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狠狠拧了眉头。
    除非沈初寒彻底封锁了他苏醒的消息。若如此,这些天诡异的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只要他一日未醒,这昭国的大权,便一日落在沈初寒的手中。就算有几个保皇派,如果自己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保的?自是保命要紧才是!
    “奴才不知。”耳边传来小福子歉疚的声音。
    昭帝转头望去,眸色沉沉地打量着他。
    小福子瞥见他眼中的怀疑之色,低了头解释道,“前朝的消息,传不到这里来。”
    想到沈初寒智多近乎妖的性子,昭帝还是打消了对小福子的顾虑。
    他如果下定决心要将自己软禁在这里,又怎会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无力地瘫软在软榻上,心底有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
    难道……他以后的一辈子,都被囚在了这方狭窄的天地里么?还是说……他这一辈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昭帝面色铁青,眼底满是灰败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居然败在了自己亲生儿子手中。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该认回沈初寒养虎为患,否则,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狠狠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爆出,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却偏生无处可释放,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墨来。
    小福子看着他的模样,知道时机也差不多了。
    第二日。
    令昭帝没想到的是,下完早朝后,沈初寒竟然过来了。
    沈初寒挥手遣了小福子下去,眸光清冷地看着书桌前的昭帝。
    昭帝死死盯住他,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父皇近日可好?”沈初寒勾了勾唇,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昭帝见不得他这副没事人的模样,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君殊,你想要篡位吗?”
    原本无数次告诫自己,自己的命还在沈初寒手里,见到他时不能失了分寸。可一见到沈初寒站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新仇旧恨在一瞬间便涌了上来,哪里还顾得上伪装?
    沈初寒淡淡一瞥,神情未变,“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
    昭帝狠狠盯着他,“为何不将朕已经醒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父皇还需要静养。”沈初寒语气依旧淡淡。
    昭帝眼角肌肉抖了抖,“君殊,你想软禁朕?!”
    沈初寒忽的一挑眉梢,上前两步,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昭帝,“父皇,不是想,是已经做了。”
    听得他这般毫无顾忌的话语,昭帝气得心仿佛都停止了一瞬的跳动,他伸出手指,战战巍巍地指着沈初寒,一口气仿佛没提上来,不上不下悬在喉中,“君殊,你……好大的胆子!”
    君殊却是浑不在意地笑笑,眸光冷冽,神情凉薄,他轻启薄唇,轻飘飘的语句落入昭帝的耳中,“父皇,被软禁的滋味好受吗?”
    他的声音明明如寻常那般凉薄,可偏生……昭帝听出了一丝嗜血的狠厉。
    昭帝突然想到什么,眼角止不住抖了抖。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冷呵,抬眸一瞧,沈初寒清寒的容颜在眼前放大,他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父皇,你加诸在我母妃身上的,如今……我可要一点一点讨回来才是。”
    昭帝听罢,身子猛然一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初寒,仿佛在看怪物一般。
    “是你……真的是你……”昭帝嘶哑着嗓音,睚眦欲裂。
    沈初寒勾一勾唇,也不否认,眼底的光更冷了。
    “是我。”他答。
    昭帝突然间觉得背后一股凉意升起,直冲天灵盖,冷得他直打寒颤。
    原来,原来菱伊失踪的事,真的是沈初寒所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除了沈初寒,这世上,谁还有这样的能耐?!
    脸上血色尽失,一时竟方寸大乱。
    沈初寒这样锱铢必较的人,在知道了自己这么些年对菱伊的所作所为之后,怎么还会放过自己?
    看着沈初寒眼中的讥诮和冷意,昭帝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退,嘴里却强装镇定,眼眸一转,打起了亲情牌,“殊儿,朕也是迫不得已啊。当时薛家把持了朝政,皇后对菱伊恨之入骨,甚至敢下毒害她。朕救活菱伊之后,也是担心她再次惨遭皇后的毒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么些年,朕自问并未亏待过菱伊啊。”
    “是么?”沈初寒冷笑一声,脸色阴沉难辨。
    “是。”昭帝自以为说动了他,忙捣蒜般的点头。
    “当初,你厚颜无耻强迫了我母妃,如今,你造的孽,也该还回来了。”说罢,手一动,昭帝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下一刻,沈初寒的若水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你……你要做什么?”
    看出他眼中的杀气,昭帝惊得连连后退,嘴里惊慌失措道,“君殊,你……你别乱来,你……你怎么敢?!”
