个妹妹,自幼太受宠溺,早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之前父亲曾纳了一房妾,极其宠爱,那妾室恃宠而骄,每每逼得母亲退让三分。她知道以后,二话没说,偷偷买通府中下人给妾室下了迷药,然后亲自将妾室的脸给划花了。
    父亲气急,要对她行家法。她只站在那里,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宠妻灭妾,若要行家法,第一个该受刑的,是父亲。”
    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
    说来也奇怪,经这一事后,父亲对她的宠爱却突然有增无减起来。后来他才听到父亲偶然间同母亲提起,说姝儿比起自己,更有他当年的风范。
    而现在宁姝冷冽的眸光,让宁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身子颤了颤,只得先稳住她的情绪,好言好语道,“姝儿,哥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的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五皇子,我们都需从长计议。你答应哥哥,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等回了府中,我们再同母亲仔细商议好吗?”
    宁姝眼中的浓雾才渐渐散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宁骁微微舒一口气,赶紧带着她回了院中。
    而此时的玉照殿,气氛同样有些凝滞。
    宋懿目送着宁姝和宁骁离开,目光转回,看向坐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的宁贵妃。
    “母妃以为,儿臣这个表妹如何?”沉默一刻,他淡淡抬眸,唇边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身上一袭墨色重云锦袍,精致的轮廓如斧削刀刻般,有着迫人的阴鸷。
    宁贵妃勾起一抹冷笑,眉眼间露出与宋懿相似的两分阴沉,“原本瞧着是个乖觉的。只不知她到底是心大,还是心高?”
    “母妃,这位表妹,似乎不大满意儿臣呢。”宋懿轻笑,眼底却有一抹寒凛之气。
    他素来自傲。
    却因为身份之故一直矮宋琰一头,性子也越发的阴翳敏感。
    “难不成,她想做太子妃?”宋懿看向宁贵妃。
    宁贵妃拧了眉头,“不可能。就算她是个蠢笨的,哥哥也绝对不会作出这等愚蠢的事来。我看骁儿倒是个明事理的,有他在,应该能压住宁姝。”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宁姝看上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五皇子。更没有想到,宁姝的胆子,比他们想的还要胆大,大到连宁骁都没办法治住。
    宋懿意味深长地“嗯”一声,“那便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母妃以为如何?”
    宁贵妃点头,“以不变应万变,自是最好的法子。”
    宋懿笑笑,转目又看向窗外。
    春日已至,窗外丛丛迎春花开得娇艳,嫩黄的花朵带着初春的明朗。想起方才宁姝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裙衫,宋懿眼底的幽深剪影更甚。
    *
    一下午倏然而过,很快夜幕将至,篝火晚宴也快开始了。
    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宋清欢唤来沉星和流月,开始为篝火晚宴做准备。
    她不是此次春猎的主角,所以带来的衣服大多很素淡。
    换上一身烟青色的曳地长裙,裙摆绣摇曳玉兰,腰间用一掌宽的锦缎腰带束住。发丝挽成垂柳髻,只斜簪一支白玉玉兰簪,除此之外再无珠玉装饰。
    她制止了流月想替她上妆的举动,端详了片刻铜镜中的自己,起身站了起来。
    “走吧。”她看向流月和沉星道。
    三人出了蒹葭院,玄影也扮成了内侍跟在她们之后。
    篝火晚宴设在晚上,夜色深浓,又人多口杂。玄影不放心她的安危,执意要跟去。宋清欢知自己若有丁点的受伤,他都无法同沈初寒交差,便没有坚持,也带着他一同往举办篝火晚宴的云林苑而去。
    云林苑名为苑,其实是一片很大的草场,而今日的篝火晚宴,便设在这一片广袤的草场中央。
    到了云林苑时,四下已是一片灯火通明。
    为防止火烛点燃草场,今日照明所用的烛火都放在小小的琉璃盏中。琉璃盏是昭国传来的技艺,其质能透光,使得烛火的光芒能更好地投射出来,一盏琉璃盏的光亮,能抵得上两盏灯笼。所以今日的琉璃盏并没有准备很多,所散发的光亮却足以照得整个云林苑亮如白昼。
    云林苑里早已准备妥当,长几竹榻一字排开,最前头是聿帝的龙椅和皇后的凤座,以及供随行的嫔妃入坐的席位。
    宋清欢一入场,便有宫女引着她到准备好的席位前坐了下来。
    宋琰、宋懿和宋暄被安排在了前三的席位。宋清欢的右侧是宋清漪,左侧是陆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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