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赵二钱兴冲冲地将人抓来扔到冯兴的榻上,那冯兴是裤带也解了,衣裳也敞了,愣是没吃到肉。铃草身上也不知道戴了什么宝贝,但凡男人一碰就跟过电似的,能把人痛死。
    冯兴提枪败阵,兴头上被浇了盆冷水,站在赌坊内室里就朝赵二钱等人发作,一个窝心脚踹过去,赵二钱被踹在地上,只敢求饶。
    “妈的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老子养你们这帮蠢蛋有/卵用!”冯兴坐在太师椅上,横眉戾色地扫着众人。
    手下见他发作一通心气略顺,才敢上前来回话:“六爷,人已经送去桂喜院。小的叮嘱过桂喜院管事,让鸨母剥光她衣服吊起来抽,再令人围观,保管叫她生不如死!”
    冯兴这才拿起茶壶往嘴里啜茶,正琢磨着还能如何折磨铃草,不妨外头赌室突然传来一片惊乱尖叫。
    “出了什么事?”他重重撂下茶壶。
    手下人正要推门出去查看,不妨那雕花木房被外间飞来的人撞烂。冯兴腾地站起,看着已然狼藉的赌室满面怒愕。赌客们惊慌失措地往外逃去,几张赌台被人掀翻,牌九、骰子散了一地,几个看场子的打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哀嚎,其中一人正被白斐用脚踩着头摁在桌上。
    听得内室动静,白斐抬头,露出猩红挂血的眼,手上的木棍沾了血指向冯兴。
    那若是把刀,这会怕是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
    十岁的孩子,凶狠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满身的杀气。
    冯兴见只是白斐,心中稍定,吼醒震惊的众人:“你们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敢来扫老子的场,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把他拿下,生死不计!”目光一错,又看到站在白斐侧后方的女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端的让人神魂颠倒,一下就让他把什么铃草都给抛到脑后,直指着她道,“那女人活抓,快,快给我上!”
    察觉到冯兴的目光,白斐从桌上跳下,往季遥歌身前一挡,指着冯兴道:“把我姐还来!”
    四周的打手抄着刀铁冲来,刀光织成网朝白斐兜头劈下,白斐只将木棍横于头顶,眼见那木棍要被削断,却闻得一声嗡鸣,几个打手手中刀铁竟似砍中钝器,削之不断,均大感诧异,那厢白斐已抬脚踹向其中一人小腹,手中长棍转了个圈朝另一人当头砸下,毫无留情。
    这般凶猛敏捷的身手,全然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能够拥有的,白斐自己也大感诧异,他原存着搏命的心来此地,不想却是另一番景况,想来必是季遥歌施了暗手,然此时他也顾不了许多,只想先救出铃草再说。
    季遥歌指尖拈着数道肉眼几不可察的青线,线的另一端没入白斐四肢与背心,宛如操纵傀儡。旁边有人朝她伸手探抓,她只站着不动,连衣袂都不曾飞起半片,朝她下手的人便都撞邪似的飞出去。
    这一战并无悬念。
    冯兴从最初的狠戾自信,到最后震慑惊恐,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整个赌坊的打手都被撂倒在地,不是折了手脚,就是破头,哀嚎声不断。冯兴倒在地上,手被白斐紧紧踩在脚下摊平在地。白斐杀红双眼,怒吼:“说,我姐呢?”手中高举的长棍却不待他回答便发狠落下,一棍刺穿冯兴手掌。
    “啊——”冯兴凄惨叫起。
    ————
    白斐持棍从赌坊里出来时,往日人来人往的溜儿街行人已空,只有从街头街尾两端包抄而来的青龙会成员。赌坊的动静闹得这么大,青龙会又有大批营生都在这街上,附近其他堂口闻讯就抽派了人手赶来增援,不料还未抵至赌坊,就遇上白斐。
    看着两边围来的数十人马,白斐忽然反身跃起,手中长棍纵劈而下,将悬在赌坊牌匾之上的青色匾额一劈两半,挑落在地。“青龙会”三会断作两半。
    青龙会的人眼见帮会被挑,呼喝着朝白斐冲来。白斐便执着那染满鲜血的木棍,一路打过去。
