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会意,上前两步走到那位妇人身边,难得地甜甜一笑,“这位姐姐,我们家少夫人有身孕在身,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到住所?”
    因着她往常性子清冷,此时说着这般套近乎的话到底不如流月自在,但到底态度诚恳,再加上那妇人知道他们身份不凡,闻言也浅笑着一点头,倒是热情,“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两位贵人身份高贵,因此住所安排在靠近圣殿的地方。”
    宋清欢闻言,眼瞳微狭。
    她曾从云歌那里听说过,圣殿所在之处,乃玉衡岛最中心的位置。听这妇人的口吻,再加上方才的所见所闻,宋清欢猜测,扶澜族人聚居的这个城邦,应该是越靠近中心,所住之人地位越高。
    而衡量扶澜族人在族中地位的最主要准则,便是灵力的强弱。
    妇人微微一顿,转头看一眼宋清欢,笑意不减,“夫人可是累了?”宋清欢和沈初寒的真实身份,暂时只有几大长老知晓,故而这妇人,便也只以夫人相称。
    宋清欢淡淡一笑,“尚好,是我这婢女太过小题大做了。”
    沉星假意不好意思地垂了头,不做辩驳。
    那妇人眼珠子一转,虽不知宋清欢是何来历,但自打她出生以来,这岛上便不曾来过外人。长老们虽没开口,但众人皆在传,祖宗先辈曾留下遗言,玉衡岛不允外族人上岛,唯有一人来时,方可当上宾接待,这人,便是手持苍邪剑之人。
    听说苍邪剑几年前现世,因此大家心里头都在猜想,眼前这通体贵气的两人,大约就是苍邪剑新的主人了。
    既然是扶澜族的上宾,与她搞好关系,总不会吃亏才是。因此这妇人心思转了几转,面露殷切之色,“夫人若是累了,我倒是可以助夫人一臂之力。”
    宋清欢眉梢一挑,眼露好奇,“这位姐姐的意思是?”
    那妇人被她这一声姐姐叫得心中乐开了花。扶澜族人虽有地位高低,但明面上并无主仆关系之分,不过是因着灵力的强弱,在族中担任的职位轻重不同而已。她灵力不算强,但因着做事妥帖细致,平日里负责圣殿四周的洒扫工作。这差使吧,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吧圣殿对于整个扶澜族人来说,却又马虎不得。因此心中总有些诡异的自尊心,虽然灵力不及他人,却总怕别人瞧不起她。
    故而,此时听得宋清欢用这般尊敬的语气同她说话,心中甚觉熨帖,看宋清欢的眼神倒也越发热情起来。
    只见她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手轻轻一挥,宋清欢便瞧见她的指尖有橙色亮光幽幽闪烁。紧接着,宋清欢便觉得身子一轻,明明没有迈步,人却已经身不由己地朝前走去。
    宋清欢蓦地回神,看来,这妇人身怀的,是土灵力。这路上全是土,故而正是她施展灵力的好地方。她约莫着,也想在自己面前露一手吧。
    眼睫一垂,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未上玉衡岛之前,见玉衡岛穿得这么神乎其神,心中倒还有几分忐忑和不安。
    只是,上岛之后,虽还未彻底了解整个扶澜族,但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妇人和三名长老身上却也能看出,扶澜族人,与云倾大陆上的人并无两样,人身上有的缺点,他们都有。既如此,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活了两世,她最擅长的,便是揣测人心。
    嘴角幽幽一笑,再抬眸时眼中却写满惊喜,“这是……灵力吗?”
    妇人得意一笑,扬了扬眉,“夫人好眼力,这正是我扶澜族人独有的灵力。”
    宋清欢瞳孔微张,面露叹意,“先前在船上之时见到几位长老是用灵力,只觉惊奇不已。此时再见姐姐使用灵力,还是觉得太过神奇。我云倾大陆之人,无一人有此神力。”
    妇人听着宋清欢这话,显然十分受用,笑得眼不见眉,故作谦虚地低一低头,没再多说。
    因着这妇人灵力的绑住,宋清欢一行很快便行到了族中给他们安排的住所,乃一处幽静的院落,上书“清雅小筑”四字。
    妇人停下脚步,朝宋清欢一礼,“夫人,公子,这便是二位的住所了。请二人好好休息,明日会有人前来带你们去见长老。”
    宋清欢回以一礼,“多谢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姜月,夫人随大家一道,唤我月娘便是。”
    宋清欢一笑,甜甜开口,“今日多谢月娘了。”一顿,好奇的目光落在姜月面上,“对了月娘,来之前,我听说扶澜族除了五大长老,圣女的灵力也很高超。明日……也能见到圣女吗?”
