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某女生望向李晓蔓的眼神似扔刀子。李晓蔓涵养好全当没看见——副主班任跟着呢,她可不要因为和同学起冲突再去抄《学生守则》。
    姜老师以为某女生是因课堂上的一点小事不满,决定和她谈谈心,便没陪李晓蔓,只向值班宿管打了个招呼。宿管阿姨也没替李晓蔓带路,递给她一串钥匙:“205房,有需要打电话。”言罢指了下贴在值班房窗口的分机号码。
    沐浴更衣即“自由活动”时间是半小时,因头发要吹干,半小时算不上充裕,李晓蔓快步上楼。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禁不住有些兴奋紧张。打开房门第一感:比某黑心厂的女工宿舍强多了,一看就够档次的床桌椅等不提,还装着空调。而且窗明几净,大概有清洁工帮打扫。
    她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房里也有凌乱的地方——书架,横七竖八像被小贼翻过,显然室友们不是擅长自我打理的人。
    书架镶在床头的墙上,每人一个。床不是宿舍常用的上下铺架子床,而是酒店标准床,长2米、宽1.1米,只有三张,靠窗的两张床住了人。书架上贴着室友的姓名年级,一个是高三(七)班柳芳妮,英文名Aimee(意为“可爱的”);一个是高二(三)班王红梅,英文名Cherry(意为“甜美青春热心助人”)。
    芳妮、红梅,70后的常见名,英文名应该是自己取的,至少代表她们的自我期许,她想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凌乱什么的,她没有整洁强迫症,而且自己带过小孩子,相信十多岁的女生不会比小孩更能折腾。
    桌子的抽屉、各人的衣厨都加了锁,开水瓶每人一个,搁在床侧的环套中。
    衣橱也镶在墙上,与床等长。她打开自己的衣柜,看到里头长短袖校服、运动服、礼服睡衣内~衣鞋袜等一应则全,鞋子放在一侧的透明格中。女孩子生理期的特别用品也放在专门的格屉中,加了把锁。另有毯子薄被等,以南方气候这个学期基本不用再添加。
    她取了一套换洗衣走进洗厕间,看到这里的墙上也有三个挂毛巾和放洗濑用具的小厨柜,带锁,难怪宿管阿姨给了她一串钥匙。
    她不由再次佩服明华,虽然头回住宿舍,她也明白生活中的小摩擦容易令室友之间产生矛盾,学校将用品分的这么清楚,平日小磨擦会减少许多。
    冲完澡,她顺手将衣服搓干净——刚才她看到宿舍窗外装着向外突出、带长横杠的防盗网,杠上晾了衣服,小橱柜中又有肥皂和折合式衣架,显然平日衣服要自己洗。
    房间没有配备晾衣服的衣叉,不过防盗网内的横杠不高,把椅子拎到窗前,踩上去便能往横杠上晾衣衫。这时她注意到挂在横杠上的内外衣只有一套,大热天,某室友不换衣服?是柳芳妮还是王红梅?不会连澡都不洗吧?人形生化武器啊!
    小李筒子头皮发麻,别怪她胡思乱想,明华高中面向全国招生,谁知道某室友是不是来自某个有常年不洗澡风俗的地区?据说因为水珍贵,所以民间相传“平日洗头洗澡,阎王会迫令地下的祖宗把脏水喝下去”。
    越想越可怕,她咬了下唇,心道明华这样的学校,不可能允许“生化武器”存在吧?
    看看还没到集合时间,她抓起门边的电话打给宿管,问学校是不是有洗衣店。
    宿管阿姨十分热情,连声道:“有有有!你们小姑娘,在家哪干过这些活,宿舍也没有洗衣机,手上皮肤都会洗粗了!洗衣店上门~服务,每天晚上九点半前后收脏衣鞋、送回洗干净的。需要价目表吗?值班室有,一会你来拿一张吧。”
    “谢谢老师。”李晓蔓松了口大气,复纠结,女孩的小内罩罩都外洗,某室友真不讲究。
    。。。。。。。。。。。
    高一(四)班本周只有五个学生回家,李晓蔓们集合时,家长们已经填完表格,由班主任陪着在停车场边等候。学生一到,直接上车开路。
    接李晓蔓的是一位中年女士,姓何,身份为“楚珧华同学的表姑”,其实是洛家森圳分公司的会计。昨天她代替“楚父楚母”送李晓蔓入校,顺便办好了本学期指定接送人手续。不过她不清楚李晓蔓的真实身份,以为自己真的是替某高管接送孩子。
    何会计是北方人,热情爽利,特地给某女生带了礼物,上车便呱呱:“读书费脑,容易失眠,我家丫头才上初二就老睡不着。一会你把后座的小米大枣捎上,催眠顶好。”
    李晓蔓难得失眠,为示自己与众一致连声感谢,说回去煮大枣粥当晚餐。
    何会计大摇脑袋:“不是这么吃!抓一把小米用电饭煲熬清粥,天气热,放凉了睡前吃。大枣做下粥的小食,吃上二三十颗。”
    李晓蔓咋舌:“睡前吃?催肥不二法宝。”
    何会计不满:“小姑娘就是要胖点才可爱,瘦筋筋像什么样?可别和我家丫头似的,吃饭像数米粒,骂都不听,瘦成排骨,失眠能怪谁?我跟你说,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尤其你们这年纪,发育阶段可不敢亏了身子。大枣补脾安神,治疗烦闷……”
