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人先是摇头,继而又点头。
    妘璃不解。
    沈初寒冷冷接口,“原先在,现在不在?”
    瓮中人粗哑地“啊啊”两声,点了点头。
    沈初寒环顾一圈四周,“看来,这地方还住了人,只是主人暂时不知去了何处。”
    妘璃“嗯”一声,忽想到什么,看着那药人又问,“这山洞中,有一条巨蟒?”
    瓮中人瞳孔猛地一张,迟疑着点头。
    妘璃看向沈初寒,“那巨蟒怕是逃到了左侧那条通道中,这一路走来,我并没有看到银蛇根的影子,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好。”
    “那……这人怎么办?”妘璃看一眼瓮中面目全非的那人,迟疑着开口。
    听到他们说到自己,瓮中人顿时激动起来,“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
    沈初寒素来寡情,若换了平日,自不会搭理,可看妘璃心有不忍的模样,他眼睫一垂,“但凭母妃决定。”
    妘璃叹口气,“不管是谁将她抓来此处,她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也算是她的造化。若是能成功拿到银蛇根,我们……救她出去吧。”
    救与不救,于沈初寒并无多大影响,既然妘璃这么说,他便也就应了。
    瓮中人闻言,灰败的眼眸中终于透出点点光亮,“咿咿啊啊”地发出声音,似乎是在道谢。
    妘璃看向她,温软了语声,“我们需要先去对付那条巨蟒,待成功后会回来找你,到时再救你出去,你先安心等待,可好?”
    瓮中人噙着泪,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洞口,长睫一垂,泪珠,潸然而下。
    两人离开山洞,到了方才的岔路口。
    沈初寒看一眼漆黑的甬道,沉声道,“母妃可知,她气数已尽。那瓮中的毒液,随是剧毒,去亦是续命之物。若我们把她救出,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
    妘璃叹口气,“我知道。我只是……不忍心见她再在此受苦。”抬头望一眼沈初寒,“她瞧着,与阿绾差不多年纪。”
    沈初寒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旁人的死活,他本没有心思管,方才出言提醒,也不过看在妘璃的面上而已。
    他重新点燃火把,进了左侧那条通道。
    越往里走,洞中刺鼻的腥湿气便越重,看来,离巨蟒的老巢不远了。
    沈初寒嫌恶地皱了皱眉,屏住呼吸,脚下加快。
    行了一会,眼前再度出现一个大的山洞,只是比右侧山洞大了不少。同右侧一样,山洞顶上开一口,有月光倾泻而入。
    月光下是一口深潭,潭水波光粼粼,粗略一扫,深潭周围长了不少药草,只不见那巨蟒踪迹。
    身侧妘璃忽眸子一亮,指着一处压低声音,“那便是银蛇根。”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寒潭对面乱石堆旁,生长着几株长红色果子的植物。
    “那红色果子便是蛇果,蛇果地下根须便是银蛇根。”妘璃解释。
    沈初寒点头,四面环顾,见没有那巨蟒的踪迹,不由拧了眉头,狐疑的目光落在那深潭之上。
    只是,银蛇根既近在咫尺,他自不会就这般干等着。看一眼妘璃,示意她后退些许,“母妃,我过去看看。”
    “小心些。”妘璃也觉出气氛不对,沉声叮嘱。
    “好。”沈初寒点头,运起轻功纵身一跃。
    刚行到寒潭正上空,忽见潭中水花起,有粗壮的蛇尾破水而出,在空中一扫,直直向沈初寒袭去。
    沈初寒早有防备,眸光一冷,身子一翻,落于对岸。
    巨蟒从潭中摆尾而出,猩红的蛇信,猩红的眸,直勾勾盯着沈初寒,冰凉的目光,竟似通人性。
    沈初寒冷冷勾唇,拔剑出鞘,剑气带起潭水,朝巨蟒双眼袭去。这巨蟒已快成精,全身鳞片厚实,除七寸处外,属尾部和眼睛最薄弱。
    果不其然,注满内力的水滴化作利刃,劈头盖脸打在巨蟒眼下,刺入皮肉,扎得它生疼,身子不停地在潭水中翻腾,激起阵阵水花。
    沈初寒舞动若水剑,幻化出更多剑气,朝巨蟒眼部袭去。
    趁巨蟒被剑气缠住之际,他在石上一点,纵身跃起,跳到巨蟒背上,举剑朝七寸处砍去。
    巨蟒灵敏非常,瞬间察觉到危险,头一摆,尾巴朝背上打去。
    沈初寒跳开,顺势朝巨蟒尾部一劈。
    若水剑锋利非常,沈初寒又用了十分内力,再加上角度正好,这一剑下去,竟生生将巨蟒的尾部给砍断!