    ☆、第450章 囚禁
    听到这话,姜月脸色陡然一沉,略显慌乱地垂了眸,避开宋清欢打量的目光。
    半晌,才定了定心神,抬头朝宋清欢讪讪一笑,“具体事宜,夫人明日见到长老们便知,今日权且先好好歇息一日。”
    说着,也不待宋清欢回话,急急一礼,“那……我就先告辞了。”
    宋清欢压下心中思绪,略一颔首,“好,月娘慢走。”
    目送着姜月匆匆离去,宋清欢收回目光看向沈初寒,“阿殊,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清雅小筑。
    院子不大,但胜在幽静清雅,有房五六间,容纳宋清欢一行人倒是绰绰有余。
    分配好房间,宋清欢同沈初寒一道进了房内,又叫了沉星进来替她先换掉身上湿衣,不过刚刚沈初寒在路上已经替她用内里烘干,倒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没过多久,玄影和流月也带着行李过来了,安顿好之后,宋清欢让他们各自回房稍作休息。
    她在桌旁坐下,这才来得及打量整个房间。
    房中摆设与整个院子的感觉一样,家具物什甚是低调精巧。紫檀木制的桌椅,红木制的床榻和衣柜,桌上摆着成套的薄透瓷器,通体莹白,上面是一水儿的仙灵草花样。榻上鲛绡帐幔上绣着的,亦是同色的仙灵草纹样,清雅别致。
    沈初寒跟着在宋清欢旁边坐下,语气温和,不复人前的冷漠,“阿绾身子如何?”
    宋清欢点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待会让流月再煎副安胎药给你服下。”沈初寒眉头蹙了蹙,仍是不放心。
    为了安他的心,宋清欢便也没拒绝,点头应好,眉眼间却是一抹忧色。
    沈初寒眸光落在她眉眼上,低低开口,“阿绾在担心母妃?”
    宋清欢轻“嗯”一声,“方才那月娘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分明有什么说不得的隐情。若母妃无事的话,又何至于从长老到普通族人都避之不谈?”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猛地抬头看向沈初寒,“阿殊,我母妃……不会出事了吧?”
    从前,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敢细想,她心底总存着幻想,想着母妃身份特殊,就算触犯了族规,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才是。可如今来了这玉衡岛,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浓重起来。
    沈初寒看着宋清欢颤抖的睫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可能,他其实早就想过,然而不想宋清欢担忧,一直避而未谈,此时被她这么直接问出,不由叹一口气。
    “阿殊,我觉得……母妃应该还在人世才是。否则,她若身亡,扶澜族一定会另立新的圣女,那么在你问起之时,他们就不会支支吾吾,反而会爽快相告才是。”沉吟片刻,沈初寒开口,缓缓分析。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宋清欢听罢,这才略定了心,眉头一拧,语声沉厉,“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查清母妃的下落。”
    她起身,从行李中取出在花岗村偶然间得到的那份玉衡岛地图,在桌上缓缓摊开来。
    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位于玉衡岛东南角,乃扶澜族人聚居之处。越往西北去,地势越高,又有广袤无垠的幽冥森林在,故而越发人烟罕至。
    只是,她得到的这份地图,乃玉衡岛全貌,对于东南角城邦这一块只寥寥几划带过,地图上并未有更详细的指示。
    想了想,到底放心不下,“我去找云歌来问问。”
    沈初寒见她面容焦虑,心知自己此时再劝无用,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地应了。
    宋清欢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对着旁边的房间唤了一声。
    云歌很快应声而出,“娘娘,您找我?”
    想起云歌是一个人住,宋清欢同沈初寒说了声,出了门走到她面前,轻“嗯”一声,“进去说。”
    云歌点头,请了宋清欢入内,在房中坐下。
    “娘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见宋清欢容色不展,云歌小心开口问一句。
    宋清欢舒一口气,“云歌,再回玉衡岛,感觉可还好?”
    云歌低垂了头,眼底一抹落寞之色,“娘娘也许不知,玉衡岛对我而言,早已不是家的存在了。”
    听得她话中有话,宋清欢眉头一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么?”
    姞羽初见云歌时曾说过,她当年是因为盗取仙灵草才被放逐至幽冥森林。这其中,当有什么故事才是。
    云歌抬头,见到宋清欢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眼底有酸涩漫延,深吸一口缓缓开口,“娘娘应该不知,奴婢的真名,本不叫云歌。”
    “你不叫云歌?”宋清欢一怔,忽想起什么,面上一抹恍然,“是了,你是扶澜族人,姓氏该为上古八大姓之一才是。”
    “是的,所以奴婢的本名,叫妘歌。姓妘,名歌。”
    宋清欢惊奇挑眉,“你同我母妃一个姓?”
