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微怔,继而一扬眉头,眸中有几分意料之中的神情。
    薛雨晴虽也姓薛,却不过是个旁支女而已,素来没什么主见。如今君彻既死,薛府阖府被斩,她作为端王府女眷,若是不死,唯一的下场便是被充为官奴,这对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她来说,无疑是从云端掉入泥潭,又如何接受得了?倒不如……自杀一了百了。
    “嗯。”宋清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薛雨晴本就是个小角色,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地方,倒是皇后,在没找到其下落之前,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皇后那边?”她停止了把玩沈初寒手指的手,抬头看向沈初寒问。
    沈初寒的脸色也沉了沉,“暂时还没消息。”
    宋清欢往身后松香色的弹墨大引枕上一躺,舒了口气,眸光在沈初寒面上一顿,“阿殊……你最近感觉身体如何?”
    沈初寒目光落在她盈盈流转的眼中,浅浅一笑,“没什么大碍,阿绾不用担心。”
    宋清欢长睫微敛,没有出声。
    事实上,沈初寒如今的身体状况越好,她就越紧张。现在的平静,总想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管如何,那蛊毒始终存在于他体内,就好像一颗炸弹,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发。
    从前,这爆发规律还有章可循,可现在却越发“随性”起来,这让宋清欢不得不担忧下一次蛊毒发作时,会不会格外痛苦和漫长?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去玉衡岛的事刻不容缓了。
    可……
    眸光缓缓落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一时不知如何向沈初寒开口。
    “阿绾,你有心事?”沈初寒是何等犀利的眼光,自然很快发现了宋清欢的不对劲。
    宋清欢本也没打算瞒她,闻言抬了头,亮晶晶的眸光落在沈初寒面上,转了一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阿殊,你说……咱们再给忧忧生个弟弟或妹妹可好?”
    沈初寒一怔,显然没想到宋清欢要说的话是这个。
    毕竟,昨日在马车上他也提过此事,却被宋清欢笑着岔开了话题,明显是觉得现在并非合适的时机。他也知道他们去玉衡岛的事迫在眉睫,故而也未强求,可今日,她却又为何主动提起此事?
    狐疑的目光落在宋清欢莹润洁白的小脸上。
    他对她素来了解,心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说这话。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沈初寒长睫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欢,眸中满是泠泠光芒,“阿……阿绾……”他颤抖着开口唤了一声。
    见沈初寒这幅神情,宋清欢心知他怕是猜到了什么,抿唇笑笑,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沈初寒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膝上,大手贴在她的腹部,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宋清欢,生恐错过了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一字一顿开口道,“阿绾,你是不是……”话未说完,声音中还带了些颤抖,显然是激动至极。
    宋清欢轻轻一笑,将纤细的手指也覆上她的手背,用鼻音轻轻“嗯”一声。
    就这一声,如天籁般落入沈初寒耳中,他手指一抖,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眸中带着灼热的光,紧紧盯着宋清欢,“阿绾,你当真又有了么?”
    宋清欢抿唇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看向他娇娇地一点头,“是真的,已经找落落和子舒看过了。”
    沈初寒搂住她的腰肢,猛地起身,抱着她连转了好几个圈,低沉悦耳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入宋清欢耳中,“太好了阿绾,阿绾,我又要当父亲啦!”
    宋清欢猛地被抱起,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忙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沈初寒定住脚步,炙热的眸光落在她面上,看得宋清欢浑身都燥热起来。
    “阿殊……”她弱弱地开口唤一声。
    “嗯。”沈初寒用鼻音应了,专注的目光看着宋清欢,瞳孔中只余了她一人的身影,看得宋清欢心跳加速起来。
    “阿绾……”他抱着她,声音越发缠绵,离她越来越近。
    宋清欢觉得全身越来越软,脑中也迷糊起来,忽的,唇上一凉,是沈初寒将唇覆了上来。她叮咛一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他吻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地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缠绵,唇齿间都是他身上的寒凉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知道宋清欢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沈初寒方才放开她。
    抱着她重新在榻上坐下,沈初寒将头抵了抵宋清欢的额头,低低说了一句,“谢谢你,阿绾。”
    宋清欢嗔他一眼,“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沈初寒低低轻笑一声,“是,阿绾说的很对,没什么好谢的。”
    宋清欢看着他,到底心中有事,笑意淡了淡。
    “怎么了阿绾?”沈初寒温声问道。
    “我们很快就要去玉衡岛了,这宝宝……怕是来得不是时候。”宋清欢看向他,叹一口气道。
    沈初寒眸光微凛,神色带了几分肃穆,“阿绾,自是你和宝宝的安危要求,去玉衡岛一事,可以推迟。”
    宋清欢皱了眉头,“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沈初寒说得斩钉截铁,“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眼下,你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好好养胎。”说着,捧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知道了吗阿绾?”