    那一日,白斐单枪匹马,连挑青龙会在溜儿街的三个堂口,赌坊,当铺,妓馆,悉数被毁,冯六手脚俱废,赵二钱被挑断手筋,重伤十数人,青龙会的匾额无一不被掀翻在地。
    匾额之上的“青”字,不知几时叫人改作了“白”字。
    一役之后,白龙之子威名传遍全城。
    那年,白斐年仅十岁。
    第77章 五年
    运送铃草的马车还没到妓寨就被截停, 车夫和押送的人都被浴血的白斐吓跑。白斐一脚踹开马车门,车内响起一片惊吓声, 他展眼望去,只瞧见阴暗的车厢中好几张惊惶失措的脸。这车里关着一车的姑娘, 有些是被家人卖给赌坊抵债的,有些却是被冯兴看上后抢来玩腻的良家女,总归都是苦命人。
    “别怕,这是我弟弟, 来救咱们的。”车厢最里头传来铃草沙哑的声音。
    “姐。”白斐闻声大喜,一步跃上马车,外头的姑娘都纷纷让出空处, 他挤到最里面, 一把歪倒在车壁上的铃草, 双手忙着解缚在她手上的绳, “姐, 你有没受伤?那些人可对你……”
    “我没事。”铃草虚弱地挨在白斐胸前, 瘦弱的孩子不知几时起已能撑起一小片天地, 却是让人心疼的成长,“可能暗中有高人相助, 那些人碰不到我, 我就吃了点皮肉苦, 不碍事。你别担心。”
    “姐。”白斐看着铃草手腕上一圈红印, 衣襟下头还透出几道淤痕,那起人得不到铃草, 也不知如何虐打于她。如此一想,他又蓄了满心的急恨。
    ————
    “季道友。”花眠见季遥歌有些怔,便唤了她一声。
    季遥歌耳边正响着白斐那一叠声的“姐”,恍惚像听到百年前白砚的声音。
    师姐,叫你一声师姐,这一辈子就都是师姐。
    话犹在耳,人已离逝。那两百年的情分,似乎重逾千斤。
    “花道友,此番多谢你出手相助。”季遥歌回神朝花眠拱手致谢。一早料到青龙会的人会向铃草下手,故她请花眠暗中跟随看顾,免叫铃草遭逢大劫,只受些惊吓与皮肉苦。
    “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花眠一笑,眼眸弯弯,很是和善讨喜,“我家里人都叫我阿眠,若是道友不嫌弃,也叫我阿眠吧,咱们交个朋友。”
    “阿眠。”季遥歌点头微笑,“你也唤我遥歌吧。”
    花眠那两酒窝便笑得都要溢出蜜来,道了声“遥歌”又问她:“里头那孩子,就是你此番来人间的原因?”
    季遥歌正待回答,却见白斐从车里跳下来,回身把车厢门重重掩上,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质问道:“你既然知道铃草姐被抓了,为什么不直接救她?还要让她遭那些罪?”
    秀雅的眉微微一拢,季遥歌看着眼前满身戾气的孩子,淡道:“白斐,我可以不救她的。她是我何人?你又是我何人?我救她,不指望你们知恩图报,同样的,我如何救人,也轮不到你来质疑。”
    “你分明是在利用我!”白斐指着她的鼻子,想着白天那场搏杀,他渐渐回过味来。
    “你应该庆幸你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你与你姐姐已经死了。”季遥歌不再是语笑晏晏的模样,冷冽的目光让白斐一颤,犹如刀刃加身,“你自己不思进取,却来怨恨我不曾多施援手?你可知我救得了你们一时,也救不了你们一世,身处乱世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浑噩度日,遇事无力自保,又怨旁人不全力相助,可旁人又凭何要帮你?”
    她眉梢挂霜,眼刀凌厉,震得白斐戾气全散,嗫嚅着唇答不上话来,支吾半天才勉强道:“我没要你帮我!”
    “也罢,我多此一举。你我无缘,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勉强你。”语毕她甩袖飞离,没有丝毫留恋。
    白斐没料到她说走便走,心中又是一急,伸手去抓,哪能够到她半片衣袂。再看花眠,花眠不过抛给他一个“好自为知”的眼神便也跟着离去。官道上只剩下他和一辆马车,空落落地叫人发慌,他回头坐上马车,拿着马鞭驱车赶回城中,心里却只想着才刚季遥歌临走时说的话,不由将那马鞭越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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