    云歌点头,“但是奴婢与圣女并无亲属关系。玉衡族族人甚多,姓氏却只有八个,故而常有同姓却不同宗的情况出现。”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唔”一声,垂眸,长睫在瓷白的肌肤上覆下一片扇形阴影,“那……当日你盗取仙灵草,却是为何?”
    说到这里,妘歌眼底似有晶莹泪光闪烁,她深吸一口气,“娘娘应该知道仙灵草的用途。”
    “据古书上记载,仙灵草,有洗髓伐毛脱胎换骨之功效,若习武之人服之,可使人内力大增。”
    “是。”妘歌幽幽转眸,目光看向窗外,“仙灵草长于圣殿后山浮屠山上,百年难得一株,每有长成之时,圣女便亲自会将其摘下,妥帖藏至圣殿的穹顶之下。
    她一顿,眼中浮上悲悯之色,“奴婢自幼父母身亡,只有一个长姐护着我长大,奴婢与姐姐感情甚笃。然而后来,奴婢姐姐得了重病,药石罔效,唯一能救回姐姐的方法,就是用灵力治疗。”
    “可是……奴婢那时年幼,灵力不过平平,根本就救不回姐姐。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到了藏在圣殿中的仙灵草。”
    听到这里,宋清欢不免有几分糊涂。
    灵力能救人疗伤她倒是知道,否则,云倾大陆上也不会传言扶澜族圣女有医死人药白骨的功效,只是,这与仙灵草有何干系?
    看出宋清欢的疑惑不解,妘歌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仙灵草对于非扶澜族人来说,可以增强内力,但其实它主要的功效,是增强族人的灵力。服之可使体内灵力大增。”
    “所以才要将它藏于圣殿之中?”
    “是。”妘歌道,“仙灵草十分稀少,百年难得一株,故而向来是族中珍宝,寻常族人根本没办法接触到。便是圣女和长老们,一般情况下也没有资格使用。”
    “那……留着这仙灵草有何用途?”
    “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为的是若有一天扶澜族和玉衡岛遭受巨大危机,圣女和长老便服下仙灵草增强灵力,以保卫族人和我们的家园。因为不知道这危机什么时候会到来,故而仙灵草绝对不能擅动,以免到用时却没有仙灵草的储备。”
    听她这么一解释,宋清欢算是明白了。
    玉衡岛和扶澜族毕竟世世代代避世而居,云倾大陆上风云瞬变,玉衡岛却永远伫立在无妄内海中,与世隔绝,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所以,扶澜族的先人会有这样的危机意识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在宋清欢看来,如果云倾大陆上的人当真发现了玉衡岛的存在,并且,当真存了侵占的心思,单凭一两株仙灵草来增强灵力,约莫是抵挡不过的。
    不过眼下,这显然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扶澜族是氏群制,宋清欢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明白,对扶澜族族人而言,族规和祖训是绝对不可违背的。即便除了五大长老的日常监督外,没有一个强制的手段去逼着他们如此行事,他们还是本本分分地恪守着所有规则。
    “既然仙灵草这么贵重,为何非得冒这个险?难道……不能请灵力高强的族人帮忙么?”宋清欢皱眉不解。
    “娘娘有所不知,扶澜族人之所以能拥有灵力,是因为我们体内有旁人没有的灵根。正因为有灵根所在,我们才能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的元素中汲取灵力。但是,用灵力救人却是另外一码事了。”
    “救人用的灵力,来自体内灵根四周灵池中贮藏的源灵力,灵池中的灵力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也是维持灵根不灭的根本。病人病得越重,救人者的灵力损耗就越大,并且,所有灵力均来自于灵池,只有灵池中的源灵力才能起到治病续命的功效。若是源灵力用尽,体内灵根就会枯萎,日后就再不可能拥有灵力。”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抿了抿唇,“灵力乃扶澜族人安身立命之根本,若非至亲血脉,谁又愿意平白无故牺牲自己的源灵力呢?奴婢当时的源灵力显然不够救下姐姐,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才会铤而走险。”
    “圣殿是族中禁地,除了长老和圣女外,平日里谁也不能踏足,并且每日有长老轮流值班。奴婢去的那日,正是姞长老当值。本想趁着夜黑风高之际偷偷潜入圣殿,不想圣殿中机关重重,轻易便暴露了自己。”
    她叹一口气,沉沉道,“后来的事,娘娘便都知道了。”
    妘歌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宋清欢终于弄清楚了当年妘歌被逐幽冥森林一事的来龙去脉。并且,对灵力这种神秘的力量,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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