    李晓蔓连连点头,她有做小保姆的经历,而且先后服侍的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幼儿,对饮食营养搭配有些心得,与何会计颇聊得来。
    说话间洛家帮租的出租屋到,大老板出手,当然不会是城郊杂乱的出租屋。以前这一片是桑基鱼塘【注】,随着城市发展,房地产商买下地皮建别墅,之后才有明华高中。
    乔、李住的是首期别墅,从这儿到明华步行只需要半小时,但没豪车接送不像。何会计开的是公司的雪佛兰,下班前要归还,也就没送李晓蔓进门,重复了一遍“明天下午六点来接”便走了。
    这里的门不用钥匙,是时髦的密码锁。李晓蔓输入密码开门进屋,一眼看到一楼客厅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拙劣的粉笔字:“亲爱的,我已经买好了现成的菜,放在冰厢里,蒸一下就行,饿了先吃。我五点半回家,知名不具。”
    李晓蔓一阵心暖,小黑板是乔若茜特地买的,说用来给她补课。她想这儿日常打扫有钟点工,自己还是赶紧看看数学,争取别在月考中吃零蛋。
    ,若大书架空荡荡,只摆了这一学年的高一课本及辅助教材,以及李晓蔓没带去学校的E语大学课本及字典等。
    她抽出高一数学课本看了几分钟,如看天书,只好先看初中的。不料初三数学看着也吃力,令她大为沮丧,只好从初一数学看起。然后记忆渐次复苏,原来现在的教材比她读书时深,不过初一数学怎么也不会比她那时的初三数学更深,倒是不至于看不懂。
    进入学习状态不觉时间过,书房的隔音性又好,直到有人踹门而入,她才一惊回神——来人真的是用脚踹,小乔筒子双手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了两碗面条、一碟手撕鸡、一碟叉烧,再加一碟拍黄瓜。
    李晓蔓赶紧起身接过托盘,汗津道:“怎么劳你做饭,也不叫我一声。”
    乔若茜大感别扭,关系都转变了,怎么还是这种自我定位呢。想直说,莫名开不了口,于是吊起两只眼,凶巴巴道:“看不起我的厨艺?大胆!”
    李晓蔓忙夹了块黄瓜品尝,笑道:“试过毒了,毒不死。”
    乔若茜哼了声,抓起遥控器开空调,一边道:“省什么电,又不用咱们交费。怎么样?在学校还习惯?”
    李晓蔓纠结,她倒想含混过去,但身负观察任务,不便隐瞒。正好面条热腾腾的,这天气要凉会再吃,于是她从自己踏进宿舍开始倒述。
    乔若茜眉头微挑:“居然是高年级和低年级混住,很容易发生宿舍欺凌啊。你可别做软柿子,人欺你一尺,你还人一丈,给我把富家傲骄公主的架子拿足了。”
    李晓蔓一哽,苦笑着说起课堂小纸团,老师的“耐心教育、文明处罚”。
    乔若茜脸色渐沉,此前她听张博士说“关禁闭”没往心里去,这是常规处罚手段,但关小黑屋不同,审讯顽固囚犯才会用。隔绝视听两觉的小黑屋,能把人逼到精神错乱。难怪学生会“离家出走”,其实是逃离学校吧?高中生很多话不愿对父母说,被关小黑屋又是自己先犯了错,再加在小黑屋丑态毕露,更不会提起。
    沉吟片刻,她断然道:“这书不读了!明华的学生大多是问题人物,关小黑屋活该,咱们没必要跟着受罪,弄出精神问题划不来。”
    李晓蔓对明华高中好感有限,点头道:“我自学就行。不过我没觉得小黑屋多可怕,倒头睡一觉就结束了。应该不是标准小黑屋,学校不敢冒导致学生失常的风险。但抄《学生守则》太恐怖,特么抄到要吐!”
    乔若茜诧异:“小黑屋不标准?那能起什么作用?你被关了多久?细说一下。”
    李晓蔓遵命细述,乔若茜听罢松了口气,心想明华现摆着正宗的海龟派心理医生,哪会犯低级错误?娇养的富家子女意志薄弱,关正版小黑屋,出来大概全都精神失常,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弄个黑暗的有声小房吓吓他们,以求这些祖宗能静下心听老师说话。
    她竖起筷子搅了下面条,笑道:“那你继续读,上大学也要住宿舍,先适应一下。”
    李晓蔓无可无不可,又提起令她受罚的小纸团,问:“会是情书吗?我想来想去,会不会是女生扔的?老生捉弄新生是常事。当时全班同学齐齐向后转看向我,简直像约好了闻声行动,惟恐老师注意不到。”
    乔若茜火冲脑门,她原就对明华的富家子女没好感,这会更是恨不能冲去学校,暴打那些混账东西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桑基鱼塘:岭南珠三角独具地方特色的农业生产形式,始于公元九世纪,明代发展到鼎盛,沿袭至今。它充分利用土地,挖深鱼塘,垫高基田,塘基植桑,塘内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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