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固若金汤的城池,但凡打开一个缺口便会如河水决堤一般,迅速被攻破。
    事实,似乎与之相悖。
    赵灵宫在攻打东城门的时候受了重伤,难以领兵,虽说赵国仍有猛将可用,他却以伤重为由拒绝出兵。继续攻打周都城的重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公子羽和昭乐分别率领的梁、齐两路军身上。
    正是晨光明媚,昭乐站在高台上眺望不远处的周都,再过一会儿,梁军出兵的同时,他所带来的士兵们也要随之一同前往周都。
    他想起了昨晚下达的命令。
    他迎着太阳的方向抬起头,感受冬日暖阳:“文师兄,你说我昨天下的命令可对?”
    文知礼站在他身后想起了昨晚殿下在帐中对今日领兵的几位将士所说的话。
    “夫战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一仗,并非简简单单攻下周都便算赢了,而是要让周都、乃至周国的百姓知道,周国已经完了,周王已经完了。要狠狠敲碎他们的信心,让他们从内心就失去继续战斗的勇气!这就是此战的目的,我要的不单单是攻下这座城池,而是要击碎他们的希望!”
    文知礼回忆着昨晚的话,笑道:“殿下自幼随师傅学习兵法,如今已融会贯通,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文师兄也学会敷衍我了么?”
    文知礼答道:“我所说的并非敷衍,而是事实。殿下的战术与赵王的战术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赵王善以人数压倒对方,殿下今日则是以气势恫吓敌军,皆是攻心之法。比起公子羽伐兵攻城之法,更胜一筹。”
    “公子羽?他们已经出兵了。”昭乐指指东边的周都,那里已扬起尘嚣。鼓声响起,他站在高台望着齐军整齐有序地奔赴战场,不由扬起笑容:“文师兄,给我讲讲公子羽。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的先锋依旧是匡章。
    他谨记着殿下的命令,大声呼喊着一马当先冲向周都。他手上举着威风赫赫的大刀,催马向前之际,背上的军旗会随风飞扬,显露出旗面上醒目的‘齐’字。
    他要让所有的周军看到,让所有周都的百姓看到,他们是齐军!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昭乐身后,他声音极低:“殿下,您吩咐小人带人去查的事情已有结果了。”
    昭乐道:“可确认了是仲方的尸身?”
    “确认无误,刀口都对的上,已带去和仲方的头一同合葬了。”
    “甚好。”昭乐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场,转过头来对文知礼道:“文师兄随我去瞧瞧丁望。”
    昭乐挑起帐帘,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你不必起来了,我来只是知会你一声,仲方的尸身已找到了。”
    丁望笑了笑,还是披上衣服下床,跪倒在昭乐脚边:“太子!”
    昭乐道:“你放心,待我军归齐之日,便是你再见兄长之时。”
    “丁望谢过太子!”丁望听到昭乐的话后,在他脚边连连叩头,再抬头时,脸上已满是泪水。昭乐低声安抚了几句便带着文知礼走了。
    “殿下,这丁望究竟是何人?”文知礼终于问出了积压在内心许久的问题。
    昭乐轻笑一声:“师兄可还记昔日得建都将军丁虹?”
    “丁虹?”文知礼身为太史自然记得这位建都将军,人如其封号,是名符其实的建都将军,偌大的齐都便是他带人建的。
    建国之初,丁氏一族,从祖父到孙儿,皆是战功显赫之辈。在齐国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丁氏一族的族人并不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盖主,祸必降之’的道理。他们一次次在朝堂之上提及自身战功,目无尊长挑战王权,终是为自家惹来了杀身灭族之祸。
    “这丁望便是他的后人,他还有一个大哥,叫丁期。早在我出生前,丁望便已被送到了周国。我想父王能有此招,大概也是怀有攻打周国的心思,我此番攻打周国,也是想圆了父王的愿。”
    攻打周都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夜晚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到来。
    昭乐紧闭双眼靠在椅子上,由于黑夜的到来,这场战争正在急剧的发生变化,涌现出大量问题,形势变得不再是有利于他与梁国的盟军。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埋怨起公子羽,若非公子羽一意孤行,不肯及时撤兵,又怎么落得夜战这个结果?公子羽应该知道,这场因为他的拖延而导致的夜战,对于常年驻守周都,熟悉周都每一条大街小巷的周国将士来说,简直是天假其便。
    战争之际,不容有一丝分神,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必须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才不至于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他摇摇头,将这些许埋怨抛之脑后,现在要思考的是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而非埋怨他人。
    齐梁两国的盟军要怎么做,才能扭转战局?
    这个问题久久徘徊于他的脑海里,有诸多回答,但都被他一一驳回,到底应该怎样做?他只能在这些回答中,寻找一个最为可行的答案。
    一道道军令送出去,一封封战报送回来。
    疲惫至极的昭乐仍旧强硬地坐直身体,很认真的看完最后送来的那一封战报,不大相信似的问道:“这是胜了?”
    文知礼拿起战报看过后,笑道:“是胜了,我军已经撤回来。烧杀抢掠的事,也都留给梁军去做了。”
    “好!”昭乐长长舒了口气。
    “殿下这一夜也累了,就先歇下吧!”
    昭乐对文知礼笑笑,点头道:“文师兄也快歇着去吧!”
    待文知礼离去后,昭乐到床边坐好准备休息,便有随军伺候的侍者过来为他脱靴。
    这侍者与往日不大相同。
    往日里,侍者为他脱靴时都是跪着的,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是蹲着。
    他马上警醒起来,皱着眉看为他脱靴的侍者,手悄悄伸向床头,按住了枕下的短刀。
    “别想着拿刀杀我。”
    一个不太陌生,却又并不熟悉的声音从他腿边传来,但是很快他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昭乐不禁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
    来人抬起头,轻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第二十九章 痒 (2538字)
    昭乐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除了吃惊之外,还另有一种别样的情愫自体内窜过。那就像是一条正在燃烧的火线,从被那人握在手中的脚腕处急速上升,从脚腕到小腿,自腿及腹,再升到心间,从心头发散开来,直至弥漫到四肢百骸。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度,在激烈地灼烧着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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