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萧濯回京,怕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见宋清欢眸色愈沉,慕白忙开口道,“夫人放心,此事,公子定会想出个万全之法来。眼下,夫人还是放宽心思为好。”
    他刚刚才突然想起宋清欢有孕在身,自己还拿这些事来烦她,着实不该,若让公子知晓,怕是又得得一顿责罚了。
    宋清欢抬眼望去,见慕白面露自责之色,扬唇笑笑,“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听到门外沉星的声音想起,“殿下,陈管家来了。”
    宋清欢收起心思,直了直身子,“请进来。”
    沈初寒从宫里回来后,果然证实了萧濯要回京的消息。
    尹湛似乎似铁了心地要召萧濯回来,沈初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暂且持观望态度,并未出声反驳,顺了尹湛的意思。
    圣旨很快发往西南边境。
    这段时间,苏娆似乎也很安静,宋清欢离开成文馆后,她便住进了成文馆。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成文馆内,偶尔上街逛逛,还进过一两次宫,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一切看上去,仿佛都十分平静。
    可宋清欢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有汹涌的暗流奔腾涌动。
    很快。
    除夕夜快到了。
    今年除夕,尹湛在宫中设宴,邀请了朝中众臣极其官员家属一同参加,沈初寒和宋清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而在此之前,萧濯也要回京了。
    盛京城中,醉仙楼三楼。
    临街雅间,有窗半敞,窗台置一白玉美人瓶,瓶中插两支腊梅,幽香扑鼻。
    其后,坐着两人。
    “阿殊,萧濯什么时候入京?”宋清欢望一眼下方街景,开口问道。
    沈初寒看了看时辰,“很快了。”声线似有略微紧绷。
    宋清欢知他与萧濯感情甚笃,只是造化弄人,自十五岁那年忘忧谷一别,两人便常年难以见到一面。
    “你上次见他,是何时?”宋清欢抬眼看向他。
    沈初寒抿了抿唇,目光清寒,“两年前,他回京述职,被封为镇南将军。”
    宋清欢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没有出声。
    这时,有“达达”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宋清欢眸光一亮,看向沈初寒,“来了?”
    “应该。”沈初寒直了身子,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窗外。
    宋清欢也微探了身子,一眨不眨看向窗外绵延至远方的道路。
    只见宽阔的大道尽头,有一匹骏马达达而来,身后跟着一小队身穿盔甲的士兵。许是因这里是闹事,他们行进速度并不快,百姓纷纷朝两旁让开,惊奇而略带惶恐地看着马上之人。
    黑色骏马之上,坐着一人,玄色戎装,手持长枪,斧削刀刻般的容颜,墨玉般的眸子深沉如海,眸光迫人。
    ☆、第229章 萧濯与苏娆
    单说容貌五官,对于见惯了美男的宋清欢来说,萧濯并不算出众。
    然而,他整个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人的视线牢牢定在他身上,挪不开眼去。
    狭长双目,眼角斜飞,剑眉入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上扬,带着肃杀傲气,那是经过战场上无数厮杀才有的冷冽寒芒。
    如果说沈初寒是极地之雪,万年不化,冰寒彻骨。萧濯,却更像巍峨高山,险峻逼人,棱角分明。
    宋清欢的眸光紧凝在他身上,一眨不眨,眼见着萧濯打马行到他们正下方,仿佛心有感应似的,他突然抬了头,朝半敞的窗户处望来。
    见到宋清欢隐藏在窗扉后的半面丽质容颜,他眉头一蹙,眼中略有狐疑,眸光一扫,落在宋清欢身侧的沈初寒身上,紧蹙的眉头蓦地一松,眼底有流光泄出。
    忽的,似想到什么,再度转眸,看回宋清欢,眸底有恍然的神情,再次看回沈初寒,唇角一抹笑意倏然而过。
    沈初寒回以淡淡一笑,眼底暗色深涌,神色柔和不少。
    为防人看出端倪,萧濯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马上的萧濯,惊呼出声,“这是萧大将军!”
    “真的是萧大将军!”
    路旁的百姓开始骚动起来。
    凉国尚武,萧濯戍守边境,带领西南军队击退过好几次昭国袭击,对凉国百姓来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然,萧濯常年驻扎西南边境,甚少来盛京,此时突然得见真颜,百姓一个个都激动不已,潮水般向萧濯涌去。
    萧濯尚未反应过来,骑下战马便被狂热的百姓团团围住,办法动弹不得。
    他欲驱马直行,却又怕误伤了百姓,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神情愈发绷不住,身后跟着的那队士兵也被堵在原地,前行不得。
    宋清欢微微蹙眉。
    萧濯如此得民心,尹湛本就多疑,若是这一幕传到他耳中,难免又会触动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阿殊……”她缓缓启唇,有些担忧地看向沈初寒。
    她的顾虑,沈初寒自然明白,眉目一凝,招手唤了身后的慕白上前,低低耳语几句。
    慕白会意,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宋清欢知沈初寒有了主意,心思微定,端起茶盏啜一口,一眨不眨地盯着街上情形。
    过了一会,百姓的热情丝毫没有消退,高举双手,嘴里激动地唤着萧濯的名字,而萧濯的神情,也越发无奈起来。
    这时,忽然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叫几声——
    “御林军来了!快跑!”