    尾部被弹到岸上,断口处鲜血直流,瞬间染红了大半潭水。
    巨蟒疼得身子一弹,跃出水面,扭头张开血盆大口,朝沈初寒追来,眸子通红似血,看得人心中莫名一惊。
    沈初寒神情未变,轻巧躲开。
    这山洞虽大,但到底不比外头,巨蟒身形庞大,行动自然不便,如此一来,反倒沈初寒轻轻巧巧便占了上风。
    如此追逐几个来回,沈初寒毫发无损,巨蟒却累得够呛,停止攻击匍匐在潭中,似在伺机而动。
    沈初寒没有掉以轻心,立在一块高耸的石头上,鹰隼般的眸光盯着巨蟒,鲜血从剑尖滴落。
    一人一蛇,谁都没有先动,只有冷冷月光,寥寥风声。
    忽的,巨蟒从潭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朝沈初寒袭去。
    沈初寒轻巧跃开。
    不想那巨蟒猛地转身,扭头就去咬站在岸边的妘璃。
    妘璃眉尖一蹙,虽略有慌张,但很快冷静,指尖变幻间幽幽蓝光闪烁,身前潭水“哗啦”上升,汇成一块巨大水幕。
    巨蟒不查,一头撞于其上,撞了个昏头转向,“砰”的一声掉落潭中。
    沈初寒一颗心落下,见时机正好,飞身跃起落于巨蟒背部,高举的利剑直直落下,刺于巨蟒七寸之处。
    巨蟒大惊,不住摆动着身子想将沈初寒甩下。
    沈初寒眸光愈冷,握紧剑柄,催动内力,身子飞快朝后退去。
    巨蟒背部从七寸心脏处起,立刻被划出一条巨大的口子,血肉外翻,整个背部都被划开。巨蟒挣扎着摆动几下,终是失了生机,高昂的头重重一落,跌落在寒潭之中,溅起巨大水花。
    见其只有进了气没有出的气了,沈初寒飞身跃下巨蟒,落于岸边,“母妃,您没事吧?”
    妘璃伸手在面上一抹,摇头,“我没事。蟒蛇死了?”
    “还未死透,我要取它内胆,尚存一分气息最好。”
    “好,我去采银蛇根。”妘璃说着,御灵到了对岸,将岸边几株完好的蛇果小心拔起,收入背囊中。
    回头一瞧,沈初寒已在给巨蟒开膛破肚,不消片刻,便从其腹中取出一颗黄灿灿的珠子。
    两人在岸边汇合。
    看着沈初寒手中之物,妘璃微叹,如此巨大的内胆,可见这巨蟒在此生活已近百年,不知吸取了多少天地灵气,才得此珠。
    习武之人服下,内力修为能得精进,扶澜族人服下,灵力能大有进益,便是寻常人服了,也能起到延年益寿之功效。
    着实是个难得的宝物。
    沈初寒将内胆收好,见那巨蟒已然没了气息,看回妘璃,“母妃,走吧。”
    妘璃点头,两人顺来路折返。
    到了岔路口,妘璃仍惦记着那瓮中的药人,便又循着右侧那条甬道进了山洞。
    听到脚步声,瓮中人急急抬头,见是沈初寒和妘璃去而复返,眸光蓦然一亮,那样明澈的眼神,倒显得她丑陋的脸庞都顺眼几分。
    妘璃走到她身侧,瞧着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几不可闻叹一口气,“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们可以救你出去,但你要知道,你一旦离了这些药水,你极有可能很快没命。这样,你也愿意吗?”
    瓮中人捣蒜般地点头。
    妘璃心软,看向沈初寒,“既如此,我们就救他出去吧。”
    沈初寒应了。
    虽则如此,如何将其带出去,却也是个问题。
    妘璃看了看,这姑娘虽手脚皆在,但无力下垂,似被挑断手筋脚筋,要她自己走,铁定是不可能的。
    可若叫他们背——
    自己大概背不动,至于沈初寒,妘璃看一眼一旁脸色阴沉的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沈初寒这个人,她前世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性子很是淡薄,再加上曾听宋清欢说过其极有洁癖。
    若自己开口,看在阿绾面上,他许不会拒绝,但此事本与他无关,不过是自己一时善心起,看在阿绾面上,她也不想让他为难。
    可这样,便似陷入死局。
    瓮中人却似极聪慧,仿佛看出妘璃的为难,“啊啊啊”地乱叫起来,目光朝陶瓮底下看去。
    妘璃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目露异色。
    只见陶瓮底下竟装了几个滚轮,只因青苔覆住,一时不曾瞧见。想必是山洞主人要用瓮中的姑娘炼药,也需推着她四下走动,如此,倒给了他们带这姑娘出去的法子。
    沈初寒见着,眉梢一挑,“既如此,我们便趁早出发吧,免得这洞中主人回来,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母妃可还撑得住?”
    妘璃点头,“我没事,走吧。”说着,欲去推那陶瓮。
    “我来。”沈初寒开口,用手一拂,陶瓮便自动朝洞口滚去。
    出了那段甬道,到分叉口,沈初寒顿住脚步,“母妃,我进去看看。”目之所及,是正中那个洞口。
    “好。”妘璃点头,在洞口等着,“你小心些。”
    沈初寒没有在洞中待多久,很快便出来了,背后的包袱似乎鼓了许多。
    “如何?”妘璃问,用灵力催动陶瓮,朝洞外走去。
    “这里果然住了人,山洞被收拾成房间模样,有桌椅有床榻,还有不少制成未制成的药丸,看着颇为珍贵,我全给一扫而空。”他拍了拍身后的包袱,眼底难得一缕流光。
    “我看这山洞主人不是什么善类,不光瓮中的药人,我想,洞中那条巨蟒怕也是被他豢养起来的。只是,桌上落了薄薄一层灰,似乎有些时日未住人了。”
    妘璃闻言蹙眉。
    幽冥森林向来是族中禁地,什么人竟会长居于此?
    说话间,几人出了山洞,此时已是拂晓时分,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下,夜间狰狞的树林显出几分平和,难怪山洞主人会选此处定居。
    只是沈初寒知道,所谓的平和,只是假象而已,即便现在已经成功拿到了七味药材,要想成功走出这幽冥森林,尤其是在还带着个累赘的情况下,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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