    宋清欢知道他性子执拗,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提出反对意见,他也一定听不进去,便也没有多说,乖顺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
    过了两日,停了药的昭帝,果然醒了。
    彼时沈初寒刚下完早朝,听到小福子派人暗中来报,便转道去了昭帝寝宫。
    门口当值的内侍是他的人,见他过来,忙不迭行礼。
    沈初寒点点头,进了殿内。
    一踏进内殿,便有一种浓浓的药味传来,小福子正站在靠里的龙榻旁,手中端着个白瓷碗,似乎在同榻上的昭帝说着什么。
    昭帝半倚在龙榻上,脸色苍白,神情有些阴鸷。
    听到脚步声,昭帝转头望来,见是沈初寒,脸色倏然一垮,恨恨的语气便传了过来,“你这个逆子!来这里干什么?”
    沈初寒勾一勾唇,神情清冷,“我来看看父皇。”
    昭帝死死盯住他,语气不善,“别在朕面前假惺惺的。”
    沈初寒不以为杵,走到龙榻旁盯住,清冷的眸光在昭帝面上打量几瞬,“父皇面色不大好。”一顿,看向一旁的小福子,“父皇身子还没好,怎么伺候他喝药?”
    小福子面露为难之色,“启禀王爷,皇上不愿用药,说是……说是……”他端着药碗的手微有些抖,没敢在继续说下去。
    倒是昭帝接了口,神情阴鸷地盯着沈初寒,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君殊,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初寒瞟他一眼,淡淡开口,“儿臣只是想父皇好好喝药而已。”又看回小福子,“既然父皇不愿喝药,你就先下去吧,把药留下。”
    “是。”小福子本就是沈初寒的人,闻言行了个礼,将药碗放下后走了出去。
    昭帝见状,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沈初寒抬了头,撞上他阴狠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波动,反而微微勾了唇角,语气甚是恭谨,“父皇觉得身体如何?父皇昏迷这么久,儿臣很是着急。”
    昭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死死盯着他,声音冷得似裹了冰渣,“你杀了君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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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章,有些卡文,明天多更点……
    ☆、第401章 软禁
    昭帝死死盯住沈初寒,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今儿他醒来之后,便觉察出了气氛不对劲。
    在他身边伺候着的人,居然是小福子,而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王喜却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就升起了一股不安。
    比起小福子,他显然更信任王喜,看一眼小福子,阴着脸开口问道,“王喜呢?”
    却不想,小福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他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同他说了一遍。从君彻起兵造反,到沈初寒力挽狂澜挽回局势,再到君彻死,薛家被斩,皇后出逃,以及王喜畏罪自杀之事。
    昭帝听罢,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小福子,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他不过昏迷这么些日子,再次醒来时天就变了。
    “你说……王喜畏罪自杀了?”昭帝眸光通红,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周身气息阴冷可怖。
    小福子低垂着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害怕,“回皇上的话,是……是的……”
    “理由?”昭帝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瞪着他又问。
    小福子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道,“寒王查出皇上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王……王公公受端王指使,在您的吃食中下了毒……消息传出,王公公得知之后,便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胡说八道!”昭帝一听,气得一拍床榻,凌厉的目光朝小福子射去。
    小福子身子一抖,低了头不看他,嘴里颤抖着道,“奴才……奴才不敢说谎。”
    昭帝大口喘着粗气,胸前气息喘得厉害,死死瞪住小福子,将他方才所说的事情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小福子必不敢说谎骗自己。可……他怎么也不相信王喜会背叛自己!王喜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便是他最大的倚仗,又怎会听从君彻的话对自己下手?
    唯一的可能……
    昭帝眉头一皱,心里头浮上一个猜想——
    或许,他是替什么人背了黑锅。
    想到方才小福子说的王喜给自己下毒一事,昭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的身子这段时间时好时坏,难道当真是中了毒的缘故?
    “太医怎么说?”思考片刻,他盯着小福子,沉沉出口。
    小福子一愣,怔怔地看着昭帝,似有些没回过神来。
    昭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是说朕中了毒?”眼下小福子说的那些事都已成定居,当务之急,是尽快康复身体夺回实权才是。
    小福子这才反应过来,忙开口道,“太医说,幸得皇上中毒不深,故而只要好生调养按时用药,体内的毒素很快便能清除。”
    昭帝“嗯”一声,便又陷入沉默之中,周身气息冰冷。
    这一连串的事都透着古怪。
    君彻和薛家在他昏迷后便迫不及待将矛头对准沈初寒,分明是怕他醒来之后因薛彦辰和阮莹莹之事治他们的罪,如果能铲除掉沈初寒,他们便能迅速掌控朝政大权,就算自己后面苏醒,对他们来说也是不足为惧了。
    昭帝的拳头紧了紧,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真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只是他们没想到,沈初寒比他们更精明,如此迅速的反应,分明是提早得知了君彻和薛家的计划,将计就计罢了。
    昭帝心中清楚得很,如果说君彻是狼子野心,那么,沈初寒的野心不会比他小。否则,又何至于如此急切便定了薛家的罪,还直接下令满门抄斩?
    想到沈初寒,昭帝面上神情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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