    “御林军来了!御林军来抓人了!”
    聿国有羽林军和期门骑,宸国有玄甲军,而昭国负责戍卫皇城的军队,称御林军,明面上直接听命于凉帝,不过,沈初寒暗中也安插了不少人手。
    尹湛继位后,采取铁血手腕,镇压了不少不满他统治的人,这其中,御林军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对盛京百姓来说,御林军绝对是一个值得惧怕的存在。
    因此,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叫,所有人都慌了神,纷纷离开萧濯坐骑,四下奔窜,不过片刻,围观的人群便走得干干净净。
    宋清欢目瞪口呆地瞧着,颇有几分惊诧。
    没想到,御林军在盛京百姓中的震慑力如此之大,看来,尹湛平日没少借御林军之手实施自己的高压政策。
    萧濯舒一口气,似乎意识到什么,假装不经意地抬眸看一眼宋清欢和沈初寒这边,然后曲起无名指和小指,抬起右手在左肩胛骨处碰了碰。
    很快,他一扬马鞭,疾驰而去,身后跟着的队伍也打马跟上,扬起阵阵尘嚣。
    目送着萧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宋清欢起身关了窗户,抬眸看向沈初寒,模仿了一下萧濯方才那个动作,轻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初寒勾了勾唇角,“小时候我性子顽劣,经常闯祸,萧濯替我背了不少锅。每次在母妃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过责罚,我们俩就会做这个手势,代表着谢谢和一切顺利的意思,算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一个小暗号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有亮晶晶的光芒闪耀,眼神悠远而绵长。
    尽管与沈初寒相知相爱了两世,可宋清欢却甚少听他提过年幼之事。约莫,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每每想起,都寒彻心扉。
    每个人心底,都有想隐瞒封存的一段过去。
    而萧濯,大抵是沈初寒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中唯一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光亮。有时候她会想,上苍对沈初寒到底不算绝情,让他生命中出现过萧濯,叶老怪,季流云,叶落这样的温暖。
    否则,现在的沈初寒,大概会更冷酷无情。
    前世她与萧濯接触不多,仅有几面之缘。
    其实一开始,萧濯并不喜欢她。
    原因无他,只因他觉得沈初寒为自己失去理智,不仅公然夺了凉帝之妻,还因自己提前举兵起事。
    幸得他们最后成功杀回昭国,然其中过程,却亦是凶险万分。
    彼时,萧濯虽不喜她,她却对萧濯并不生厌。毕竟,不管怎样,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沈初寒好。
    许是想到这一层,沈初寒抬眸,眼底神色愈发温润,“阿绾,我知道萧濯前世对你有所误会……但你放心,这一世,我定不会让他再误解你了。”
    宋清欢微微一笑,神情柔软而平静,“我知道他上一世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必觉得抱歉,我也不会对萧濯有什么偏见。”
    沈初寒眉眼一松,唇角翘起,“我也知道,阿绾从来都是为我好。”神情愉悦,语气轻缓,就那般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过,他若还是如从前那般不分青红皂白,我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好脸色。”宋清欢红唇微勾,漫不经心的口气,眼底泠泠光华看着沈初寒。
    “那当然。”沈初寒急忙表态,“别说你了,便是我,也是头一个饶不了他。”
    “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他既然回来了,除夕宫宴,他势必要参加。所以,我们会在除夕前见一面。”
    “方便带上我么?”宋清欢眉眼生光。
    “自然。”沈初寒笑,看着宋清欢的眸底有几分浮乱,“便是你不说,我也是要带你的。”顿了顿,“萧濯在信上说,很期待见到你。”
    宋清欢浅笑流光,想起萧濯策马而去的身影,语声沉缓,“彼此彼此。”
    “走吧,先回府。”宋清欢收回思绪,悠悠然起身,笑意清浅看着沈初寒,伸出了手。
    沈初寒将手放入她掌中,微笑扬唇,跟在她身后出了雅间。
    *
    沈初寒果然很快安排好与萧濯的会面,地点,就定在醉仙楼。
    宋清欢这才惊觉,原来醉仙楼,竟是沈初寒的产业。
    他二人皆身份不凡,若被人发现私下出入各自府邸,难免不会引起流言蜚语,倒不如坦坦荡荡于闹市中相见。醉仙楼每日人来人往,就算两人被人看见同时出现在醉仙楼,也并不会引起怀疑。
    十二月二十八。
    已入严冬,气候愈加严寒,北风呼啸,寒意凛冽。
    沈初寒看着流月替宋清欢披上厚厚的貂绒斗篷,仍有些迟疑,“阿绾,风太大,要不……今日你便先在府中歇着?萧濯那里,我再另约时间?”
    宋清欢系好斗篷上的系带,想也没想便拒绝,“我和宝宝都没有那么娇气,后日便是除夕宴了,我倒是很期待在除夕宴前与萧濯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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