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默然,一言不发地上了来时的马车。宋清欢握了握许婕妤的手,示意她保重身体,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许婕妤安心回宫等着消息,君熙那边一有情况,我便派人去告知你。”
    许婕妤点头谢过,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宋清欢看一眼远处沉沉而立的宋清漪和宋琰,眸光一转,也挑帘上了车。
    回时的路,比去时更空冷压抑。
    便是素来活泼的流月亦是满脸肃然,一言未发,眼中有伤痛缠绕。
    马车摇晃间,一路驶回了皇宫。
    众人在宫门处下了车,一一别过,各自带着随行的侍女内侍回了宫。
    宋清欢心中惦记着重锦,换了身衣衫后便准备前去寻她问个明白,刚要唤了沉星流月进来,却见流月自己匆匆掀帘而入,急急行到宋清欢面前一礼,“殿下,五皇子来信了。”
    宋清欢微愣,很快意识到流月口中的五皇子指的是君熙,神情一喜,伸手道,“快给我看看!”
    流月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宋清欢急急打开,一目十行地瞧去。看完,不由舒一口气。
    君熙在信中同意了她的建议,愿意嫁到聿国来,以五皇子妃的身份生下腹中的宝宝。
    宋清欢眉眼舒朗,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君熙既然已经同意,接下来,就只需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让她恢复帝姬身份,并且,还要让昭帝同意君熙嫁到聿国来。
    君熙瞒了昭帝这么久,以昭帝自负的性子,定然会对其和楼修媛不满,如果他震怒之下直接杀了君熙,后面所有的设想就皆成了空。
    这么看来,可能得跳过这一步,直接由聿国向昭国下国书求娶才是。
    到那个时候,四国皆知君熙腹中怀了五皇兄的骨肉,怀的是聿国的皇子皇孙,就算昭帝再不满,也不敢轻易动君熙和她腹中的宝宝。否则,就是与整个聿国作对。
    她秀眉一蹙。
    如果能让沈初寒在凉昭两国的边境再弄出些动静,让昭国腹背受敌,没法在那个节骨眼上同聿国翻脸,此事,就十有八九可成。
    心中主意打定,立刻让流月研磨铺纸,刚拿起狼毫准备给沈初寒和君熙去信,却忽然间沉星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宋清欢悬着的手腕一顿,也蹙了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阿祯姑娘在外求见。”沉星凝声道。
    阿祯?
    宋清欢一愣。
    她知道阿祯是巫女,乃重锦姑姑的心腹,不过从未与她直接接触过。这个时候,朗朗白日,她怎的来瑶华宫了?
    “可知是何事?”眉头一拧,开口问道。
    沉星眉头一拧,语声急促,“她说……她说重锦姑姑失踪了!”
    ☆、第177章 各怀鬼胎
    宋清欢瞳孔猛缩,眉头狠狠一皱,“你说什么?重锦姑姑失踪了?”
    沉星面色沉凉地点一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只知方才阿祯姑娘急急赶来,便只说了这话,说是要求见殿下。”沉星语声急促。
    “让她进来。”宋清欢冷声吩咐。
    沉星应是,退了下去。很快,阿祯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殿下。”阿祯朝宋清欢行礼,神情急切,额上有细密汗珠渗出,足见方才行得很急。
    “快起来,不用多礼了。”宋清欢起身扶她一把,眸光微凝,定在她面上,“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重锦姑姑怎么会失踪?”
    阿祯喘了喘气,点点头道,“今早姑姑从皇陵回来之后,说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要先回房休息片刻。让奴婢一个时辰后去叫她,说是那之后要来重华宫找殿下谈事情。”
    听到这里,宋清欢的脸色沉了沉。
    阿祯接着道,“奴婢应下之后,看着姑姑进了房间,便去忙其他事了。等到快一个时辰,奴婢便去敲姑姑房间的门。但是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用手推了推门,发现门竟然没锁。进去一瞧,房间里空无一人,根本就不见姑姑的身影。”
    “会不会是重锦姑姑临时有事,离开房间去别的地方了?只是忘了跟你说而已。”宋清欢皱着眉头分析。
    阿祯摇摇头,语气愈加急促起来,“奴婢叫上信得过的几人四处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重锦姑姑的踪迹。奴婢想着姑姑说之后要来瑶华宫,便急急赶了过来。可方才问了沉星,她却说姑姑没有来过,奴婢这才慌了神。”
    宋清欢的面色顿时冷凝下来,想起今天见到重锦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凝神一想,沉声开口问道,“重锦姑姑这几日可有异样?”
    阿祯思考了一下,迟疑道,“姑姑这几日,确实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好像心中有什么事情一样。”
    “那……她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宋清欢眸底疑虑更甚,沉吟着道。
    被阿祯这么一说,她隐约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
    既然重锦告诉了阿祯她之后要来重华宫,就说明她已经决定要将母妃失踪一事对自己和盘托出,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会正好就失踪了?