    “我敢不敢,你马上就知道了。”话音落,他突然扬起了手中的若水剑,昭帝尚未回神,便见眼前银光晃过,下一刻,手臂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鼻端袭来浓重的血腥味。
    “啊!”他嘶吼一声,猩红着眼朝手臂处看去,却见他的右臂,已被沈初寒生生砍了下来。
    “君殊,你怎么敢!”他伸手捂住断臂处,抬了头,眼中戾气缭绕,脸色已是惨白,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我为何不敢?”沈初寒冷声,“你用这手碰了母妃,如今,也该付出些代价了。”说罢,似不欲与昭帝多做纠缠,转身欲朝殿外走去。
    “你个逆子!”
    昭帝又气又痛,浑身直冒冷汗,情绪爆发,冲着沈初寒嘶吼。
    沈初寒脚步一顿,转了身看向昭帝,神情清泠,没有半分涟漪,就好似在看死人一般,“忘了说了,我并不是你的儿子,所以,别再一口一个逆子的叫我。我现下便是杀了你,那也是在替我父皇报仇。”
    “你说什么?!”昭帝大骇,眼珠子都似要瞪出来了,死死盯住沈初寒,脸色惨白如纸,额上是豆大的汗珠。
    沈初寒掏出袖中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若水剑上的血迹,而后手一扬,若水剑归鞘,手中的帕子也如蝴蝶一般轻飘飘落地。
    “我不是你的儿子。”
    再次重复完这话,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噗。”
    他一走,昭帝再也撑不住,喉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捂住伤口的手指一颤,脑中一片空白,身子颓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怎么会……怎么会……?
    如果沈初寒不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他其实是君无尘的种?这么多年,萧菱伊一直在骗自己?
    他躺在地上,双眼放空,眼中一片虚无。
    所以……他筹谋了大半生,最后还是败在了君无尘手中?!
    不!
    他手指紧紧掐入掌心,满心满眼的不甘。
    他不能死,起码,不能就这么死了!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眼中浮现出疯狂的神色,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殿外用尽全力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
    *
    沈初寒出宫后,径直回了寒王府,眉眼间却有几分凝重。
    昭帝于他而言,自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可他心中知晓,对昭帝而言,直接结果了他,反倒是给了他个痛快。他要的,是要让他在临死前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可这几日,他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的生死蛊有些蠢蠢欲动。
    如今宋清欢有孕在身,昭帝的事又没完全解决,若此时发作,难保不会生出变数,所以,他只能加快对付昭帝的计划。
    废他一只手,只是第一步而已。
    对于此时的昭帝来说,身体上的疼痛,或许还抵不过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后的憋屈,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皇后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传来,不由让他有些许头疼。
    大踏步进了王府,想了想,往书房走去,只派了人回瑶华院同宋清欢说一声。
    他在书房很快呆到了午时。
    刚合上面前的奏折,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抬头一瞧,是流月。
    “王爷,殿下问您可要一起用午膳?”流月朝沈初寒行了个礼,笑吟吟道。
    沈初寒点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去。
    因萧贵妃最近住回来了,长辈都喜欢热闹,所以这几日他们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同叶落季流云一起用的,流月便引着沈初寒到了花厅。
    沈初寒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花厅了,季流云余光正好瞟到他,不由笑道,“烬之来了。”
    沈初寒进了花厅,朝几人打了招呼,在宋清欢身旁坐下。
    有叶落在,一顿饭吃得是笑声不断。
    用过饭,叶落和季流云告辞回了各自的院子,沈初寒正要唤了人送萧贵妃回去,却见萧贵妃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母妃有事吗?”沈初寒停下脚步,神色温柔。
    “殊儿,你最近去看过他吗?”萧贵妃顿了顿,还是看向他开了口。
    沈初寒眸光微动。
    萧贵妃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昭帝了。
    沈初寒并未想着瞒她,闻言点点头道,“上午下早朝时去看了他。”
    萧贵妃应一声,声音有几分晦涩,“他现在如何?”
    沈初寒看着她,“母妃想听真话?”
    萧贵妃点头,眸光澄澈,“自然。”
    沈初寒长睫一敛,语气淡淡,“母妃,我今日废了他一只手。”
    萧贵妃明显一愣,怔怔地看了他一瞬,忽而勾起了唇角,漆黑的瞳仁里划过一抹凉淡,“殊儿,你是为了我吗?”
    现下昭帝的命完全被攥在了沈初寒手中,他想要他死,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地废他一只手?
    便是一旁的宋清欢,听得这话也略有吃惊,不过很快便释然。对付昭帝,沈初寒显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废他一只手,不过是开端而已。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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