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尧门没回话,坐在凳子上抱着狗用篦子顺毛,无声的下达驱逐令。
    少主到了这么久,热茶没喝上一口,暖心的话没听到一句,颇有些尴尬。
    他连人带椅子坐到付尧门跟前,手贱的薅了一下狗毛,狗痛的嗷了一嗓子,张口就咬,付辛门迅速的将手撤回来笑道:“尧门,明日我跟几个友人踏雪寻梅,一起去玩?”
    付尧门抬起头:“少主,你没事了的话就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少主将怀里的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边,怕掉,又拿手指头往里戳了戳,笑的满面春风:“安神丹,我调的,送你。”
    少主见弟弟没有推回来,眼睛上带了笑意,他敲敲腿上的装饰剑鞘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个圈,又转了回来:“尧门,今日的庆生宴,我见了父母就回来了,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便也不会独自过这生辰。”
    他说完见付尧门依旧没个反应,顿了顿道:“弟弟,改日见,我走了。”
    付辛门抬脚离开了,在屋子里又听见他嚎了一嗓子:“我日,怎么还有一只狗,这他娘的是猪吧,肥的哟。”
    然后是七嘴八舌舍的表忠心声音“少主小心!”
    付尧门脸上的冰爽渐渐消退,恢复了他的春和日朗,他将狗抱起,放到自己面前,握着它的爪子温柔道:“早晚有一天。”
    他说到此处便不说了,将狗扔到地上:“去玩吧。”
    长云发现,付尧门的父母和大夫人虽然不太是个东西,但是这千娇百宠的少主却难得的对同胞弟弟怀着难得的善意。
    这货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点人情味儿,那后来,付尧门是怎么死的。
    长云想到此处,脸色突然古怪了起来,她的心中产生了一股疑团,这疑团越来越大到后来逐渐清晰明白,长云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
    长云不再猜下去,说不定继续看下去,就会验证自己的想法。
    第25章 朱砂痣大战白月光
    后来的几日,付辛门依旧常常来串门,即使他不来的日子,长云跟着付尧门在这小院里每天都能听到这位兄台的英勇事迹。
    也可能是付辛门长着与付尧门一样的容貌,却总是做着旷世泾诞的事。
    付辛门实在浑的厉害,在城内拉帮结派游手好闲,且玩毒成瘾,身边没有几个没被他霍霍过的。
    终于门主大发雷霆,罚这孙子去城外的寺庙里念经忏悔,在佛光的洗礼下禁足半年,且不许带任何吃穿用度丫鬟仆从。
    城外的寺庙穷的叮当响,青灯黄卷,每日钟声,还要日日吃糠吃素,付辛门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就在晴儿觉得大快人心无比畅快的时候,这双胞胎的生母韩夫人来了。
    韩夫人病的骨瘦如柴,身体微微佝偻,绫罗绸缎也依旧掩藏不了她日暮西山的病弱气息,不过人虽憔悴上却依旧能从眉眼中看出当年的清丽。
    付尧门惊讶中带着局促:“母亲,您怎么来了。”
    韩夫人露出一点疏淡的笑容:“好久不见,来瞧瞧你。”
    付尧门神色中带着欣喜,:“母亲快请坐。”
    韩夫人坐下来与付尧门谈了几句家常,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过得好不好。
    长云在一旁有些打抱不平了,过的好不好,你不知道么,你抬眼看一眼四周穷困的景象,哪一点像过的好了。
    却瞧付尧门就十分的没出息了,手指头紧张的扣着手心,坐的端端正正,身体前倾,如闻天籁的样子。
    韩夫人说着说着就终于说到了正题:“尧门,你听说辛门被老爷罚去寺庙面壁一年的事情了么。”
    付尧门:“听到了。”
    韩夫人幽幽叹一口气:“你知道的,辛门他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从来没有受过苦,吃虾的时候,带一点虾皮都会不吃,咸酸甜辣,稍有不对就不肯再吃一口,寺庙清苦,他如何受的了。”
    付尧门没说话,也不知道韩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韩夫人:“这若是吃上一年的粗茶淡饭,回来指不定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还会生场大病。”
    付尧门点头。
    韩夫人笑了笑:“尧门,你小时候好像在寺庙里呆过。”
    付尧门的笑容渐渐消失,想来他已经猜出来韩夫人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韩夫人果然不要脸的道:“尧门,你从小就在外面受惯了苦,身体也比辛门结实,武功也强过他,你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你能不能代替你哥哥去寺庙呆上一年。”
    付尧门“噌”的站起来,声音暗哑:“不能。”
    韩夫人跟着站起来:“为什么不能?”