    心底隐隐升腾起一股凉意,拢在袖中的手攥了攥。
    “重锦姑姑不见的消息,还有谁知道?”她眸光清冷,眼中眸色沉沉。
    阿祯摇摇头,“除了同奴婢一起找重锦姑姑的那两名巫女,暂时还没有旁的人知道。”
    宋清欢沉吟片刻,澈亮的眸底染上阴翳,气息愈加霜寒。
    “我去看看。”终于,她语声凉淡地开了口,又看一眼流月,“去找件巫女服装来。”
    她与重锦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就算要亲自前去查看,也不能做得太明目张胆。
    流月应声退下。
    宋清欢让沉星给阿祯端杯茶来。
    阿祯接过沉星递来的茶,抿唇笑笑笑谢过了她,捧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一口热茶下肚,方觉周身寒意褪去些许,苍白的脸色也恢复红润。
    见她冷静下来一些了,宋清欢又问了她一些细节。
    可惜重锦性子寡淡,平素不与人过多来往,身边又无贴身伺候之人,便是阿祯,对她这几日的反常也说不出多少所以然来,宋清欢只得作罢。
    说话的功夫,流月已经找了套黑衣赤裳的巫女服进来。
    宋清欢示意阿祯稍等片刻,拿着那巫女服,同流月一道进了内殿。不多会,便换好衣衫走了出来,大袖翩然,墨发束于脑后,放下刘海遮住部分容貌,俨然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巫女。
    沉星迎了上来,有些不放心道,“殿下,奴婢同你一起去吧。”
    宋清欢摆摆手,“不必了,你们留在星月殿,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帮忙挡一挡。”
    沉星和流月应下,帮宋清欢理了理衣衫,确认一切妥当,目送着她同阿祯一道出了瑶华宫。
    聿国尚巫仪,巫女的地位很高,更别提重锦这种巫司了。因此她们在宫中有自己独立的居所,称若谷宫。
    若谷宫位于皇宫一角,其间有精巧房舍院落错落,供重锦和各巫女居住。
    而重锦所居之处乃一处单独的院落,称开阳院。
    有阿祯在前头引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了开阳院。
    院门紧闭,里头并无人声传来。
    阿祯上前将院门推开,请了宋清欢入内。
    院中果然静悄悄的,有花草掩映,随风轻舞,吹来阵阵清香。抬头,正中便是重锦所住的房间。
    “殿下,请。”阿祯躬身一让,上前两步替宋清欢推开了房门。
    宋清欢立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沉沉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重锦的房间很简单。
    正中是待客用的正厅,花梨木桌椅,桌上置着汝窑白瓷美人瓶,瓶中插一支茂盛的紫色迷迭香,散发出淡淡香气。
    左右侧各有一间偏房,以珠帘隔开,左侧为寝室,右侧为书房。
    宋清欢抬步跨过门槛,眸光一沉,先往左侧的书房走去。
    珠帘叮咚,在寂静的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宋清欢驻足,目光往床榻扫去,榻上的锦被被掀开了一个角,被子上有一些褶皱,一切都是刚起床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长睫一敛,走上前伸手触了触被子里面。
    还有些温热——
    看来,不管重锦去了哪里,她都并没有离开太久。
    宋清欢眉头一皱,转了目光朝身后的衣橱望去。脚下一动,走上前将橱门打开来。
    衣橱中只有几件巫女的常服和祭祀服,还有一些普通的窄袖宫装,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宋清欢看向阿祯,“你来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阿祯上前两步,仔仔细细查看一番,摇摇头道,“姑姑的衣物,应该都在这里了。”
    宋清欢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阿祯虽不照顾重锦的饮食起居,但也算得上是她的心腹,她既说重锦的衣物没有少,就说明,起码衣橱没有明显被动过的迹象。
    来之前她也曾有过怀疑,是不是重锦不想告知她母妃失踪的真相,又没法再面对自己,所以才偷偷不辞而别,离开了皇宫?
    可来了开阳院仔细查看之后,她便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管重锦姑姑是因何原因离开,她都离开得很匆忙,难道……是被人所迫?
    宋清欢目色清冷,四下再环顾一圈,见没有其他线索,便挑帘出了寝室,往另一侧的书房走去。
    重锦书房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书案,一书架,还有窗旁的一张软榻,便是全部。
    书案上文房四宝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亦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被翻动过的痕迹,似乎在他们之前,并没有人来过这里。
    这让宋清欢对自己方才的猜测又产生了怀疑。
    难道……重锦姑姑只是单纯地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告知别人,是阿祯小题大做了?
    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住有几分紊乱的心跳,看向阿祯道,“从房间来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也许……是重锦姑姑去了什么地方,只是没有跟你们说而已。”
    清冷的眸中染上点点墨色,“本宫现在没办法在开阳院久呆,本宫回去让人在宫里头也找找,你密切关注开阳院,一有动静就马上来告诉本宫。如果过了明日重锦姑姑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另做打算。”
    阿祯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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