    付尧门语气带了激动:“这是他做的事,他做的孽,为什么要我承担,我不去。”
    韩夫人惊诧道:“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同胞兄弟,什么叫作孽,你从小天生煞命,害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可有没有怪过你,如今接你回来,你可有没有想过报答我们……”
    付尧门神色冷漠:“我不会去的,付辛门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韩夫人用帕子捂住嘴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一把瘦弱的骨头几乎要被咳散架了,她枯瘦的手扶着椅背,久久直不起身子。
    付尧门想去搀一把,伸出去的手却又缩了回来,眼神中犹自带着坚持。
    他是不忍心的,却又不愿意妥协。
    韩夫人的眼睛泛红,开始打温情牌:“一年啊,辛门走这一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回来,如今我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黄泉路,眼看时日无多,却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见不到辛门,他在外面受苦,我如何去的安心。”
    “我死而有遗啊。”
    付尧门闭上眼睛,神色中显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韩夫人看在眼里,站起身对侍女道:“罢了罢了,我们走吧。”
    韩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磨叽的向外走,单门等着付尧门叫住她。
    果然,付尧门道:“等一下。”
    韩夫人欣喜的回头。
    付尧门问:“付辛门同意么。”
    韩夫人笑道:“这个无妨,我和大夫人会将他好好看管起来的,就算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付尧门:“我去。”
    长云在一旁忍不住骂了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寒风梳骨,大雪纷飞,付尧门踏着月色走了出去。
    长云被迫跟在后面。
    付尧门宛若融入了黑夜的一只燕隼,飞墙过脊,一路疾驰来到了付辛门的住处,然后从小墙跳进去,悄默默的推开他的房门,将还熟睡的付辛门推醒。
    付辛门睁开眼睛后,困意顿消,惊讶的看着他:“尧,尧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付尧门道:“今天月色不错,我有些知心的话想找你谈,我们去后面的林子吧。”
    付辛门:“现在?半夜?”
    付尧门:“对。”
    可惜屋子太黑,付辛门看不见付尧门的表情。
    付辛门没什么警觉的同意了,披了鹤氅,不惊动任何人的随付尧门走了出去。
    付尧门没骗他,月色果然还算皎洁,林子也覆盖了茫茫大雪,银装素裹的群杉树整整齐齐的列队而站,肃郁的铅云之下,如同披银甲亮凯的武士守卫着平和的阜昭城。
    付尧门一直向默默的深处走,付辛门也只好跟着。
    终于付尧门停了下来,付辛门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付尧门转过身,缄默的看着他,神色不善,紧接着他突然发难,“锵锒”一声拔出了他的三尺青锋。
    青锋似昭显了主人澎湃的内心,翁然作响,凝聚着暴力的气息。
    付辛门的困觉彻底醒了不敢置信的问:“你,你要杀我?”
    付尧门一句话不再说,举剑便砍,剑气訇然而下,震雪回天,随风迂转,三尺青锋对着同胞亲兄弟的命门击去。
    付辛门惊慌失措,连滚带爬,有一下没一下的猫爪子扑虎似的反击不敢相信的问:“你要杀我,我是你亲哥哥?”
    付尧门吐出的话比地上的冰雪还要冰冻几分:“哥哥?你就是个废物,拈花惹草,惹是生非,做错事要我来替你承担,为什么?!你是我同胞兄弟我便更加厌恶你。”
    付辛门:“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付尧门,你就是这么个谈心的?谈你个姥姥。”
    他眼看自己就要命丧黄泉,不得不出绝招,他这个毒霸虽然武功不济,下毒却是一流的。
    真正的下毒高手,从来都不是只凭他会制造出几种毒,而是他总能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依旧有机会下毒。
    付辛门大喝一声:“尧门,我不想伤你!否则我也不客气了。”
    袖管中散出蝎尾针,呈人字排列飞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暗香疏影”,“流水桃花”,“天凝地闭”……
    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付尧门也不客气,两个人完完全全的是丧命打法。
    于是一个人砍剑,一个人下毒,你揍我一下,我毒你一下,上演了一整晚的骨肉相残,豆箕相煎,一直大战了三百个回合,一直斗到天刚放晓。
    付辛门的毒终于用光了,付尧门的力气却还有。
    局势扭转,势均力敌的打斗终于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直揍的乌糟子狼烟,日月无光。
    付尧门打了个爽,将付辛门揍到雪窝里后,才住了手。
    付辛门头埋在雪里,一只脚露在外面,还有一只脚别在脑梗后面,看起来十分疼:“付尧门你疯了!”
    他蹬了蹬脚试图把自己拔出来:“莫非你要在这里杀了我?”
    付尧门:“我不杀你,你毕竟是我亲人,我只是警告你,没有谁会永远幸运,你少主这个位子若要坐的安稳,坐的长久,就收起你的性子好好做人。”
    付辛门:“我……”
    付尧门:“不要总让我替你赎罪。。”
    他说毕不再看地上的付辛门一眼,将剑归鞘,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付尧门没有打算杀他,只是在临走之际发泄心中的怨气。
    反正都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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